血星阑一手小心翼翼的抱着季斯年,腾出一只手掐上了剑诀,刚准备动手,却见怀里的小人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
血星阑低头,见季斯年睫毛微颤,缓缓眨了眨眼,金色的眼瞳恢复了神志。
然后便见浑身被魔气缠绕的季无忧,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季斯年手掐剑诀,灵力一聚则散。
他脸上闪过一瞬间的茫然,眼瞧着堕魔的季无忧要攻击到血星阑。
他手在虚空一握,本命灵剑陡然出现在手中,顺手一挥,剑气破空而出。
剑气挥出的一瞬间,季斯年脑海里满满的都是季共谦的身影。
他那位与他情感上并不亲近的父亲,其实是他遥望的崇拜的对象。
季共谦的谆谆教诲,成了他行事准则。
【季斯年,作为正道修士,当以庇护天下为职责,切记,无论何时都不可心软,除魔务尽!】
季共谦是这样说的,季斯年觉得此话不错,便一直也是这样做的。
如今这魔,却成了季无忧。
剑气带起劲风,划破长空宛如一道将空间整个劈开的雪线,拦腰斩上了季无忧的腹部。
剑气直接划破他的法衣,血肉,眼看着便要将他拦腰斩断。
下一刻,季无忧体内也爆发出一股剑气,与季斯年长出来的剑气迎面相撞。
季斯年当初怕他被魔修伤害,留在他体内的剑气,终究还是派上了用场。
只是季斯年自己也没想到,这道剑气居然是留下来防他的。
两道极强的剑气相撞,周围空间产生了巨大的灵暴风压。
砰的一声将季无忧整个人都甩飞撞到了墙上。
而血星阑则双手护紧了季斯年,不让季斯年被吹到一根头发。
季无忧看着自己被破开肚子的腰腹,眼神流露出一丝茫然。
下一刻,他抬头看向季斯年,眼神中充满了怨毒与愤恨:“你居然真的要杀我!我父亲养育了你这么多年,你不感恩戴德,还如此对我,果真是异类!”
季斯年只觉得头顶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刺痛,却清晰的捕捉到他话语中的关键字。
什么叫他父亲?他们不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吗?
季无忧说的,好像季共谦不是他亲生父亲一般。
到了这个时候,季无忧完全没有说谎的必要了……
那些年他和季共谦相处时桩桩件件的事情越发清晰,再联想到季无忧对他莫名其妙的提防和怀疑,以及今日说出了这些话语。
季斯年只感觉从心底深处泛起一股寒意直通四肢百骸,下意识的贴近唯一温暖的地方,满心疲惫。
他似乎,看不清自己的来路了。
血星阑感受到小小的季斯年贴他贴的越发紧,眸色微沉,担忧的喊道:“师尊……”
另一边,季无忧见季斯年失神,抓准这个时机,一狠心,直接手起刀落,斩掉了自己一条手臂,将手臂供奉在阵法正中央。
另一只手快速掐诀,嘴里念叨着季共谦留给他的法诀。
“唔!”季斯年闷哼一声,手陡然抓紧了血星阑的衣领,一道又一道的阵纹在他身上浮现,他浑身颤抖着,抓紧了血星阑的衣领。
“师尊,我帮你杀了他。”血星阑沉声道,伸手去接季斯年手中长剑。
季斯年却握紧剑柄,绕过了血星阑的手。
季无忧已经入魔,堕魔必须是有亲自残杀的活人祭品的,他手上已然沾染了无辜人员的血脉。
父、寒剑仙尊曾经说过,堕魔者,已然是死过一次了。
全新的魔头,是与以前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无论再亲近的人堕魔,都绝不可信。
因此,无论是亲人道侣还是师长朋友,都不可手软,虚得……
“除魔……勿尽……”季斯年神情冷淡的呢喃着说出这几个字。
血星阑却感觉到他拿剑的手在抖。
他的小剑鞘,在做决定……
血星阑帮季斯年压制住不断吸取他本源的阵法,安静的看着季斯年。
季斯年再抬眸看向季无忧时,金色的双眸淡然又坚决。
看到季无忧脸上布满了漆黑的魔纹,神情疯狂,状若疯魔的样子,季斯年微微抬手。
这不是那个任性又一直带着孩子气的弟弟了。
他已经有些想不起来,那时候跟在他的身后,扯着他的衣摆叫哥哥的小孩,究竟是什么时候走丢的?
季斯年坚定的一剑落下。
磅礴的剑气沾染着几分血色,几乎快撕裂了整片空间,带着赫赫威势,直逼季无忧而去。
一直收敛气息,躲在一边的青木,骇然的看着这铺天盖地的一剑。
他手中祭出一个小鼎,化作一道青光,遁入了小鼎之中随小鼎一起深藏在了地下。
“轰!”磅礴的剑气如虹,直接击碎了护着季无忧的阵法。
在季无忧充满了不甘心与惊慌的双眸里,一剑破掉丹田,拦腰斩断。
他的魂魄堕魔以后已然成了怨魂,破体而出,丝毫理智都没有只剩下了满腔怨恨,狰狞嘶吼着扑向季斯年。
季斯年表情没有丝毫情绪起伏,金色的眸子波澜不惊,定定的注视着季无忧的怨魂在剑气中逐渐湮灭。
突然,一只温暖的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耳边是血星阑温柔的声音:“难受就不看了,总归是他对不起你。”
下一刻,血星阑感觉到手心被小剑鞘浓密纤细的眼睫扫过,有些痒痒的,他抿唇刚想带出一丝笑意突然感觉掌心传来一阵濡湿。
血星阑瞳孔微缩,慌乱不已,小剑鞘……哭了?
他想撤回手,却被季斯年一只稚嫩的小手按住了手背,不许他撤。
血星阑便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像被封印了一般。
等季无忧彻底灰飞烟灭,剑气散于天地间,两人上空的剑鞘结界彻底破碎。
季斯年身体表面的阵法也化为了烟尘,他闷哼一声,手中长剑无力脱手而出,唇角沁出一丝鲜血。
血星阑接过长剑,手心贴在他背后,为他蕴灵养伤。
血星阑头一次这么庆幸,幸好他现在修仙了,否则,连帮小剑鞘治伤都做不到。
“去找紫苏……”季斯年艰难的张口,话未说完,一道缠绕着黑色魔气的身影陡然从角落中窜出。
血星阑护紧了怀里的季斯年,持剑一挑 轰的一声与来人双掌对上。
下一刻,身形却不稳的被重击着往后连撤了数十步,掌心一阵发麻。
看见来人,季斯年却并不意外,倒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青木,你果然是魔修。”
于此同时,失去了剑鞘结界的遮掩,魔气一起,镇灵钟咚的一声,响彻宗门。
秦衡一扔棋子,死死的看向了密库之内:“有魔修!”
密库内,青木一手托着一个青色缠绕着黑气的小鼎,锁住了密库。
他青色双眸中魔气流动,平日温和慈爱的表象彻底变为了阴森的笑意。
他手掐法诀笑道:“季共谦留下的果然是好东西,没白费我这么多年培养季无忧的心血,竟然能让你实力削弱到如此地步。
今日,你仙器也好魔器也罢,都该是本座囊中之物!”
季斯年趴在血星阑怀里,金色眸子仿若天上的神明俯视人间,无悲无喜,他缓声命令道。
“星阑,杀了他。”
血星阑笑容灿烂的举起手中的剑,乖巧又温顺的说道:“自当如你所愿,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