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长刚到大队部,韩振宇就找了过来。
“哟,振宇,好久没看到你了,是不是又出差了?”大队长很热情的给他让座,会计还帮他倒了杯水。
“谢谢叔。”韩振宇连忙把水接过来,没来得及寒暄,就对大队长说:
“大队长,我家那个不省心的老头子跟我要40年的养老钱,我拿不出来。他和杨兰花去我们厂里闹了,刚刚厂里的人过来通知,叫我过去问话。”
韩振宇重重叹了口气,又故作无奈的说:“大队长,如果不忙,就麻烦你和有来叔,还有孙权叔跟我去一趟厂里,帮我做个证,说一下我们当初分家时的协议。”
大队长和会计听的目瞪口呆,昨天杜家老太太骂韩保国的事,他们也听说了。
刚开始还不太相信,以为是村里的女人乱说的。也是觉得韩保国应该干不出这事。没想到还是他们高看了那家人。
大队长问道:“振宇,你爹真的给你要四十年的养老钱?”
韩振宇苦笑,“大队长,他们都去我厂里闹了,这事还能有假?老头子和杨兰花让我一次性拿四十年的养老钱,算下来都一千多了,你说我去哪里给他们弄?”
大队长摇了摇头,觉得韩保国和杨兰花吃相难看,丢他们三花大队的人。
他没有犹豫,就说道:“行,我跟你去一趟,看他们到底想干啥?那么大年纪了,真是越活越回去,都不知道脸是啥了。”
“那就麻烦大队长了。”韩振宇和他道谢,又去叫了韩有明和孙权。
两人听了也很是气愤,丢下手里的活,二话不说就跟着韩振宇去了城里。
………
他们到机械厂工会的时候,韩保国拘谨的坐在那里。
杨兰花正和工会的干事诉苦。说她如何的不容易,说韩振宇两口子多可恶,还说苏写秋动手打她。
工会主席看韩振宇来了,不露声色的和他点了下头。
两人打过几次交道,可以算是很熟悉了。但这样的场合,两人也不方便打招呼,省的有人多想。
前几个月,谢文丽拜托韩振宇从省城带了一辆自行车。
上次韩振宇去南方出差,又帮她带了不少红糖和海带。价格是供销社的一半,而且还没要票。
这些谢文丽都记在了心里。
韩保国看韩振宇带那么多人来,心虚的不敢抬头。正和人滔滔不绝的杨兰花,也闭上了嘴。
如果是在以前,杜姥姥早就打过去了,但这是在外孙厂里,她得给外孙留面子,不能这么泼辣,省的人家以后笑话外孙。
所以杜姥姥什么也没说,和苏写秋站在旁边等着。
韩振宇故作无奈的看了一眼韩保国,又叹了口气,才抱歉的对工会的人说:“各位领导,为了我的家事,给你们添麻烦了。”
谢文丽板着脸,严肃的道:“韩同志,你爹娘说你不孝顺,自己出息了,却不管下面的弟妹,还打他们,也不给养老钱,不知有没有这回事?”
韩振宇苦笑一声,可还没等他说话,杜姥姥就走到谢文丽面前,还很有礼貌的询问。
“领导,我是韩振宇的姥姥,能不能说几句话?”
谢文丽看老太太这么有礼貌,还是韩振宇的姥姥,立刻笑着说:“老人家,您请讲。”
杜姥姥叹了口气,“唉,本来这事不该我管的,可我闺女生下振宇后就走了。韩保国过了没多久,就娶了小……第二任媳妇。”
“人家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话一点都不假。杨兰花把我外孙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四五岁的年纪,就让他下地挣工分,大冬天的还让他一个人进深山找吃的,找不到就打骂。小小的孩子,身上没一块好地方。”
杨兰花想打断她,可杜姥姥根本都没给她插话的机会,擦了擦眼泪,又接着说:
“等我们知道的时候,孩子被后娘搓磨的只剩下一口气。我带着儿子,闺女打了韩保国一顿,就把振宇接走了。一直养到十来岁,能干活了,才把他送回来。”
谢文丽听了很是同情,她安慰的拍了拍杜姥姥的手,拉着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老人家,你慢慢说。”
“谢谢你。”杜姥姥坐下后,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指着大队长他们几个,又对谢文丽道:
“领导,我说的话句句属实,你如果不相信,可以问问他们,当年的事他们都知道。”
韩振宇连忙帮他们介绍,“谢主席,这是我们队的大队长韩红兵,那位是我堂伯韩有明,这是我孙权叔,他们都是我和老宅分家的见证人。”
韩有明看都没看韩保国和杨兰花,就对谢文丽道:“谢主席,我能作证,振宇他姥姥说的都是实话。那两口子根本都没管过振宇,要不是振宇他姥姥姥爷,这孩子恐怕早就没了。”
孙权也不客气的说道:“没错,是这么回事,韩保国虽然是亲爹,但没怎么管过振宇。振宇是他姥姥姥爷拉扯大的,和这两口子没多大关系。”
大队长更不会替那两口子隐瞒了,也是实话实说。包括韩振宇两口子净身出户的事。
工会两个年轻的小姑娘,听到韩振宇小时候那么惨,都觉得他好可怜。
小时候差点被虐待死,好不容易长大成人,又被亲爹和后妈赶出家门,还一颗粮食都没给,真是好狠的心。
她们鄙视的瞪了一眼杨兰花,觉得这娘们一点都不老实。
刚才还告人的状,原来她才是最恶毒的人。
杨兰花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也没想到大队长他们会跟着来,心里恨他们多管闲事。
她看了一眼韩保国,只见他羞愧的低着头,就知道指望不上这男人了。
杨兰花心想,来都来了,今天就是在这里撒泼。她也得要点钱给闺女看病,给儿子娶媳妇。
谢文丽在工会干了一二十年,每天都接触这种事,听到现在,也猜出个大概了,这不就是后娘虐待前面孩子的戏吗?
她看了一眼韩保国和杨兰花,目光里带着轻视,但语气还是很温和的问他们。
“两位同志,你们还有什么异议吗?”
杨兰花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哭喊道:“领导,不是他们说的这样,老大就在他姥姥家住了几年,后面都是我在管,还给他娶了一个知青媳妇。”
“他们现在盖了大房子,过上了好日子,就不管我和他爹了。连说好的养老钱也不给。领导,我和他爹现在都快活不下去了,你可要帮我们做主啊。”
她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像唱大戏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哭丧。
工会的人看她又唱又念,都看直了眼。
谢文丽赶紧把她拉起来,板着脸批评。
“这位同志,你这是干啥?现在是新社会,可不兴动不动就下跪那一套了,你这老封建思想,得改改了。”
杜姥姥气的咬了咬牙,恨不得去抽她几个巴掌。
这贱人在这里撒泼,丢的可是振宇的脸。
苏写秋拉了一下杜姥姥的胳膊,示意她不要说话。
苏写秋低着头酝酿了一会,把她从小到大的委屈想了一遍,还是没有哭出来。
她只好偷偷掐了一下身上的软肉,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走到韩保国面前,愤怒的质问道:
“老爷子,你是不是想逼死我和韩振宇?你到底还想让我们怎么做?你一张嘴就要一千多块钱的养老金,我们去哪里给你弄?”
她没等韩保国说话,又转身对工会的人道:“各位领导,我是去年春天和韩振宇结的婚。我们两个结婚的时候,韩振宇什么都没有,挣的钱全给了家里,连个手绢都没给我买。我看他人品好,也没计较这些。婚后伺候他们一家老小,因为韩振宇不是后娘亲生的,全家都欺负他,我更是受尽了婆婆和小姑子的磨搓。”
她扒开额上的刘海,露出上面的疤痕,红着眼眶说:“这就是小姑子打的,医生说差点就没命了,我现在有很严重的后遗症。不能干重活,还经常头痛。”
苏写秋等工会的人都看到了她额头上的伤,又抽泣着道:“韩振宇他后娘知道我不能伺候他们了,就把我们两口子赶了出来,连一颗粮食都没给,更没有住的地方。”
“大队长看我们可怜,就把队里的一间仓库借给我们住了几个月,姥姥姥爷心疼我们,也是为了替外孙争口气,就借钱给我们盖了几间瓦房。”
苏写秋说到这里,又愤怒的道:“可谁知韩振宇的后娘又眼红了,不光要霸占我们的房子,还让韩振宇把工作让给她的亲生儿子。”
“为这事,韩振宇又在同事那里借了很多钱。现在他每个月的工资只留十块钱,剩下的全拿去还账了。可我们家双胞胎才两三个月大,想买袋奶粉都没钱,我姥姥就每天熬点米糊喂他们。”
杨兰花听她在这里睁眼说瞎话,恼羞成怒的骂道:
“贱人,你撒谎,你这个贱货,我什么时候霸占你们的房子了,什么时候要小畜牲的工作了?你在乱说,我就打烂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