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五点,包厢里,蛤蟆镜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蛤蟆镜用沾满了自己不怎么新鲜血液的手,颤巍巍的接通电话,又用嘶哑而衰弱的声音说了几句之后,面馆的玻璃门,从外面,被猛的拉开。
一个穿着黑色薄风衣,黑色直筒长裤,黑色马丁靴,高大而壮硕的男人,身上带着冷风,疾步走进店内。
来者正是初鲁!
初鲁扫视店铺一圈,没有搭理腰间扎着围裙迎过来的店小二,而是径自走到那个唯一的包厢门口,呼啦一把将布帘子掀了开来。
包厢里,四个男人围坐在一张小圆桌旁,圆桌上的盘子里,是一些用什么植物的大叶子垫着的,看上去花花绿绿的吃食,旁边,还七零八落,散乱放着一些已经喝了一半,或者喝光的咖啡色啤酒瓶子。
包厢内侧,靠着墙的角落里,蛤蟆镜正跪着,斜倚在墙上。
墙上,还有不知道从蛤蟆镜哪里流出来的,粘到上面去的暗黑色液体。
进来的初鲁看到了蛤蟆镜,蛤蟆镜也看见了进来的初鲁。
初鲁却没有理会跪爬过来的蛤蟆镜,自顾自从风衣内侧口袋中掏出两捆万元大钞,随意的往圆桌上扔了过去。
扔的时候,太随意,那两捆万元大钞不偏不倚的正落到了一个盘子里,落在了那被大叶子承载的,花花绿绿的吃食上面。
初鲁没有任何表示,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坐在圆桌边那四个面目狰狞,且越来越狰狞的男人,转而对已经爬到他脚边的蛤蟆镜只说了几个字:“蛤蟆镜,我这样,算不算是仁至义尽?”
没等蛤蟆镜说话,初鲁又是猛的一把掀开布帘,腿上略一用力,摆脱了蛤蟆镜抓住他裤子的手,大步流星的朝着店门外走去。
走?
还能走的了吗?
初鲁从进到这个店里,到离开,一共加起来,最多也就经过了两分钟的时间。
两分钟意味着什么?
两分钟意味着,设在外面的暗哨已经发回消息,这个男人是独自坐出租车来的。
两分钟意味着,店里的人已经看清楚了店门外的动静,没有其他任何可疑人员。
两分钟还意味着,面馆里面,所有的妖怪都做好了他们自认为万无一失的充分准备。
腰上捆着围裙,跟在初鲁身后的店小二,抢先一步上前,拽住了初鲁的风衣后摆。
初鲁扭头,正待发怒的瞬间,他的一左一右,一前一后,还有,处于各个角度,一群伪装成食客的人,一起冲了过来。
一群妖怪,真真切切的将初鲁围了起来。
有的妖怪负责用浸着刺鼻液体的毛巾,捂住初鲁的口鼻,有的妖怪用绳子勒住了初鲁的脖子,有的妖怪负责扭住初鲁的左右胳膊,还有的妖怪一左一右,从身后抓住初鲁的脚脖子,拼命的向后抽了过去。
初鲁失去重心,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向着正前方扑倒在地。
被按在地上的初鲁,甚至没挣扎几下,便失去了知觉。
配合默契的妖怪们没有丝毫停顿,立刻七手八脚的抬起初鲁,抬向了地下通道入口。
初鲁的体重实在不轻。
妖怪们的手段厉害,可是,他们并没有太大的力气。
地下通道很狭窄,窄到容不下两个人并排站立。
于是,在进入地下通道之后,只好由两个妖怪,一前一后,一个拖住初鲁的腿,另外一个薅住初鲁薄风衣的领子,勉强的,一点一点的向前挪蹭。
好不容易挪蹭到宾馆的地下走廊,两个妖怪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两个负责拖拽初鲁的妖怪,停了下来,弯腰扶住膝盖,大口的喘着粗气。
妖怪喘气的当口,地下走廊,又陆陆续续,从宾馆和面馆两个方向,聚拢过来若干妖怪。
云美柔,冯北妍,蛤蟆镜,也在陆续到达的妖怪之列。
其中有两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妖怪,已然换上了白大褂,亦或者是为了伪装的像个人类,他们本来就一直穿着白大褂。
两个白大褂,在男人面前蹲了下来。
他们用一些奇怪的语言在交流着什么。
云美柔将两个胳膊抱在一起,静静的听着白大褂的对话。
蛤蟆镜和冯北妍,也挤到了云美柔身后。
云美柔听了一会,也用奇怪的语言和两个白大褂交流了一下。
然后,一个白大褂离开,去了楼上,另外一个白大褂也按住膝盖站了起来,站到了一边。
蛤蟆镜看着平躺在地上的初鲁,无限的惶惑不安。
蛤蟆镜结结巴巴的问云美柔:“他,他不会死了吧?”
云美柔不屑的乜斜了蛤蟆镜一眼,摇了摇头。
“那,那他,不会突然醒过来吧?”蛤蟆镜接着,战战兢兢的问道。
云美柔很不耐烦,又很轻蔑的告诉蛤蟆镜:“你也算是个男人?有我们在,你怕什么?”
“还,还是赶紧把他捆起来吧,你是不知道,这,这家伙,发起疯来,厉害的要命…”蛤蟆镜仿佛自言自语的,把他亲眼见证的,初鲁的打架经历,一通的嘟嘟囔囔。
云美柔更不耐烦了,不过,她没有搭理蛤蟆镜,因为,云美柔对于她们那种无往而不利的杀手锏,实在是太自信了。
蛤蟆镜还没有嘟囔完,刚才离开的那个白大褂,很快的返了回来。
站在一边等候的白大褂,再一次蹲下,开始撸起初鲁的衣袖。
匆匆返回的白大褂,等到初鲁的衣袖撸到臂弯上面之后,用一根橡皮管子,捆扎到了初鲁的上臂,然后打开带回来的小塑料盒子,从里面取出了一支装着液体的针管。
针头,对准了初鲁臂弯,凸起最高的那根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