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学期的课程即将结束,在渡过为期一周的考试中,即使大家再筋疲力尽也没有再动过歪心思。于是年尾的期末考就这样顺顺利利的结束了。
放松之后迎接而来的就是离校,大家收拾好各自的行李对住了一学期的宿舍郑重说了道别后各自离开了。
“沧沧,今年过年你会在台北吗?”
黄郁婷拉住沧沧的行李确认。
“应该不会,我得回父母身边了。”
一个学期没见,兰爸兰妈的思念肯定高筑,尤其还是春节这样重要的节日。
“小师叔会和你一起回去吗?”
沧沧如果回大陆,小师叔那个妻奴样肯定是要跟随的吧。
“应该是会回去。但是他们年底好像还有个年会什么的。。应该会比我晚几天吧。”
沧沧记得谢芝齐前两天提过说是年底有行业年会,他必须要参加。兰爸兰妈催的急,她得早点回去。估计也就中间差个一周左右的时间吧。
“今年外公可不会再撮合小师叔和郭品妍了,真好,不用再听我外公说那些大道理,我的耳根子还清净点。”
确认谢芝齐肯定会回大陆,黄郁婷一蹦三尺高。要是春节还被小师叔耳提面命,她一定会呕死。
“这么开心?”沧沧对黄郁婷的好心情匪夷所思。
“当然,你不知道我外公那个人,表面看着慈祥和蔼实际上老古板很。逮到小辈们上来就说大道理,听了20年,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黄郁婷尽力给沧沧从正面侧面描述她外公的各种生动形象,力求沧沧能秒懂她的痛苦。
回到家的沧沧拿出行李箱开始一件件往里面放衣服。
“快收拾好了?”
谢芝齐倚在门口看着行李箱被逐渐塞满,心底的不开心几乎要写满全脸。
他不喜欢他的沧沧离开他,哪怕他们分开一天都不行。没有沧沧在身边的时间,他觉得度日如年。
“这么不开心?”
察觉未婚夫失落情绪,沧沧走过来搂住谢芝齐的腰,头轻轻靠在他肩膀。
“没关系,等你参加完年会,坐时间最早的飞机回去就能看到我了。”
哪怕沧沧轻哄,谢芝齐不开心的情绪还是如细丝一点点从心底阴暗的角落倾泻而出。但是又不能阻止沧沧回大陆见兰爸兰妈,所以只能埋怨大学四年的学制怎么那么长,不能早点把他的小姑娘娶回家。
台北机场人来人往,兰沧沧拉着行李箱取好机票在候机室等着上机。这时左边的肩膀突然被人拿食指点了一下,沧沧扭头就看到了李子维笑嘻嘻的脸。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不约而同的问话让人忍不住爆笑出声。
“我要回家过春节。你呢?”沧沧先回答。
“我要去上海找雨萱。”
李子维坐在沧沧身边回复。
“怎么要去上海?你们不在台北过春节吗?”
李子维和黄雨萱每天像双胞胎一样恨不得黏在一起,怎么雨萱突然去了上海。
沧沧的疑问似乎揭开了不能言说的疼痛,李子维的笑意慢慢消失。
“吵架了?为什么?”
一看两人就吵架了,沧沧想不到如此幼稚的两个人为什么而争吵。
“雨萱被外调到上海两年,她不想我去上海陪她。”
李子维闷闷的声音带着无限委屈脱口而出。一想起那场激烈的争吵,他就觉得难过。
“她说我的工作主要重心还是在台北,上海那边不方便来回见客户,会严重影响工作室的发展。可是,我就想和她在一起呀,我不阻挡她去上海的脚步,我只是想在她身边。”
声音越来越沉闷,沧沧听后也是一阵唏嘘。两个人都没错,这件事确实不太好调节。
“你咧?谢芝齐怎么没有陪你。”
李子维抬头问向沧沧。
“芝芝他们年会提前到今天开了,我的机票改签不了,只能我先走他赶明天的飞机回去。”
说起这个也赶巧,年会突然改了日期也是让谢芝齐措手不及。本来想改签的机票也由于年底客舱爆满无法改签。于是他们只能分别飞回大陆了。
“好吧!”李子维拿着手里的机票垂头不语。
“干嘛这么沮丧,到了上海和雨萱好好沟通就好了。反正你都到她身边了,再不济就发挥你死缠烂打的性格。烈女总归是怕缠郎啦!”
沧沧给李子维加油打气,本来开心的小太阳秒变阴雨天真是让人不习惯。
“喂!你说谁死缠烂打啊?”
“说你啊,李子维!”
沧沧和李子维在候机室忍不住打闹起来,引来众人纷纷侧目。
广播开始喊台北飞上海的乘客要抓紧时间去廊桥,沧沧和李子维拿好各自的背包慢慢走向廊桥,行李箱已被托运。穿过廊桥后就看到了今天台北飞上海的客机。
本来还很高兴的沧沧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胡焦味从客机的方向飘来,沧沧站在原地突然怔愣起来。每个从她身边走过的人身上有的带着胡焦味,有的没有。一时之间,沧沧心底涌起巨大的不安。
“沧沧,快走啊!”
李子维已经踏上云梯,站在客舱门口冲沧沧摆着手。
“李子维!李子维!李子维!!!”
沧沧突然口中发出凄厉的叫喊声,随后一头栽在了地上。都已经站在舱门口的李子维看到晕倒的沧沧急忙从云梯上跑下来。
“沧沧!沧沧!醒醒?”
哪怕是剧烈的摇晃,沧沧依旧没有任何意识。她胸口并不起伏,探到笔下也只能感受到微弱的呼吸。
机场的医疗组紧急赶到,把沧沧抬上担架后。地面引导走上前。
“先生,飞机马上起飞。您还要登机吗?”
地面引导员必须确认乘客是否继续或者放弃登机。
“我得照顾我的朋友,不能登机了。”
李子维忧心沧沧的情况,于是做出不能登机的决定。得到顾客的反馈,地面引导用手中的对讲机回复乘务组,随后和塔台确认后,飞机准点起飞。
被担架抬到休息室的沧沧也慢慢睁开了眼睛,内心巨大的恐慌还没落下,沧沧拽着李子维的胳膊无意识的流泪。
“沧沧,不怕。已经打了急救电话,救护车马上来。”
把沧沧抱在怀里的李子维赶紧安抚,他担心沧沧生了什么不知道的病。
“不要。。。不要救护车,一会儿就好了。李子维,把救护车取消掉。快!”
打着哭嗝的沧沧努力平复自己心里猜测到的可能性,哽咽的哭泣声一直没停下来。
正在参加心理学界年会的谢芝齐突然心底涌出一股熟悉的不安,心脏剧烈的跳动感瞬间麻痹了他所有的感官。这种耳鸣、头脑混沌的情况来的猝不及防,谢芝齐只能紧紧抓住自己的心口小口的呼吸希望能得到平复。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每一次都能让人痛彻心扉。上一次的袭来是1999年那个撕心裂肺的夜晚。
沧沧。。。出事了。。。
意识到这点的同时,谢芝齐的手机开始震动。颤抖着手划下接听键,只听得对面传来:
“谢芝齐先生是吗?我航今天上午10点由台北飞往上海的飞机在空中失事,兰沧沧小姐是您的亲人吗?辛苦您尽快来台北机场确认下。”
后面又说了什么谢芝齐完全没听到,他只听到了一句,那就是从台北飞往上海的飞机失事了。
他的天,塌了。
不顾台上恩师高卓正在进行的演讲,谢芝齐苍白着脸庞快速跑出会议厅。站在一旁的郭品妍低头和高卓说了什么,也匆匆赶出来。
快速进入车子,颤抖的手摁了好几下才把车子发动。谢芝齐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去机场。
本就繁忙的道路因为谢芝齐的超速和闯红灯更加乱成一团,交警跟在谢芝齐车后拉响鸣笛声。
终于到达机场,踉跄着跑进候机室。因为飞机失事,今天所有离开台北的航班都被禁止起飞。候机室的哭声此起彼伏,家属们在不断的赶来。
“请问您是哪位乘客的家属?”
有工作人员来到谢芝齐的面前进行确认。谢芝齐在一众名字中,找到了显眼的兰沧沧三个字,头脑中存着的名叫侥幸的那根弦终于在这一瞬间绷断了。
同样在上海的黄雨萱也从新闻上看到了飞机失事的消息,泪流满面的她颤着手在手机上找到熟悉的名字点击了拨打,无人接听直到被挂断。
终于赶到机场知道飞机失事消息的郭品妍提着忐忑不安的心在一众人群中看到了失去灵魂,像个木偶一样呆坐着的谢芝齐。
灾难来临时从不告知,于是一瞬间的撕心裂肺成为遇难家属人生中唯一能感知的感觉。
保险业务员也匆匆赶来,可是没有人向前咨询。每个家属都期盼着奇迹的出现,期盼着熟悉的家人能回到自己的身边。
谢芝齐呆愣的坐在候机室,内心的无力感和绝望似乎又回到了1999年的那个雨夜,那时候的沧沧至少还留下了一副躯体让他拥抱,如今的灾难却是连他仅存的念想都带走了。
人们总是喜欢用悲欢离合四个字作为自己跌宕起伏的一生中重要节点的转折词。可是在谢芝齐的一生中悲离成了主旋律,欢合如同昙花一现,杯中月终究是天上月。
若不是见过光,他本可以忍受黑暗。只是,光的偏爱让他渐渐忘了自己的来处,温暖太短暂了,而他以后的人生终将充斥黑暗、堕落与腐朽。
“谢芝齐?”郭品妍走到他的面前,小心翼翼的唤着他的名字。
良久后,那张苍白的脸抬起,漂亮的狐狸眼中死气一片。他毫无血色的唇瓣突然喃喃道:
“仅一时之间,我心境判若两人。她自人山人海中而来,只为给我一场空欢喜。她来时携风带雨我无处可避;她走时乱了四季而我久病难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