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出决定后的这晚,我约见了秦晚晚,我与她聊了很多,但有一句话始终未能说出口。
这份藏在心中十年的爱意,高考比赛时便悄然萌生,然后在大学时期生根发芽。
但因为幼时贫寒,哪怕已是罗浮剑宗的副宗主,我心中还是很自卑。
如果未来九州安定、如果我侥幸不死、如果将来还能再见,这句话……我一定会鼓起勇气,亲口说告诉她。
第二天清晨,如同很多年前那样,我独自背上包裹,手握着大哥的铁剑,毅然北上,前往稷下学界。
我赶路的途中,夜宿于一位老者家中,他问我去哪?
我没有说太多,只是简单答道:“我想去北边看一看。”
老者似乎猜到了,问道:“擎天长城攻破了,九州绝大多数人都在南逃,你不怕死吗?”
“当然怕。”我笑了笑,说道:“但我更怕九州覆灭、家人遇难。”
我问他:“你为何不走?”
老者说:“我已经一把年纪了,我不想死在从未去过的异乡,我只想要葬在生我养我的故土。”
当时,我真的很绝望,无比的绝望。
因为在这股汹汹大势面前,似乎没人敢反抗,所有人都在逃命。
直到后来的路途中,我遇到一位同伴,他是与我有着相同志向的逆行者,他的名字叫楚猛虎。
我也问出了这个问题:“若是遇到妖族,你怕不怕?”
楚猛虎哈哈大笑,说道:“死则死矣,我等生于天地之间,早死晚死而已。”
途中他还说了很多:愿为人族赴死,赴汤蹈火,我在所不辞!
他又说:大丈夫轻生忘死,手刃妖族,乃是人世间最为快哉之哉!
我说:别整天死啊死啊的,你不要说这种晦气的话。
后来他真的死了,死在了东岳之战,尸骨无存,肉身为妖族所噬。
我与楚猛虎在中州,一边斩杀着妖族,一边赶往稷下学界。
陆苍老师联合稷下学界全体师生,布下三十三重周天大阵。
依靠这座强大的阵法,妖族久攻不下,但稷下学界也成为一座孤城。
我与稷下学界全体师生,坚守两年,人困马乏、资源耗尽,每日都有同袍在我身旁牺牲,我几度绝望到无法喘息。
但是后来啊!还是没能等来救援,没能守住稷下学界。
陆苍老师给我留了两封书信,一封信给我、另一封信给秦川大哥。
然后,他使出周天挪移大阵,强行将剩余的人传送到万山之州。
但是因为人数太多,陆苍老师耗尽气力而亡,死在了稷下学界。
陆苍老师这等天纵之才,估计早就计算好了,自身所能传送人数的极限。
他或许是和那位老者一样,只想死在自己的家乡,所以才会宁愿力竭而亡。
万山之州是人族最后的防线,我将信件交给秦川大哥后,我打开陆苍老师留给我的书信,这才知道大哥那些年的轨迹。
我当时的心中非常怨恨,难怪他会收我做亲传弟子,资助家里的有钱人也是他,这一切都是他和我大哥的交易!
但陆苍老师已经死了,他为人族而死,我又怎么忍心责怪他呢。
自妖族南下,短短数年,神州陆沉,人族九州只剩下万山之州。
如果不是秦川大哥有先见之明,他提前建立起固若金汤的防线,说不定妖族已经主宰了天下。
我在万山之州又见到了秦晚晚,她还是如同当年那样明眸皓齿。
这次,我鼓起勇气告诉她:“我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喜欢上了你。”
秦晚晚沉默了许久,可能只是把我当朋友吧。
但我说出这句话,并不是为了索取关系,我只是想告诉秦晚晚、这些年我藏在心里爱意。
秦晚晚忽然笑了,眼中泛着泪花,“这句话,我等了很多年。”
……
妖族的攻势越发凶猛,人族被围困在万山之州,几度差点沦陷。
时来天地皆同力,秦川大哥成就武神高位,力挽狂澜,总算稳住了万山之州。
但妖族却有三位妖神,终究只能稳住一时,哪怕强如五千年前的林逸,至多只能拼死一位妖神。
妖族的进攻越发激烈,谁也不知道秦川大哥还能撑多久。
姜湖主任进言:“妖族的兵力都在围攻稷下学界,他愿带着一批人偷袭妖族的大后方,牵制妖族的兵力,从而为万山之州争取时间。”
于是就有了偷渡阴平这个计划,姜湖主任召集了当世最顶尖的一批剑修,因为剑修的速度快,要是被妖族发现,可以及时撤退。
我自愿报名参加了这个计划,还有很多我认识的剑修也来了。
剑无极、吴琼、陈天元、风溯凛、狄方义、凤擎天、南宫不落、南宫恨水、司徒胜男……
这批人里有很多辈分高的前辈,所以姜湖主任只敢对我们几个鸿渊大学的人唱白脸,“这次的计划九死一生,你们要是怕,尽早退出,别在关键时刻给我拖后腿。”
沉默寡言的剑无极学长,难得笑道:“老师,你就不要板着脸,我们既然能来这里,自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我亦抱拳,说道:“愿为人族赴死,赴汤蹈火,我在所不辞!”
……
我们这批人偷渡到阴平,这个曾经繁华的国度,如今尽是残垣断壁,这里现在是妖族的大后方。
因为怕泄露行踪,我们一路斩杀着妖族,活口一个不留。
妖族被迫分兵寻找我们的行踪,但小股兵力完全起不到作用,悉数被我们斩杀。
可是,妖族的兵力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逐渐形成包围圈,凤擎天前辈为掩护我们、率先阵亡。
南宫不落前辈带领我们冲了数次,仍是冲不破包围圈,最后她的胸口被轰穿,死在了北陵国。
姜湖主任也死了,然后是司徒胜男前辈、风溯凛前辈、狄方义学长、吴琼学长、陈天元学长……
最后由剑无极学长接过重担,妖族的包围圈越来越小,我们最终被围困在了涯海。
东临碣石,海浪涛涛,我们一行人面对着滚滚而来的潮水。
只剩一臂的南宫恨水问我:“已经突围无望,我等此行失败该怎么办?”
他是南宫不落前辈的族弟,年纪和三妹差不多,脸庞还未褪去青涩。
我告诉他:“莫怕!自有后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