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这么多武器做什么?”
门外的光线一暗,儿单于守在那,
堂邑父“嘿嘿”一声骚笑,向司马相如身前护了护。
阿波兹左看右看,身子朝张骞靠近,
低声道,
“张将军,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永远是你的朋友!”
大鼻子商人苏拉,看似是见惯了这种事,剑拔弩张间,倒没现出慌乱,
反问道,
“我从你这里买货,拿去做什么,难道还要和你交待清楚吗?”
苏拉的表现让张骞高看了几分,他不喜欢和胆小鬼做生意,
在张骞心里,
胆小和背叛,就是同义词。
不过,张骞怎会被罗马商人吓到,
“当然。”张骞平视大鼻子商人,“我还要知道你是做什么的,不然,我如何确定你到底能不能买得起?”
大鼻子商人朝身后同伴们递了个眼色,每个人都从鞋底抠出一大块黄金,拢在一起,足有几十斤重,
“你说,我买得起吗?”
张骞拍拍手,
“去给他们拿二十把剑。”
儿单于沉默点头,不一会儿,就抱来了二十把剑。有趣的是,这些铁剑虽是用汉朝的打制技术,可外型却不似窄长的汉剑,反而是更适合罗马人去用短剑,
就好像,一切早就准备好了。
见大鼻子商人苏拉满脸不解,张骞示意,
“这是你们的货,堂邑父,收钱了。”
“哈哈,来了!”
胡人长相的堂邑父,走到罗马商人面前,将黄金都拢在一起拿走。大鼻子商人苏拉反应过来,抢到堂邑父面前,
惊呼道,
“我们有这么多金子!你们只卖给我们二十把剑?!这与之前说好的不一样!”
“涨价了呗。”
司马相如的一句话,把大鼻子苏拉噎得半天没说出话。
商道残忍厮杀尽显。
只要需求一暴露出来,就失去了先手主动权,另一方便可坐地起价。
“我们不买了!把钱还给我们!”
大鼻子苏拉怒吼。
他明白,第一轮博弈他就尽失主动权,再继续下去,就是等着被宰而已。
“不急,”张骞示意堂邑父把黄金扔下,看向大鼻子苏拉,“你先看货。”
“这么贵的货!我不.....”
大鼻子苏拉余光扫到铁剑,情不自禁捡起来一把,
甚是合手!!!
不光是合手,一掂量,就知道是把绝好的剑!
大鼻子苏拉还没见过这么好的剑!
在冷兵器时代,能拥有一把,基本等同于一刀999的神器!
大家剑术都大差不差,那么,一把氪金武器,就足以拉开差距了。
并且,苏拉要做的事,最需要的就是神兵!
“你们也都看看。”
见大鼻子商人意动,张骞示意其余罗马商人也都看看,罗马商人纷纷捡起铁剑,惊呼此起彼伏响起。
聚在一起讨论了许久,大鼻子商人苏拉走到张骞身前,见黄金就被放在一旁,知道汉人没有杀人越货的意思,心中对汉人的观感好了许多,
“说实话,你们打制的铁剑我很想要,但是价格太贵了,你不是诚心开出价格,
如果我们能坐下来好好谈谈,我想我们会成为长期合作的朋友。”
“我很乐意和你成为朋友,但是,朋友之间不该有所隐瞒,我真的很好奇,你要用武器做什么?”
大鼻子苏拉眼皮狂跳,
他知道这是降价的机会。
脸上阴晴不定好一阵,指着波斯人阿波兹说道,
“你先出去。”
阿波兹还想再听,毕竟,有时候情报也很值钱。但身体一轻,被儿单于单手提溜出去。
苏拉深吸口气,对张骞说道,
“罗马吞并了很多国家,我们是疆域最辽阔的国家。”
张骞不置可否,不过,没必要和他争辩什么,张骞只想知道,罗马发生了什么。
趁火打劫,要先起火啊!
“但罗马本国人,与其他征服国家并不是一样的,我们拥有公民权。”
苏拉以为张骞听不懂,还想继续解释,张骞笑了笑,
“就是狗骨头嘛。”
苏拉愣住,显然被张骞粗俗而精准的回答吓了一跳,随后大笑道,
“你说得对,就是狗骨头。”
此事刘据早就给张骞讲过,
身毒的等级制度,罗马的公民权,以及后来元朝的四等人制度,都是大同小异。
罗马的公民权很有代表性,
简单来说,
罗马本国人有特权,被征服国家的国民没有特权,
但是,被征服国家已经并入罗马疆域内了,到底算不算罗马人?
被征服国受到罗马人的压迫,团结起来起义,但他们的起义意义不明,并不是为了推翻罗马,而是为了赢得公民权,
各国就像一群狗,每次想要咬主人,只要主人扔出狗骨头,他们自己就乱了,又开始互相争抢狗骨头,
狗骨头掩盖了很多,
掩盖了带来不平等的罪恶之源,罗马本身。
元朝统治汉人,也是一个路子。
先投降的待遇高,后投降的待遇低,
元人摇摇狗骨头,色母人、南人(先被征服的汉人)和最低等级的汉人,他们自己就咬起来了。
朱元璋看明白了这点,
问题不出在狗骨头,而是出在元人身上。
张骞不算很了解罗马的情况,但历史没什么新意,再加上张骞管理身毒这么多年,早就看透了。
“所以你是罗马本国人?”
“是。”
张骞点点头,继续问道,
“那你应该有所谓的公民权吧,为何还要造反?”
“我造反是为了....”
苏拉猛地住嘴,恐惧的看向张骞,
不经意间,
自己的话就被套出来了!
张骞挂着淡淡的笑意,伸手示意苏拉继续,
“我造反是为了罗马!”反正都被看穿了,索性就说出来。提起这儿,苏拉义愤填膺,“现在的罗马掌握在一群无能的贵族手中!罗马人失去了血性!我要夺回罗马!带来罗马的新荣光!”
闻言,张骞和司马相如对视一眼,两人都听明白了,
大鼻子这是想上桌吃饭了。
和罗马荣光没啥关系。
你早说啊!这就好办多了!
“你是真诚的朋友,”张骞看向苏拉,“为了朋友,我可以支援你武器,不需要你掏钱,只当做礼物送给你。”
苏拉:“啊?”
...........
...........
洛阳
一高大俊朗的青年,行在街上,怀中抱着女儿,身后跟着两个小尾巴,
沿途行人纷纷侧目,在洛阳若论颜值,定是玉公子独占鳌头,可这位高大青年似也不差,
散发出的气质,让人不自觉生出亲近之心,
用现在的话说,
帅,是一种感觉,刘据能给的只有感觉。
牛、虎、鲤三个小娃看什么都新奇,
他们生在长安、长在长安,洛阳与长安完全不同,对他们而言,就像来到了一处新世界,
“阿父!我想买那个!”
刘据怀中的鲤儿眼睛大亮,小棉袄想要的,刘据怎可能不给,心中暗道,
幸好揣了些零散的铢钱,
掏给鲤儿,
“你去吧。”
刘进和刘弗见状,也急了,
“阿父,我们也想要!”
“你们要个屁。”
刘据忍不住低声骂道。
以前看这两个儿子怎么看怎么喜欢,可一长大,是越来越烦人了,三天两头的上房揭瓦,要不是有卫子夫帮着成天断案,刘据都得让这几个小家伙烦死,就算卫子夫挡了大半,刘据也够烦了,
“你们只许买一个,让鲤儿选。”
闻言,牛儿和虎儿立马跑到小妹身边嘘寒问暖,
刘据没走过去,只是遥望那个小摊,
是一个卖面具的小摊位,
这在长安可是少见,洛阳多商人,卖的东西也稀奇古怪,
“鲤儿,要这个吧!”
太子进指着黄帝面具,
“哥,这个不好看,要这个!”
刘弗又指向一个虎面的。
“要这个!”
“要这个!”
“不!就要这个!”
两个男孩子一左一右,给鲤儿烦的够呛,
鲤儿可不听他们的,她早就有喜欢的,
“我要这个!”
“啊?”
鲤儿抱着一个蚩尤面具,心满意足,身后的太子进和皇子弗没精打采,对视一眼,显然对小妹的选择很不满。
“阿父,好看吗~”
“好看,鲤儿真会挑!”
“嘿嘿~还是阿父最懂鲤儿!”
刘据接过面具,面具上生两角,是蚩尤面具。
蚩尤面具,来源于先秦时期的蚩尤戏,就是角斗,倭岛的相扑就是学的这个,江陵凤凰山挖出来的角抵图,其上力士的穿着和相扑的穿着一模一样。
说回为何叫蚩尤戏,因相传蚩尤头上生角,与黄帝战于涿鹿时就常用角顶人,秦始皇作角戏,
秦二世对角戏更是痴迷,李斯父子被赵高陷害,李斯欲进宫去求救秦二世,秦二世看角戏入迷没听见,致使李斯惨死,
至于秦二世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咱就不知道了。
手拿着蚩尤面具,刘据想着,自己培养了几年的力士,也可举行角戏筛选,更重要的是,咱自己家的东西,别自己不珍惜,倒让外人学去了。
“阿父,您想什么呢?”
太子进问道。
“没什么,”刘据揉了揉儿子的头,“走,咱们还有事做呢。”
“嗯!”
三个小家伙齐齐点头。
溜达到城外,刘据总算看到了魏相所言之事,
耕田半荒着,要不就是田里种上了树。
洛阳郡治河南,相比于关中,这里有大片的耕田阡陌相连,同样,洛阳又水路发达交通便利,海贸一开,本就有商人基因的洛阳人对海贸趋之若鹜,洛阳如此,江南也会如此,
这也是刘据最担心的事。
商贸是提高上限的事,而中原的基本盘,永远都是耕耘树艺!
三个小家伙面面相觑,都看出了父皇的烦恼,
二皇子弗生气道,
“汉有制,种必杂以五谷,以备不时。田中不得有树,以妨五谷!
父皇,放眼所及尽是树,农田都没人种了,他们竟如此公私不分?!”
田里不许种树,是怕分了肥力。
刘据负手问道,
“何为公?何为私?”
刘弗一愣,他生得聪明,最会答标准答案,可父皇如此一问,他就知道自己答错了,
但还是说道,
“为国为公,为己为私。”
刘据摇摇头:“你们谁看出了,为何要种树?”
“造船!”太子进脱口而出,“父皇,是大汉有造船之需,他们才以树代田。”
刘据点点头,
又看向二皇子弗,
“虎儿,那你说为大汉造船是不是为公?”
“这....儿臣觉得不是!农为本,农田放着不种地,而去造船,岂不是本末倒置吗?”
太子进沉默,其实他也理解二弟说的,但他也分不清何为公、何为私。
种田交税是为国,取木造船也是为国,好像...没什么区别吧。
农田荒废,刘据没有愤怒的情绪,反而是放松,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也好,问题出现,才能解决问题。
搂过孩子们,
“你们还记得籍田因何而亡吗?”
这个被父皇还有先生翻来覆去讲过无数次的故事,他们三个怎会不记得?
只是,不知道该谁开口,虎儿和鲤儿都看向大哥,
刘据说道:“看来你们都记得啊,鲤儿,你来讲讲吧。”
“阿父,周立井田,本无收税的说法,他们是用籍田法来代替征税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全天下都是周天子的土地,
每个农户耕一井田,井田分成九块,其中八块的收入算作农户自己的,余下最中间最好的那块就是公田,农户耕种公田,公田所得,都要交给王室,此为籍田。
可后来,到了春秋时,农民用的农具更好,他们能耕种更多的土地了,他们就开垦井田外的土地,根本就没有力气再去耕种公田,
而且,一直以来,公卿将公田土地不断扩大,就希望能多得到回报,
农户不愿意耕,籍田法慢慢就不合时宜了,后来鲁国初税亩,才改收了税。”
鲤儿声音好听,还讲的头头是道,听得刘据满面微笑,
讲过后,
刘据又问向两个儿子,
“井田制时.....”
“耕公田是为公吗?”
“耕私田是为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