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了汉人的武器,还要装作什么都没有?!”
庞培就是为了武器来的。
“我不是说没有,”苏拉看着庞培,“我只是说,你暂时还没看到,我们的关系还没亲密到那种地步。”
都是人精。庞培听出了言外之意,
他想和我合作?
更亲密的合作?
苏拉的话,让庞培也看到了某种可能性。在此之前,庞培主动亲近苏拉,更像是广撒网的选择,随手一步棋,谁也不知道未来会产生怎样的效果,当然,只是一步闲棋,用不用得上都无所谓。
可是,目前庞培的想法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苏拉暗地里做得事情胆子太大,但,与此同时,庞培也把苏拉放在了和自己平等的高度。
展示肌肉,是获得朋友的最快方式。
庞培冷静下来,意味深长道,
“你先让我看看汉人的武器。”
“一把的话,没什么问题。”顿了顿,苏拉不知道从哪抽出了一把汉人宝剑,虽然是罗马佩剑的样式,但看那光泽自不用说,全世界只有汉人能打制出这种工艺!
庞培接过剑,随意挥舞了几下,竟带起“唰唰”的蜂鸣声,好似锋利到连空气都能斩断!
改变锻打法后,汉剑的质量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并且远远甩出第二名几十年甚至是百年光景。
之前的锻打法存在一个难题,打制的越坚硬,反而越脆,特别是懂剑之人,只要击打某一个点,就能把剑打折。所以为了保证柔韧性,而牺牲了一部分的硬度,然而科馆技术的突破,使得在锻打后,能让柔韧性和硬度并存!
因此,汉人的剑才会如此“醒目”。
庞培喘着粗气,震惊道:“汉人竟然会为你特意打制成罗马剑的款式,你到底做了什么?会让汉人如此乖乖听话!我真的有些怀疑了,难道你真是汉人的朋友?”
哪怕沉稳如苏拉,一想到自己把汉人耍得团团转,都不禁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
“使了些小伎俩罢了。”
“这些武器你有多少?!”
“汉人和你说有多少?”
“好几大船!”
苏拉呵呵一笑:“差不多。”
庞培深吸口气,看向苏拉的眼神完全不同了,再没有其他的不满,仿佛是在看整条街上最放荡的妓女,
“苏拉,你从元老院被赶走,你知道为何我什么都没说吗?”
“这是政治。”苏拉笑了笑,看来,对这件事仍是心怀不满。
庞培解释道:“你说得对,这是政治。位置就那么多,你离开后,就会空出一个位置,你明白吗?”
闻言,苏拉愣住,他是新晋的战争英雄,在政治上,还远做不到像庞培这种老狐狸能一针见血地看透时局。
位置是有限的,少一个人,就会空出一个位置。
而在这个位置,可以想办法运作给一个更倾向于自己的人,形成同盟。
苏拉在桌子上是孤军作战,如此只是说得好听,在其他元老眼中,对于苏拉只有一个标签:他没有亲近我。
他不是我这边的。
那么,把他的位置空出来,是符合其他元老利益的。
这就是元老院的政治运行模式。
苏拉沉默点头,又开口道:“你是对的。”
庞培趁热打铁,伸出手,
“朋友,我们可以做一些事情,一些很大的事情,最起码,要让元老院的桌子上少一半的座位,你说呢?”
苏拉看着庞培伸出的手,如果这是在一个小时前,苏拉有且只有一个选择,毫不犹豫的拒绝庞培,选择单干。
他看似形势危急,其实无非是在桌子上骂了元老,元老们叫嚷着追杀他一阵,做做样子要回面子就可以了,完全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就像六国嚷嚷着联合要打秦国一样,结盟是没问题,真到上战场的时候,各方算计就来了,谁都不想太折损兵力。十八路诸侯讨董也是如此,各怀鬼胎,办不成什么事。
但是,汉使突然到来,打乱了苏拉的所有计划!
打死他都没想到!
张骞竟然能派汉使来罗马,并且这个汉使还真的跋山涉水到了!
说实话,就连张骞骤然停止海贸,都远在苏拉意料之外,难以想象,汉人皇帝竟然有如此魄力!
这也更印证了苏拉的判断,
放弃巨大的利益只有一种可能,他不是疯了,而是为了更大的利益!
现在是庞培知道自己骗了汉人几船武器,未来会有更多元老知道,汉人为了搞死自己,定然不遗余力。
之前,元老们弄死苏拉是没有性价比的,
而现在,元老们有了弄死苏拉的理由,
杀人越货。
苏拉需要朋友。
正巧,他的身前有一只手。
不需要思考过多的选择。
苏拉抬起手,见状,庞培心中狂喜,
两只手越来越近....终于握在了一起。
苏拉微笑:“我的朋友,庞培。”
庞培没有回答,手死死握着苏拉,头还是耷拉着。苏拉意识到不对劲,用另一只手手抬起庞培的头,双眼死死睁着!
“庞培大人!”
一股电流从苏拉脚底打到头顶,翻过庞培的头,头后正插着一把匕首,汩汩流血!
庞培死在了我手里?!
还有比这更大的黑锅吗??!!
苏拉下意识看向周围,竟没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安排在四周的人仍在尽职尽责的巡逻,可这些看在苏拉眼中,只觉得他们蠢得过分!!!
苏拉双眼通红,全然没有了冷静,
怒吼道,
“有刺客!快把他找出来!不然老子就惨了!!!”
苏拉手底下养的死士全部扑出,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就在他们眼皮底下,竟然有刺客敢来刺杀!竟然还刺杀成功了!
如果刺客的第一目标是苏拉大人呢?!
想到这,他们手掌心满是汗水。
但,刺客就没有杀苏拉的意思,直接杀掉苏拉,远没有这种操作来得更有利!
堂邑父身形如鬼魅,连呼吸的声响都没发出,就在密道旁看着这群人,
他竟然还没走!
堂邑父也没法走,他没有飞天遁地的本事,唯一逃跑的出路就是进入密道,可密道又长又窄,如果有人从背后射箭,连躲开的空间都没有,所以,堂邑父直接来了手灯下黑,原地趴下。
在敌人的视角里,刺客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们脑中的第一想法是,刺客跑了!紧接着会不断扩大搜索范围,而刺客实际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胆大,敢干!
堂邑父捂住嘴巴,脸憋得通红,看到苏拉气得像个大青蛙,堂邑父就想笑。
幸好,敌人搜索的注意力早就转到远处。
看着自己花重金豢养的死士就像蠢猪一样被耍的团团转,苏拉气得怒吼,
“要是找不到刺客!你们都得死!”
苏拉甩甩手,才意识到自己还和庞培拉着手,庞培的手箍住苏拉,苏拉要被气昏头了,
“该死的!来个人!你们没长眼睛吗?!把这个晦气的人和我分开!
蠢猪!蠢猪!!!”
重新闪进密道内的堂邑父,终于忍不住了,发出一阵快意的笑声。
........
“弟弟,怎么会这样?!”
圣·克伦咆哮,全然没有了万王之王的优雅贵气,尽是失态。
哪怕他不想承认却改变不了事实,自己能坐稳王位,除了依靠血脉,最大的倚仗就是丑陋的弟弟。他应是安息国最聪明的人,所以,才能让安息国每一次都能提前一步占据先机,而且直到现在还没有被强大的罗马吞并。
可是,自从接触汉人以来,圣·克伦察觉到弟弟不是最聪明的谋臣,人外有人,汉人要更聪明、更狡猾!万王之王应得到全部的宠爱,理应局势尽在掌握的,这种失控的感觉他很厌恶。
弟弟圣·科尔深吸口气,认真道,
“哥哥,汉人远比我聪明,我跟上他们的思路就已经很吃力了。”
“那你就为什么不更聪明一点!!你个废物!!!”
圣·克伦抬起手掌,忽然意识到安东尼将军就在身边看着自己,恨恨放下手掌,捶打在床上。圣·科尔继续开口,哪怕挨打,他也要为哥哥将局势分析清楚,
“汉人强盗的行为,本来是我们团结国人的最好机会,可现在,我们却彻底被动了。
他将财宝送给百姓,贵族又从百姓手中抢走财宝。在贵族看来,他们是拿回自己的失物,可百姓们却当成贵族对其的又一次抢夺,这与我们团结民众的目标背道而驰,
还有,更严重的是...百姓们看到了。”
安东尼将军在旁用手指勾动长发,似乎对他们说的事毫不在意,
“看,看到什么了?”
万王之王张大嘴巴问道,看起来蠢得很。
“该看到了全看到了。”
圣·科尔哑声道。
圣·克伦怔住,他明白了,
百姓看到了贫富差距。
原本,贵族们只是将自己奢靡的生活掀开了一个缝隙,百姓只知道贵族奢靡,但他们却想象不出来,这个差距到底有多大。在这个差距没有具体出来的时候,这种脆弱的平衡还能维持,
可当百姓们看到刺目的财宝,将闪亮财宝放在破烂的屋内,那种格格不入的撕裂感,会勾出人心中的恨意,
只是一招,就把圣·科尔的绝招拆解了,甚至,完全没有找补的空间,
难道让贵族再把财宝分给百姓?
除非能把百姓们的记忆全部删除。
圣·克伦颓然的坐在那,本来不疼的耳朵,忽然疼痛难忍。他捂住耳朵,终于妥协的看向弟弟,
“我们该怎么办?”
圣·科尔正要开口,
一个传令兵跑进来,被安东尼将军拦在安全距离,
“尊贵的王,克伦城百姓叛乱,发生了起义,但已经被迅速平定了。”
克林城就是克伦家族的属地,也是万王之王的本家,
起义?叛乱?克伦城?
在场的人都听懵了,这些词他们都知道,却怎么都串不到一起。
克伦城不是治安最好的城池吗?克伦家族深受百姓爱戴。
真就像圣·科尔说得,
百姓看到了,看到了面具下的真实,
圣·科尔如预言般喃喃开口,
“这只是个开始....”
........
咚!咚!咚!
门外一阵推搡声,看起来像是一批士兵赶走了另一批士兵,一道高大的身影在门外,模糊看到了汉使的身影,暗松口气,
用不熟练的汉语问道,
“尊贵的客人,我们可以进去吗?”
无人回应。
罗马将军又是认真看了屋内一眼,
咚!咚!咚!
略微提高了声音,
“尊贵的客人?我是大元老派来的。”
依旧无人回应。
罗马将军察觉到不对劲,声音急切道,
“快!把门撞开!”
“是!”
两个士兵用肩膀合力撞开了房门,罗马将军一马当先走入,第一时间看向在屋中立着的身影,待看清原来是将衣服挂在那模仿出人形,罗马将军暗道一声不好!
汉使入罗马后,是大元老最先反应过来,汉使怕是早被有心人截住了。大元老利用自己在罗马城的影响力,迅速锁定了汉使被囚禁的地方,立刻派最得力的将军去救人,方才外面的争斗,也是大元老的人拿下了庞培的人,
罗马将军拽过庞培手下的人,问道,
“人呢?庞培把人带到哪去了?!”
士兵哀嚎道:“我不知道,我一直守在这,连只虫子都没进去过。庞培将军只让我守住汉使,说完就走了,别的,别的我都不知道。”
罗马将军看了他一会儿,确认其不是在说谎,心中更加烦躁,
汉使是至关重要的人!
甚至,会影响罗马的历史!
这样一个人,如今莫名其妙消失了?
大元老不怕汉使出什么意外,他怕的是庞培提前和汉使达成了某种交易!
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快!”罗马将军冷声道,“快找到汉使!不!先找到庞培!他们俩人一定在一起!”
“是!!”
“哎呦,吵什么呢?”
堂邑父掏着耳朵走出,手上还提着裤带,罗马将军看向堂邑父,
“您就是汉使?”
堂邑父大秦话说得贼溜,反问道,“不然呢?难道我看着像大秦人吗?”
罗马将军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