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沉沉的夜色笼罩着望湘村地带,在一处残墙断垣处,双目炯炯有神的李芗泉对草台班子的成员道:“张都头、诸位兄弟,我们来议一议,眼下该去何方?”
张靖断言道:“我有三条路,供各位参详!第一条路,要说去处,左近唯有前往凌霄城!我皇宋三百载,虽偏安一隅,亦可谓国泰民安。然鞑子南下,天下刀兵忽起,军受带甲之劳,民遭涂炭之苦。一甲子至如今人民十死八九,亦无埋殡,熏触天地。皇土尽失,如今皆成鞑子草场。景炎四年春,擎天之柱钓鱼城军民十万降鞑子,东西川内,唯长宁军旌旗未倒,我等投靠长宁军,也有一线生机!”
这倒是大实话,放眼整个川地,如果单单几十号身强力壮的军中好汉,要躲避鞑子追捕也不是难事,但数百民众跟随特别其中还有妇孺的话,想要藏身匿迹可就不容易了。因此,如果能背靠长宁军,至少眼下的灾祸是可以避过去的。
这时王大郎还插上一句:“都头,大人说过,梅洞寨已在长宁军手里。”
张靖一楞,显然被这个消息所震惊,但他马上击掌而赞:“甚好甚好!如此一来,凌霄城便与梅洞寨互成犄角之势,互相增援与依靠!李大人,这便就去梅洞寨如何?”
李芗泉一愕,我这才刚刚从那旮旯里逃出来,这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吗?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然而,眼下王大郎与张靖皆提出要去梅洞寨,自己也得考虑一番啊,便犹豫道:“张都头,除了此路,你说说其他的两条路。”
“说来惭愧,张某落草为寇多年,在刀尖上过活,也是逍遥,如果不想去凌霄城,这也是一条路。”
李芗泉摇摇头,表示不认可,怎么也不能做贼寇啊。
张靖补充道:“做贼久了,我等也是厌了,这条路,我是不会再选的。至于第三条路,若是特使大人能带我等一同齐往东婆罗国,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先不说那个子虚乌有的东婆罗国,就算有,这隔山隔海,哪是一年半载能到得了的,何况沿途都是蒙元的控制区,哪里走得通。于是,李芗泉叹了口气:“千山万水,我们拖家带口,脚还没走出几步,就已经被鞑子一网打尽了。”
张靖附和一声:“没错,特使大人,鞑子必将调遣重兵前来剿杀,此处既无立锥之地,又无粮草,更有鞑子重兵泸州一侧,因此,投奔凌霄城才是上策!”
这一些李芗泉当然明白,他更明白当下最为稳妥的当然是带这些人去梅洞寨,但是,自己能回去吗?他沉思良久,还是提出了带着私心的建议:“汝等可知,无论是梅洞寨还是凌霄城,皆处在鞑子的包围之下,我们前去,不过就是从这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本质上没有多少差别。与其这样,我们要不要试试就在这里打出一片天空?要知,前往梅洞寨,我们就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了。”
这番话却触到了张靖的心里,自始至终,张靖没有想过要单干,而是一门心思想要前往凌霄城投靠长宁军,现在李芗泉一讲,他也不免有些联想。
并且李特使的最后一句也有道理,现在就前往梅洞寨,那么,这里大部分人就只有被安置而没有提要求、讲条件的资格了,当然,张靖有部众百五十余,又是昔日四川制置使亲卫都头,那长宁军也不会随便打发了,但是,就如这番国使者所言,倘若和那所谓的朱雀军联手在此地打出一片天空,倒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哪怕实在混不下去,也有最后一条路--投长宁军。听到这里,杀伐果断的张靖做出了决定:就与朱雀军在泸州地带先折腾一番,看能不能闹点出名堂。
于是,他接话道:“大人言之有理,但我等势单力簿,泸州府的鞑子绝不会放任我们坐大,张某提议,将左近村落的民众皆聚焦起来,抽其中的青壮充实朱雀军,战亦好退也罢,总好过眼下。”
他这话也是含了私心的,你朱雀军补充的同时,我也有机会补充些青壮。
张靖并不急着前往梅洞寨,没有多少主见的王大郎便不再强求。李芗泉正色道:“张都头此言与我不谋而合,那我们就着手分配任务吧,张都头,还要拜托你帮衬一番。你在军中的日子长些,兵样有何要求,你还记得吧,青壮的挑选就烦劳都头了。”
张靖略略有些不豫,李芗泉虽然言语谦和,但听起来像是安排自己行事,但为大局计,他也不太计较,便应了下来。
李芗泉又转过头对王江道:“王大哥,你对左近最是熟悉不过,辛苦一下,白天鞑子往东北方去了,劳烦你速前往此方向,刺探有无鞑子,如没有,那我们就发动当地民众起来反抗暴元,如有,鞑子人多的话,我们就要做好防备,人少的话,那就留不得他们了。”
思考良久的王江才道:“东北向是庙山镇,鞑子是朝此处跑了!”
“庙山镇?可有鞑子军营?”
王大郎摇了摇头说道:“庙山镇这里确实没有,但从这个镇再往北大约走三十里路就会有一个军堡,唤作做梅岭堡便是,是距离这里最近的军营。此外,庙山镇一直以来都是附近几个村落运送粮草的中转地点,平时也会有几个老兵和差役看守仓库。”
“粮草转运地?!”李芗泉暗自思忖着上天还是眷顾他们的,并没有把所有的路都堵死。
于是他立刻大腿一拍喊道:“真是个好地方啊,王大哥,看来今晚可就要辛苦你跑一趟啦,赶紧去庙山镇打探一下情况!”
对于这种事情,王大郎可是轻车熟路,他听完后毫不犹豫地带着自己的二弟以及大儿子快步离去,而张靖则安排了几名斥候一同前往。
。。。。。。
当夜月色朦胧,李芗泉若有所思的蹲在村前小河的桥边,听着淙淙的流水叮当着流淌。张靖手下的谭如许还在不远处临时抱佛脚--给按“兵样”抽出来的新军们进行战前的思想动员,以及配发武器等装备,他们大都换上了缴获自鞑子的衣甲。
身边,是那个张都头,自从认识之后,他便找各种话题聊东聊西,但对这个无私帮衬的张靖,李芗泉实在想不出来他有什么样的企图,因此心存感激,也许此人,就是自己命运之中的贵人吧。
抬头仰望夜空,繁星点点,皓月当空。算起来,今晚应该是初十,近圆的月亮比昨夜更显明亮,宛如银盘高悬天际。伴随着清新的微风拂过面庞,仿佛将白天的所有忧愁烦恼都暂时抛诸脑后。
张靖信手捡起一颗石子,朝着河面轻轻一掷。石子入水,溅起水花,水中的月亮顿时变得支离破碎,但很快又重新聚拢起来,仿佛在向人们展示它的坚韧与不屈。这奇妙的景象让人不禁为之倾倒。
张靖凝视着天空中的明月,感慨地说道:“明日定会有个好天气!”
此时,天穹里的星星密密麻麻,如同璀璨的宝石镶嵌在黑色的幕布之上,它们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衬托出月亮的皎洁。而那轮明月的周围,还镶了一道淡淡的黄色边,月边没有半丝杂云,整个画面纯净而美好,透露出一种宁静祥和的氛围,给人以无尽的遐想和美感。
一旁的李芗泉也被眼前的美景所打动,情不自禁地感叹道:“是啊,明天的确应该有一个好天气!”
他静静地欣赏着这美丽的夜景,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在这样的夜晚,他们感受到了大自然的魅力,也更加坚信明天会更好。
这时,桥的另一头影影绰绰的出现了数人,一个压抑的声音传了过来:“是大人吗?在下王江,我等去了庙山镇,远远就能看到,镇北有鞑子,大抵三五十人不等,他们兵器甚少,旗号也无,多半就是白天逃回的鞑子,全收拢在那仓廪之中,在下靠近查看,此处粮草甚多!”
三五十人个败兵?这倒不多!但同时的情况是朱雀军根本算不上军队,了不起只能说是操着兵器的农夫。李芗泉略一思索,如今正是缺粮之际,“粮草甚多”的庙山镇仓廪,实在有些诱人。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就如同离弦之箭一样无法回头了。目前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到底是选择行动还是放弃,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选择。如果决定要行动,那么没有张靖的帮助,几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因此,李芗泉首先尝试探听一下张靖的口风:“张都头,你手下的人都是来自大宋军队吗?”
张靖微微一笑,语气平淡地回答道:“大概有八成以上吧。他们追随我已经有些年头了,最短的也有七年,最长的甚至有十一二年之久。这些人都是军中的壮士,非常好用。”
李芗泉紧接着说道:“我计划夺取庙山镇,但这件事情若是没有都头你的全力支持,肯定难以成功。等事情办成之后,粮草我们平分,您觉得怎么样呢?”
这么多年以来,张靖打劫鞑子的事多了去了,他丝毫不介意在上凌霄山前多劫些钱粮,况且不是有人说过“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吗?
便道:“大人看得起,张某应允了。”
实际上,当王江把这个消息传递回来之后,张靖的内心中已经有了定论,区区三五十人,这点人数根本不在话下。如果那所谓的朱雀军没有胆量去做这件事,他将会带领着自己的手下吃下这块肥肉,无论多少,都是补益,若是能侥幸缴获一些马匹或盔甲,那更赚大了。
倘若,如果这位特使果真有那胆色,那么再观察一下他的能力也未尝不可。
听到张靖这样的回答,李芗泉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他立刻毫不犹豫地说道:“速速准备,我们今晚便对庙山镇发动奇袭!”
“如此之快?要夜战?”张靖与王大郎皆异口同声的惊讶道,要知,古时夜战是一桩颇难的事。
“兵贵神速,一旦鞑子纠集重兵进攻,我们拿这点实力去跟他们斗,就如鸡蛋碰石头,纯属找死。再者,我在东婆罗国时,就统率过侦察兵,专门执行特种作战任务。。。。。。不明白,这么说吧,一般情况下,我们会尽量避免与敌人面对面的对战,多进行暗杀、偷袭、刺探情报,搞破坏之类。”
张靖还是没完全理解:“侦察兵?可是刺客、抑或斥侯?”
李芗泉摇摇头:“在东婆罗国民军中,侦察兵是军队的锋刃或者说是利爪,既能与大部队协同作战,又能孤身一人深入敌巢虎口拔牙,像特殊的斥候,还有点像细作,当然你要说刺客嘛,可能也带有这个意思,集三者于一身。”
王大郎倒是无所谓,他眼神坚定地看着李芗泉,说道:“在下全凭大人吩咐,为了替侄儿弟妹报仇,就算是赴汤蹈火,标下亦在所不辞,我的二哥与三个儿子,皆可算上!”
他竟然用了“标下”这个词,阔以。
李芗泉听了这话,心中感动不已,他用力地拍了拍王大郎的肩膀,语气诚恳地说道:“王大郎真是率直人,我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王大郎感受到了李芗泉的真诚,他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信任的光芒。
在这一刻,王大郎和李芗泉的决心和勇气仿佛汇聚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他们相信,只要齐心协力,就一定能够成功报仇。
还是张靖提了一个问题:“既然大人决定要夜战,那人不能多了,首先朱雀军没有无旗官,军兵也不懂旗语,再者夜间无法分辨旗语,其次,朱雀成军伊始,指挥调度尚且生疏,不宜人多。”
这张靖说起行兵打仗的事,一套一套的,颇有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