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军梅洞寨城墙上,甲兵林立,韩亮正一丝不苟的巡防城池。他经营此寨一月以来,城墙增高至五米有余,瓮城也修筑得八九不离十了,士卒的操练丝毫未有放松,特别骑兵已经初有成效,假以时日,梅洞寨不光可以守还可以攻,尤其北面不过四五十里外的双河镇,此处是大坝府北面的重镇,还盛产井盐,只要拿下此镇,长宁军就不受束缚了。
这时,视野之中,东面林中窜出数条人影,身着长宁军装束,看那当头之人的行进姿势,不是陈再兴那厮鸟又是谁?这腌臜泼才,倒是消失都一旬多了,自己连续派出两什人接应,皆未联络上,如今总算回来了。
“报~~将军,再兴幸不辱命,寻到李特使了。就在后面,还有估摸近二千人,中有乡勇军兵不下四百,骡马二百匹不止,牲畜无计!”正是带着一脸喜悦的陈再兴。
“特使回来了?二千来人?军中将士不得胡言乱语!”韩亮以为自己听错,经反复确认之后,他才大概听了个明白,却是那李芗泉果真回来了,而且还带了一帮百姓与军兵过来,如果不是那垦兵指天画地的赌咒,他还真不敢相信,用那番小使骂人的口头禅,tNNd,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好个东婆罗番国小使,这些日子可没把本将苦煞!只是,这带一票军兵过来又是何意,难道是搬来的所谓东婆罗国大兵?韩亮一番琢磨,没有定论。
于是,暗中命人在城头之上布下重兵,一旦对方有任何不轨,立时出手。
然后韩亮带着一众悍勇军士打开城门,就大马金刀的立在寨门之下,等着李芗泉这厮的到来,这个番国人,真是搞不懂,招呼都不打就跑了,又招呼也不打就回来了,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汉人,但汉人是这般做事行径吗?
“果然是蛮夷番国出身,没甚教化!”韩亮自言自语道,一切原因等他回梅洞寨再详细了解。
大约半个时辰后,林中果然出现了大批搀扶前来的百姓,左右有身着兵甲的军兵护卫,中间夹杂着上百匹战马、百匹劣马骡子驴牛什么的,无论人是还是牲畜,皆背着大包小包,沉甸甸的,莫非皆是粮食、钱银?
也不知他们是如何翻山过来的,更令人称奇的是这些人居然还兴致勃勃的唱着歌,一副穷快活的模样。不多时,便见李芗泉带着数人快步到达韩亮跟前,也不多话直接深深作揖:“韩将军,真是对不住,当日不辞而别,给将军添麻烦了!”
韩亮见李芗泉只是带着几个人来到跟前,他的心已放下一半。至于那晚为何要逃跑,二人都心知肚明,便也不说破,既然回来了,那事也不是不可以别过。
“哼,汝虽是东婆罗国特使,但好歹在长宁军辖地,任何行动还是先与韩某商议再作决定,否则出了差池,谁也担当不起啊!”韩亮本想狠狠的批他一顿,但好歹人家还是回来了,再念到其并没有给长宁军造成甚么祸害,更重要的,他好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就息事宁人。
“将军教训得是,我深知长宁军缺少人丁,此番带来了百姓一千七百,青壮乡勇四百有余,望将军给予照顾!”李芗泉指指后面:“这些百姓,都是从湖湘广而来,被鞑子迁入四川泸州的汉人。而这位,是张靖张都头。。。。。。”
对民众,韩亮当然是多多益善的,长宁军现在就是底子薄,各种缺,人丁也不例外,这近两千口,青壮占了一半,其中乡勇更有四百,却又从哪里找去,自然是欢喜不得,只不过这些大部身着兵甲的乡勇是何而来,却要打听仔细了。
“先在城外等候吧,须得甄别了再行安置!”
这倒不是韩亮为难,如此一大票人来到,总数已经盖过了梅洞寨,要说韩亮没有一点戒心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是放在李芗泉身上,也一样会小心谨慎,于是,李芗泉也不罗嗦,只是往后一声高呼:“这里便是梅洞寨,乃大宋长宁军治下,到了这里,就暂时安全了。都来谢过韩将军收留,然后诸位先行歇息。”
。。。。。。
甄别的过程并不复杂,就是城中一干文武对每户进行问话、记录。但李芗泉、张靖等人发现韩正将对自己带来的这支人马,已经有了收揽的心思。
开始,韩亮对这批来人首先还是有些提防的,甄别之后将他们单独安置在南寨的兵营,主要因为这批人似乎认了李芗泉作为头领。他打算慢慢来,一点一点分化。再一个,也要提防万一有奸细呢。
可这帮民众,青壮多,还有一支人数四百有余号称的乡勇(韩亮是不承认朱雀军名号的),而且面貌还挺精神,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能不让韩亮有些眼红,同时,他绝不容许自己的地盘内,还有另一支兵马存在。
没几天,长宁军似乎就打定了主意要吃掉这批民众,李芗泉穷怕了,哪里肯,这是自己的嫡系人马,刚来梅洞寨,韩亮便与他在暗底里展开了竞争,迫使李芗泉大半天的时候都呆在兵营,与他们进行各种互动。
效果有没有不知道,至少他们还是将李芗泉视为头领的,对于“朱雀军”的掌握,李芗泉当然是寸土不让,韩亮打算过段时间找机会将李芗泉“护送”至凌霄城进行软禁,再将他的一干心腹分化,哼哼,到时谁也拿自己没折。
另一方面,韩亮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掌握着粮食这一命脉,此点尤为重要,通过几天的酝酿,韩正将终于祭出了必杀技,与伍思成等一干文武直接用到了李芗泉的住所。
韩亮呷了口茶,眼睛只是盯着茶杯,仿佛在欣赏一件绝世宝贝:“特使大人,这茶汤倒是新鲜,竟然有此种煮法。”
李芗泉知道这位不常来的正将肯定有事,而且猜测多半与望湘村民众有关,便敷衍道:“我喝不惯这里的茶。。。。。。哦,是茶汤,还是习惯了直接泡。”
韩亮当然不会在这个“煮”还是“泡”的问题上纠结,只不过找点话题,以打开尴尬的局面而已,终于,他定了定神,郑重的道:“这也大抵是婆罗国的方式吧,特使有心情喝茶,却不会知晓韩某这些日子,快要愁煞了。我也不卖关子,今日前来,就跟特使商议商议。”
李芗泉喑付,我这才回梅洞寨没几天,这么按捺不住了,便道:“莫非鞑子要攻梅洞寨?”
韩亮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又再悲天悯人了一会才意味深长的道:“那倒不是!而是春播伊始,要熬到收成之时,还有三四个来月,如今这个时节,梅洞寨本就军民达千余口,如今望湘村等民众前来,猛然增加两千口,虽说他们也带了些食粮来,但终究撑不了多久。
“特使不当家,不知油米贵啊。须知,这粮粖却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我身兼军民两责,无一日不要思量。这些日子,韩某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啊!”
为粮食而来?李芗泉咳咳两声:“将军无事不登三宝殿,还带上了伍大人,肯定是有要事商量,有何建议,大可直接讲出来。”
韩亮微微一笑:“特使果然爽快!既如此,我便斗胆直说了。如今粮粖短缺,梅洞寨民众无人不司耕种,这望湘村百姓嘛,总不能坐吃山空吧,因此,耕种之事,可不能例外,寨东原本有良田百余顷,荒芜一些年头了,水渠原本也是有的,只不过堵了,只需料理一番除除草再播些种,秋后也能产些谷子。
“伍大人近来无事,他倒是想把农耕这一件大事抓起来,因此,还需要特使好生配合,安排泸州过来的百姓一起从事耕种之事。只是民众嘛,需得统一服从伍大人的调配,不分梅洞与望湘,毕竟,皆是大宋子民嘛,又是耕种这等紧要之事。”
李芗泉思索了一下,长宁军有多少粮粖,这是他们的机密,他不知情,韩亮也不会明说。但他知道韩亮说得没错,耕种是百姓的头等大事,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不耕种哪来的粮,望湘村等地的民众也不能白吃白住吧。因此,李芗泉也不反对:“此乃正事、要事,应该应该,我照办便是,所有泸州百姓,听从伍判官安排!”
韩亮又呷了口茶道:“特使果然大人大量,韩某敬仰,如此便说定了,还请向百姓多多解释,我会请专司农耕的吏员前来督促补种之事。”
“将军言重了,这本是我们应该配合的。”
“既如此,那便不打搅特使,我等告辞!”
于是,众长宁军文武也纷纷起身,称赞李芗泉识大体,与长宁军一条心,又拱手致意,然后各回各家。倒让李芗泉有些不知所措,他原以为韩亮一干人等过来 ,是要来收编朱雀军的,却不想只是耕种之事。
......
过了数日,望湘村等地民众编入梅洞寨共同耕种一事尘埃落地,韩亮等人又再次登门,他开门见山的道:“特使大人,如今望湘村民众已归划梅洞寨,这些百姓勤劳肯干,都是些好劳力啊!
只不过,既然民众已编入寨中,那原先的乡勇便不宜另立一军了,保境安民,实乃长宁军之责任,一寨之中,不宜有两军啊,眼下鞑子在侧,我不敢掉以轻心啊,这样,我观这些乡勇多不识行伍之道,就由我来替大人进行操练,特使,不会反对吧!”
李芗泉暗付,tNNd,好个韩亮,先以耕种这一冠冕堂皇的理由,把望湘村民众划出来归于梅洞寨,自己还被众人架上了“识大体”的台阶。但泸州民众被长宁军管理之后,朱雀军保护泸州百姓的名义就有些勉强了,他们有长宁军保护啊!
如果自己反对,搞不好会被长宁军以蓄谋作乱为由,强行收编,万一发生火拼,结果只会是两败俱伤,没有赢家,鞑子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如果自己同意,就代表一夜回到解放前,继续被长宁军监视。好个韩亮,你这是主打一个坑蒙拐骗。
哎呀,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中了圈套,是谁说古人愚笨的,都一个个跟鬼精似的。而且三日前他们一大帮人来,都是证人--你看你看,这可是你亲口答应了的,只要自己反悔,他们就站到了道德的至高点,口诛笔伐都是轻的。
一切都是早有预谋啊!与他们打交道,还真得多个心眼。
好吧,其实已经预料到有这种可能了,只是当初还期望长宁军会以更友善的方式处理,当然,长宁军并没有动武,如今这个局面,兴许也是他们给自己面子吧。
看在同仇敌忾都在一个战壕的份上,我让步!如此看来,那个四方居士,倒也算得挺准,不过,他说错的是,我倒没有要在这里有所图谋的意思,真没有,至少目前是这样!
韩亮看李芗泉脸色有些不豫,似乎早有准备:“特使大人如若不弃,韩某向统制禀告,保大人为长宁军副将,最低也是准备将,统制爱才,应会授副将一职。届时可辖朱雀都百人,张都头、王都头等,军职皆不作变动。不过,从此之后,特使便是宋人而不是东婆罗国人矣!”
李芗泉暗呼:好个汪文涛,果然不出你所料!
好歹比软禁要强,而且副将可独领一军,这应该是长宁军能接受的极限了,他微微一笑,然后郑重的道:“如此,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韩亮喜出望外,他这一件事办得太好了,终于将这位特使拉进了长宁军,还得到精兵强将上百,更收纳民众近两千,统制估计做梦都要笑醒,他一时豪气干云:“好,特使......不,李副将果然有胸怀、识大体。那明日起,就不能有朱雀军,而是朱雀都了,望李副将不要介怀!往后,我等同心同德、共御鞑子、复我大宋!”
回到本质上,这算是一笔交易,各取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