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隆坡城的司马凌风”的打赏)
城外的尸体有上百具了,还有个别重伤未死的,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哀嚎,但无论是己方还是鞑子,皆无人理会这些快要毙命的可怜鬼,战争就是这样,无数的生灵如狗一般死去,没有人会关心。
金汤的气味弥漫在城中,黄麻勉强啃完最后半个饼,将水狠灌了几口,才堪堪压下呕吐的欲望,但这时城外传来一阵鼓响,他咒骂一句:“腌臜厮,也让不人好生歇息一番!儿郎们,上城墙,杀鞑子~~”
走在血迹已干的城头之上,黄麻不时问问这个、问问那个,既察临战情况。经过昨日与今日上午鞑子的三次攻打,城外的鹿角栅栏已经多处破坏,特别是紧挨着壕沟的地段,以黄麻的判断,鞑子下一步就是要填壕沟了。
南井城,周长四里不至,与武夷城、富顺监是一个级别,但奇怪的是没有修筑瓮城,这一点比梅硐城要差,不然防御力将更上一层楼,只是墙高近七米,比梅硐城要高耸些。
在每几个垛口处,黄麻已令军兵竖立着已经打湿了的厚布幔,被水打湿之后的布幔,更为结实,防穿透力自然也会强上几分。当然还是要感谢蒙元不辞辛苦扮演的“运输大队长”的角色,黄麻夺取南井城后,原封不动的收留了这些防御设施,倒是省却了不少力气。
双方经过一天半试探性的交战,基本已摸清彼此的实力,塔海贴木儿明白要想一鼓作气拿下这座小城的可能性已经没有,黄麻也清晰的知晓,这些鞑子不是鱼腩之辈,比起泸州府的新附军要厉害得多,特别那个自称口儿吉的鞑子千户,其麾下的三百骑,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卒,谁要是轻看一分,保证吃不了兜着走。
城外的鞑子已经开始列队了,粗粗一统计,战兵怕有二千人,辅兵杂役三四千不至,还有诸多攻城物什正在不间断的运入阵中,十数辆打造的云梯车业已出现。很显然,接下来这一仗鞑子就要真正的攻城了。
朱雀军的各级统兵官脸色严峻,攻打城墙,意味着惨烈的夺城正式开始,再不是昨日与上午那些个“射箭比赛”了。城头之上吆喝声不断,令军兵打起精神,一队又一队的辅兵,也被驱赶着再次奔赴城头做好准备。
最令人作呕的非烧金汤莫属,本就恶臭不断的粪汁,经过猛火熬煮,那臭味散发出来,个中感受,令人终生难忘!
城头之上,不时可以看到一些头盔上着黑樱的效用、使臣,做为所在伍、什的中坚,利用最后一点时间,还在指点士卒、特别是刚由辅兵转为正兵的军士如何作战。
朱雀军依李芗泉的指令,已在全军中推行战力标识,凡伍与什中战力突出的军兵,皆提拔为效用、使臣,他们的头盔上皆着黑樱,用来与普通军兵作区别,一什之中通常有两人,皆有首级的功劳。
如果遇到着黑樱同时双手着黑袖朱雀军,不用说,这些军兵更为厉害,至少是承局、将虞侯之类的角色,或者叫同将虞侯,即是享受将虞侯待遇的军兵,通常一个都百人中也就五六个,要想着黑樱黑袖,须有军功在身--这些人一般都有五颗鞑子首级的功勋。
当遇到同时着黑樱、黑袖、黑甲的朱雀军时,那就要注意了,他们是一都中最厉害的战兵,死在他们手中的鞑子,应在二十颗鞑子首级的积累,百人中也就一两个,夸张的说,平时在军中可以横着走的,不是都头、军使,就是这些同都头、同军使(军使即骑兵都头),薪俸高、待遇优。
而作为战力最高的终极挑战目标,全身皆黑樱黑袖黑甲黑靴,同正将待遇,则是百人斩、能拉四石弓等硬指标,不过朱雀军中目前还没有一人。李芗泉在军中推行标识的目的,就是为了培养军兵的进取心与荣誉感,也为那些战力出众但不善于统兵的士卒,提供一个上升的渠道。
再看鞑子军阵的最后,是二十多台的投石机,此刻已开始运转,一颗颗十数斤或数十斤的石块呼啸而来。黄麻目光炯炯的看着城外已开始推进的鞑子,深深的吸了口气,默念一声:狗鞑子,来吧。
鞑子们提着厚厚的盾牌,踏着还算齐整的步伐,一直推进到羽箭的射程之外处。各处军阵中的鞑子千户,也策马前压,那些个百户、牌子头,与自己的军伍亦步亦趋,随着鼓点加密,整个攻城队伍开始加速,步卒盾牌高举,阵中间有“吱呀吱呀”的云梯车,伴随步卒向城墙靠近。军阵之中,还有成百的板车或独轮车,上面满载泥土,却是用来填沟用的。
黄麻麾下弓兵都头高密紧盯着步步进压的鞑子军阵,待鞑子进入神臂弓的杀伤范围,他双眼圆睁、似拚尽全力的运气,然后如狮吼般喝道:“射~~”
城墙的众多垛口或马面中,闪出上百弓手,在高密的耳中,有如高山流水的“噗噗噗”弦响声起,大量羽箭直扑城外鞑子军阵之中,城外当即传来一片惨绝人寰的惨叫,一个眨眼间,便有十数人中箭,中间多有牌子头之类的基层带兵官,这是朱雀军的作战要领之一,最先杀军官。这个距离上,能有一成的命中率,高密还是基本满意的。
要知,黄麻带来南井城的三百军兵,皆是跟随他多年的老卒,这一百弓手中,多有张珏将军在世时就操弄神臂弩的老军了。
不过,鞑子胜在人多,他们的弓手也开始反击,数量更多的羽箭如蝗虫般扑向城池。朱雀军中也开始出现伤亡,城墙上的辅兵民壮尽量弯着身子,将布幔抬到了垛口处,遮挡城外射来的利箭。待羽箭收集到一定程度,又有其它的辅兵推着新的布幔到来,换下已挂满羽箭的布幔,以利收集羽箭,有点像缩小版的草船借箭。
其实就算城外的羽箭再利,都是次要的,对朱雀军威胁最大的莫过于那十几辆皆有木板防护的云梯车,木板上还铺着厚厚的皮革棉被,神臂弩虽利,却无法穿透云梯车,躲在盾车内的鞑子大都安然无恙,除非朱雀军用床弩攻击,但能被准头并不高的床弩命中的机会并不多。
这时,鞑子阵中无数推着各式车辆的杂役,在盾牌手与弓箭手的护卫下,避开已清理的拒马鹿角,拼命将泥石倒入壕沟,然后转身拉走空车便跑,待回到阵后领取一根木棒,凭棒领取菜汤与大饼充饥,然后又装满泥石推着独轮车上阵,往返五次的,即可得到一两银子并可选择歇息。他们如此卖力的周而复始运泥石,誓要将壕沟填平。
此时城楼上又传来激昂的战鼓与号令,在统兵官的指挥下,朱雀军的各伍各什的军兵集中部分力量向城外射击,阻止鞑子填壕登城。这些弓兵与辅兵也不是吃素的,不间断的将羽箭与石块射的射、砸的砸,那些个推车杂役,在前期的伤亡往往高达三、四成。
而这时,鞑子阵中的战鼓声也开始高昂起来,他们的弓手拚尽全力压制宋军,以支援填沟。
每一辆倾倒的泥土,都会使壕沟里的泥土越堆越多,随着时间的推迟,鞑子便铺出几条直达城下的通道,于是,云梯车继续前行。一个看起来是鞑子百户的人,身披双甲,一手持重盾,一手提着铁棒,在一辆云梯车后高声呐喊,只听到“碰”的声起,云梯车前端的弯钩已经搭在了城墙之上。
负责这段城墙的军使余新,在垛墙的了望孔将情形看得清楚,他猛地喝道:“擂石、滚木准备”。
立即有辅兵将近擂石从城上抛下,也有四个合作操作滚木的,在云梯车上反复下坠拉升下坠,以砸落沿云梯车往上攀爬的鞑子。但鞑子中也有武勇之人,又有弓手掩护,越来越多的鞑子逐步靠近城墙垛口,余新又大喝道:“倒金汤!”
其实金汤的恶臭,然并卵,关键靠的是滚烫的金汤一旦与皮肤接触,就会腐蚀皮肤,毒素便一个劲的往肉里、骨里钻,想要存活,比登天还难。当金汤沿着云梯车倒下去后,将最先攀爬的鞍子烫得个个不似人形,倒地后只满地嚎叫翻滚。看他们这副惨样,就算那些暂时不用攀爬城墙的鞑子弓手,也露出犹豫害怕的神情,更遑论那些个攀城步卒。
百户见手下军兵有畏步不前甚至已有后退之人,立即手劈一个逃得快的,喝道:“贼军金汤总有用完之时,胆敢后退者,杀无赦!”
众鞑子兵惧怕百户,重又沿云梯车开始攀爬,心中默默祈祷城上的金汤快点倒完,或者不要倒在自己身上。如此往复之次,正如百户所言,从城上倒下来的金汤似乎真的少了,于是未死未伤的鞑子们重又打起精神,开始努力的往上爬。
这时,城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声音:“长枪兵准备!”
宋军中的什长、队正等,不时通过垛口进行观察,判断出鞑子进攻的方向与可能的攀城位置,然后吆三喝四的进行兵力调整,提前做好御敌准备,特别那些五个一组的长枪手,在一名黑樱效用或使臣率领下,保持着欲刺不刺的姿势,单等鞑子在城墙之上冒头,便要下杀手,另有一些刀盾兵则伴在长枪手左右,为主攻手提供侧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