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由何尝不知道,重明今日所言,已是交心之举。她有事相求所以事事说的明白,以安恩由的心。
至于所求何事,自然不止是想知道仉川嵇如何如何这般简单。
命运早就将一切事物都标好价格,选择是命运给出的问题,答案要自己去找,代价也因此产生。
只是这时的恩由还看不到,也看不懂。
“过去无可挽回,未来可以改变。以自我为中心,万事万物由我而起由我而终,这是理之自然我亦无权评判是非。这世上迷惑人心的东西太多,想要、想占有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乱花渐欲迷人眼,人就会慢慢忘记自己最想要什么。”
恩由的心情仿佛化作了一缕沉甸甸的乌云,重重压在他的心脏上。
“人啊,操心太多会变老的。”
重明看着他一副老气横秋的神情,不由得调侃道。
“我不操心,我一般劳命。”
恩由拱手抱拳。
“同感同感。”
重明跟着回拱手礼。
微风轻拂,和煦宜人,轻柔地穿过树林,空气中弥漫起淡雅的茉莉花香,微风与花香交织在一起,清新而迷人,不浓烈却持久,细腻又婉转。
恩由心里对那些往死的爻山死士有些愧疚,没人在乎他们的生死,他们的性命在这世间泛不起一点涟漪。杀人者理直气壮,被杀者籍籍无名。好像他们打娘胎里降生就是为了成全上位者的某一时刻,而后便可如脏水般随意舍弃。
寿约的一切并没有因为死了几个人而受到影响,人们关注的只是今日天气好不好,午饭吃什么,下班以后要去哪里放松。至于其他国家或者自己国家死了什么人,都和他们没有直接的关系。这个世界,哪天不死人啊?
街上的小摊看着到了饭点便陆陆续续叫卖起来,看到身前有人经过,则叫卖的更用力些。若眼前之人只是匆匆路过,叫卖的摊主也会暗暗嘀咕几句。这些人情绪收放自如,眼见着下一位顾客登上他的门户,便又恢复成笑颜如花的样子来。
大笑着说“客人您真有眼光。”或是“客人再看看其他的。”再者是“欢迎您下次光临。”
一年前摆在这里的摊主,有几位生意不济,改了行当或者搬去其他地方重新攒客。这一条街上,多了很多他都没见过的摊贩,个个笑的真诚实感,好像恩由是他们的常客一样。
路边的茶位上坐着几位年纪略长的阿姨,正小声八卦着邻居家的小伙子在外面挣大钱却不肯接济父母。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那人儿时只顾着读书不肯帮家里干活,又说那人小时候常挨父母的打,聊着聊着又讲到那人年少时和父母争执,一气之下离家出走,靠着国家的补助念完了书。此后消失数年,再听见他名字时他已声名大噪,成了一掷千金的大老板。又分析起他为什么离家出走,有人说是家里不许读书,有人说他天生叛逆。最后的结论是:父母岁数越来越大,过去的就过去了。还惋惜道这家儿子不孝顺,不体谅家里人的苦心。
恩由听到这里,只觉无趣,便在桌子的一角放下足够的钱,大步离去。
从前他是喜欢听八卦的,这种茶水位是最好的八卦圣地。上至国家政策,下至菜价涨跌,都会有人提出不一样的观点。不过,真正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只在少数,大部分人只是听了别人慷慨激昂的言辞后股掌称赞而已。
嘭~
街边又在爆米花,一股米香味在爆炸声后扑鼻而来。
爆米花最佳赏味期在出锅后彻底冷却以后,三四个小时内是它口感与香味的最高峰。所以常客们一次都不会买很多,这种东西还是现爆现吃,隔了夜米香味会渐渐消散,所以那位老大叔的摊前总是排着长长的队。
人们爱吃却买的不多,一锅爆出来可以分到好几个人,所以等候的轮回也没有那么长。若是倒霉碰到一个要一锅端的,那就只能认等,若是连续碰到几个都要一锅端的,就只能祈求老大叔今日出摊带够了米,可别在排到自己时恰好用光。
街边的冰淇淋摊正在和客人推销新出的味道——牛肉味。
客人面露难色却抵不过摊主的热情推销,最终半脱半就间付了钱。在同客人告别时刚好瞥到向这边看的恩由,紧着小碎步向恩由走来,摊主认出这人前几日来过,便认定他是熟客。
恩由连忙摆手拒绝,表示自己还有事,改日再来。或许是见自己的新品无人欣赏,摊主的神情稍有落寞,不过还是客气的和恩由说了“再见。”
恩由喜欢这样的寿约,在虚构漂浮的人生中,总有那么一点点乐趣是真正属于他本人的。恩由称他们为“烟火气”,自人群中来,又回到人群中去的烟火气。
寿约的实木家具店很多,不过这些生意人总是逐利而行,总有人以次充好。
实木的价格高昂,早几年就有人研制出可以仿木头的纹理与味道的仿生木,可质地做的不好,瑕疵也多,行家只需上手一摸便知道真假。后来又研制出了质感与重量能和实木相媲美的驼木,初衷是想做实木的平替,奈何有些黑心商家直接用实木的价格卖驼木,惹的百姓不悦。大大小小的官司不知道打了多少次,都没遏止住黑心商家的不良作风。
恩由在清章巷的房子里就有不少驼木家具,这事曾在新闻上被揭露出来,他才知道驼木和实木的区别。堂堂一个信息收集员居然被这些商家偷梁换柱的手段给骗的团团转,气的他搜集了好多专门针对这些人的罪行,有几家沾亲带故的店铺跟着受牵连,被迫关停。
老赵家里的那些实木家具,大多数是原来的房客留下来的,老赵喜欢便一直小心用着。
恩由付了钱,家具承诺会在两小时内送达,到这为止,他才算是完成了今日份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