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如此这般,将整个计划都招了出来。
包括和上官桀父子那边的联络等等。
田千秋仔细听完,对着身旁的廷尉道:
“你也听到了,现在去上官府抓人吧。”
镜头一转,书房中,上官桀父子正在密谋。
上官桀阴冷一笑,对着面前的上官安道:
“等明天霍光被杀了之后,你就立刻带兵入宫,控制住小皇帝,拿到玉玺和兵符。”
“然后我们就可以清洗整个长安城中所有忠于霍光的大臣,再把燕王给召入长安。”
上官安连连点头,笑道:
“爹,咱们这回可是从龙之功啊,燕王不会亏待我们的。”
上官桀呵呵一笑,悠然开口:
“你错了,等燕王到长安之后,我们就控制住他,让他成为我们的傀儡。”
“再过几年,等我们的所有势力都稳固之后,就杀了燕王。”
“啊?”上官安一时间没有转过弯来,忍不住道:
“杀了燕王之后,还能立谁为皇帝?”
上官桀大怒,一个暴栗就敲了过去。
“蠢材,汉高祖只不过是区区一个亭长,他都能当皇帝,难道老夫堂堂一个列侯反倒不能?”
上官安终于回过神来,震惊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爹您的意思是……”
上官桀呵呵一笑,悠然道:
“没错,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那又何妨当个皇帝呢?”
“安儿啊,老夫若是登基,将来你就是太子,就是咱们上官家新王朝的下一任皇帝!”
上官安眼睛猛然瞪大,心中充满了震惊和喜悦。
当皇帝?
这件事情上官安之前还真没想过。
但,谁能拒绝当皇帝的诱惑呢?
上官安竭力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道:
“爹,咱们真能实现这个目标吗?”
上官桀冷笑道:
“事在人为嘛!”
“老夫还是那句话,当年的汉高祖可以,凭什么现在的老夫不行?”
上官安连连点头,脑海中开始畅想起成为太子乃至是将来登基的画面,忍不住嘿嘿地傻笑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什么人!”
“谁让你们擅闯……啊!”
听到外面传来的惨叫声,上官父子心中都是一惊。
上官桀下意识地走到一旁的兵器架上,拿起了挂在上面的长剑。
“出去看看!”
两父子刚刚走出房门,就看到一群汉军士兵涌入院中,将他们团团围住。
上官桀厉声道:
“你们这是干什么!老夫乃是大汉辅政大臣,谁给你们的命令擅闯老夫宅邸?”
一个声音冷冷地响起。
“是老夫的命令。”
士兵们立刻退开,一顶轿子被四名精壮男子抬了进来,上面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丞相田千秋。
上官桀不敢置信地看着田千秋:
“丞相,你,你也投靠了霍光?”
田千秋忍不住笑了起来,老迈的脸庞上带着几分同情的表情。
“老夫乃是大汉丞相,需要投靠别人?”
说着,田千秋从怀中拿出了圣旨以及兵符。
“上官桀,你看清楚了?”
“这是陛下命令老夫彻查有人图谋暗害大司马霍光一案的旨意。”
“这是陛下给老夫的兵符。”
“来人啊,彻查这座府邸,搜寻所有证据。”
“但凡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听着田千秋的话,上官桀脑袋轰一下,几乎要当场炸裂开来。
一旁的上官安更是不堪,一屁股直接坐倒在了地上。
一滩水渍缓缓扩大。
紧接着镜头一转,到了桑弘羊的府邸。
看着面前的大量汉军士兵,桑弘羊的脸上却没有太多意外的表情,而是叹了一口气。
“大司马果然神机妙算,老夫终究还是算计不过他。”
“可否请大司马出来见一面,也好让老夫死得心服口服。”
几秒钟后,桑弘羊看着面前的田千秋,表情震惊到几乎失控。
“丞相,怎么会是你?”
田千秋看着桑弘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桑大人,老夫劝过你了。”
“可惜,你不愿听啊。”
桑弘羊似乎明白了什么,露出一丝惨然。
“原来如此,原来你早就已经暗中和霍光勾结在一起了。”
“丞相,你演得真好,瞒过了老夫,也瞒过了全天下的人!”
田千秋愣了一下,表情古怪地看了一眼桑弘羊,然后第二次拿出了手中的圣旨。
“桑大人,你呀,真的不适合当御史大夫。”
“这是陛下的圣旨,是老夫和陛下站在一起,看着大司马亲笔起草的,明白么?”
桑弘羊默然无言。
只不过短短的片刻时间,这位大汉的御史大夫却好像瞬间苍老了至少十岁。
田千秋淡淡地开口道:
“从始至终,老夫效忠的都只是大汉皇帝陛下。”
“你和上官桀犯的最大错误,就是不应该私自发动对大司马的谋害。”
“这是政变!”
“老夫当年能在辩论中和你一同舌战群儒,因为那是陛下的旨意。”
“今日老夫率兵捉拿你,同样也是陛下的旨意。”
“你以为老夫变了?你错了,桑大人。变的人不是老夫,是利欲熏心头脑发昏的上官桀,还有你!”
桑弘羊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田千秋摇了摇头,挥手道:
“都带走吧。”
看到这里,大秦世界之中,秦始皇摇了摇头。
“上官桀、桑弘羊之流,比起霍光来说还是差得太远了。”
扶苏闻言有些疑惑,思考了一会后开口道:
“也不见得吧父皇。”
“若非是燕仓告密,上官桀等人不就已经成功了吗?”
秦始皇哈哈一笑,摇头道:
“扶苏啊,朕问你一个问题。”
“燕仓这个告密者,他忠于谁?”
扶苏陷入思考。
很显然,燕仓并不忠于鄂邑长公主。
燕仓忠于霍光?
也不对。
从金幕中播放的视频就能看出,燕仓并非霍光家族的子弟或者是党羽。
扶苏突然有点混乱了。
燕仓并不忠于鄂邑公主(上官桀),也不忠于霍光。
那他究竟忠于谁?
秦始皇看着一脸纠结的扶苏,轻笑一声后给出了结论。
“燕仓忠于大汉,忠于大汉皇帝刘弗陵。”
“而在这件事情上,霍光和刘弗陵的利益是一致的。”
“霍光,是一个守规矩的人啊……”
霍光是谁?
是先帝刘彻指定的周公,是皇帝刘弗陵的首席辅政大臣。
霍光一直以来的行事都规规矩矩,从来没有逾越一个首席辅政大臣的职权范围。
所以在包括燕仓在内的绝大部分西汉臣民看来,霍光是大汉的忠臣,是皇帝刘弗陵最倚重的肱股心腹!
谁想要杀霍光,谁就是想对皇帝刘弗陵不利,就是对整个大汉不利!
秦始皇悠悠地开口道:
“上官桀和桑弘羊这两个蠢材,他们以为他们自己是在和霍光作对。”
“殊不知,他们是在和整个大汉作对!”
扶苏身体剧震,终于明白了过来,失声道:
“大汉立国百年,早就已经得到了天下臣民的认同。”
“纵然没有燕仓去告发,也会有王仓、李仓等等其他人去告发,去阻止上官桀一党!”
秦始皇笑着点头道:
“是啊,就是这个道理。”
不管上官桀一党再怎么谋划也好,终究还得靠人去实施谋害霍光的计划。
全天下的大汉臣民都支持霍光的情况下,上官桀等人的谋划怎么可能瞒得过霍光,瞒得过大汉朝廷?
扶苏彻底明白了。
“所以当上官桀等人选择了政变这种方式的时候,他们其实就彻底失去了获胜的希望而不自知。”
“孩儿终于明白为何父皇会说上官桀他们是蠢材了。”
秦始皇露出欣慰笑容。
“明白就好。”
“看到了吧?这就是民心,这就是大义啊。”
“只要能站在民心大义的一边,何愁大事不成?”
扶苏心服口服,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了书上那虚无缥缈的“民心大义”沉甸甸的分量。
若仅仅是政敌之争,燕仓就不会举报上官桀和鄂邑长公主等人的图谋,皇帝刘弗陵也不会支持霍光,丞相田千秋更是不可能亲自出手。
之所以霍光能得到这么多自身势力之外的帮助,就是因为霍光首席辅政大臣的身份。
是霍光多年如一日的守规矩,让所有人都将霍光看成了大汉秩序的化身。
谁想谋害霍光,谁就是在破坏大汉的秩序!
霍光坐拥民心大义,又怎么可能会输给不守规矩,不遵秩序的上官桀等人呢?
扶苏感慨道:
“原来,这就是霍光对付政敌的方式啊。”
之前那次霍光弹劾案,在扶苏看来就很……怪。
霍光明明差一点点就被弹劾了,竟然却没有采取任何报复的手段。
鄂邑长公主,上官桀,桑弘羊,燕王刘旦这四个对霍光出手的主谋,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权势地位受到影响。
换做别的政治斗争,不应该是霍光摆脱了弹劾案后,当场就对政敌发起报复吗?
一切的违和,在秦始皇的指点下,扶苏终于都有了答案。
霍光是在等!
等着上官桀和桑弘羊等人主动发难,自行踏入霍光的陷阱。
这是霍光用了几十年时间,通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守规矩,讲秩序构建起来的陷阱。
任何人只要想对付霍光,就必然会踏入这个陷阱之中。
然后,粉身碎骨!
扶苏呼出一口气,喃喃自语。
“原来,政治斗争还可以有这样的方式……”
这一刻,扶苏是真的大开眼界!
秦始皇笑着点头,同样也感慨了一声。
“谁说不是呢?霍光,真不愧是能在千古大帝刘彻身边屹立数十年而不倒的奇才。”
“这小子,厉害啊!”
金幕中,视频继续播放着。
镜头一转,已经是皇宫之中。
田千秋让人拿来了诸多供状,对着面前的刘弗陵道:
“陛下,整个事情已经查清了。”
“上官桀、桑弘羊勾结燕王,打算在杀害大司马之后迎立燕王为新皇。”
“而具体负责杀害大司马的人,便是陛下您的亲姊鄂邑公主与其情夫丁外人。”
头戴皇冠的少年刘弗陵听着田千秋的话,脸色也不由剧变。
此刻的刘弗陵,心中既愤怒,又庆幸。
愤怒的是,一直以来照顾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亲姐姐,竟然也被牵扯到了这场篡位的政变之中,而且还是最为关键的一环。
庆幸的是,这场政变终究还是在霍光和田千秋两人的帮助下被挫败了!
刘弗陵用了好一会才控制住内心之中的情绪,转头对霍光开口道:
“大司马,你的意见是?”
霍光依旧还是那副稳如泰山的表情,淡淡开口道:
“陛下,臣的意见并不重要。”
“大汉的律法对这般行为已经有了明确规定,臣认为只需要依法办事即可。”
刘弗陵沉默片刻,自嘲一笑。
“是啊,明明有律法在,但朕很多时候还是想着……唉。”
“既如此,那就由丞相和大司马,会同廷尉进行审理,依法做出决断便是。”
霍光躬身道:
“臣遵旨。”
镜头一变,来到了长安的天牢中。
霍光正襟危坐,看着对面已经被枷锁捆住的上官桀。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上官桀苦笑一声,道:
“事到如今,成王败寇,我能有什么好说的?”
“霍光,你果然不愧是先帝看好的周公,不出十年时间,就把我们三个其余辅政大臣都除掉了。”
霍光看着面前的上官桀,认真地解释道:
“金日磾是因为当年为保护陛下安全跟莽何罗搏斗时受伤留下的病根子,他的死和我没有关系。”
“你和桑弘羊,同样也是因为想要发动政变更换皇帝而死,跟我也并无什么关联。”
上官桀闻言,心中怒火突起,一声狂吼就要朝着霍光扑来。
然而他身上的枷锁牢牢将其捆住,锁链一下子绷的笔直,让上官桀无论如何也无法靠近霍光。
霍光并未因上官桀的发狂而受惊,依旧平静地开口道:
“上官桀,你我本是亲家,若是你愿意跟我精诚合作,又怎么会有今日之事?”
上官桀怒吼道:
“你想要让我一辈子都唯你马首是瞻?你也配!”
“老子当年追随李广利大将军平定西域,征讨漠北,为大汉立下了赫赫战功!”
“你呢?你只是一个躲在长安皇宫中,只会捧先帝臭脚的人!”
“你凭什么骑在我的头上!”
霍光听着上官桀的谩骂,摇了摇头。
“李广利?一个投降匈奴,被匈奴单于用来祭天的废物罢了。”
“若是说到战功,你和李广利加起来,配给老夫的亡兄提鞋吗?”
“我甚至都还没有提起那位跟我并没有血缘关系的舅舅卫青呢。”
上官桀被霍光这番话怼的哑口无言,双目通红地看着霍光。
“你赢了,随便你怎么说都行。”
“霍光,你杀我们无非就是想要当权臣,现在你如愿了。”
“你以为当权臣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我是马上要死了,但我会等着你。”
“九泉之下,我上官桀等着你霍光身死族灭的那天!”
听着上官桀语气无比怨毒的诅咒,霍光叹了一口气。
“所以,你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先帝心中的首席辅政大臣。”
霍光站起来,离开了这座牢房。
但他并未就此离开天牢,而是在狱卒的带领下,来到了不远处的另外一座牢房中。
桑弘羊同样带着枷锁,呆呆地注视着房间之中唯一的那扇窗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牢门打开的瞬间,桑弘羊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但却并未转过视线。
霍光在桑弘羊的面前坐了下来。
片刻的安静后,桑弘羊缓缓将目光移到了霍光身上。
“你是来嘲笑我的?”
霍光摇了摇头,道:
“只是来送别故人。”
“故人?”桑弘羊嘴角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讥嘲的表情。
“是啊,我们都已经认识几十年了……”
霍光沉稳地开口道:
“今年是第三十九年,很可惜,不会有第四十年了。”
桑弘羊呵呵地笑了起来。
“听起来还是有些遗憾啊。”
霍光看着桑弘羊,叹了一口气:
“其实你若是早听丞相的话,本来不至于会落到今日这种地步的。”
桑弘羊摇了摇头,淡淡道:
“我很明白我自己的心性,在先帝遗诏中任命我为御史大夫的那一刻起,我的结局就注定了。”
“纵然金日磾还活着,并且能打败你,我也会选择挑战金日磾,然后失败而死。”
霍光嗯了一声,点头道:
“论搞经济和财政,十个我再加上十个金日磾也比不上你一个。”
“所以,我是真的不想杀你。”
桑弘羊哈哈笑了起来,道:
“无妨,我原先只不过是一个商贾之子,承蒙先帝垂怜就任大司农三十年,又得以出任御史大夫八年。”
“我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只可惜桑氏一族因我而灭门,我死后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罢了,我们说正事吧。”
霍光似乎早就预料到桑弘羊会这么说:
“之前那场辩论的结果,在你死后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桑弘羊点了点头,十分恳切地开口道:
“将来无论任何情况下,你都不要再发行白鹿币了。”
“无论铜钱还是金银,都是定额货币。只要有固定的额度在,大汉的经济就肯定不会出大乱子。”
“而白鹿币之类的货币是可以无限发行的,无限发行的货币一定会让实物贬值,最终危及到百姓的购买力……”
桑弘羊絮絮叨叨地说着,霍光安静地坐在那里,认真地倾听着。
良久。
一轮明月悬挂空中,银色月辉自狭小的窗口投射下来,在地面形成了一个方形的斑驳倒影。
桑弘羊呼出一口气,道:
“就这些。你能记住吗?”
霍光沉吟片刻,道:
“记住了一大半。”
桑弘羊沉默数秒,摇头道:
“你其实也和陛下一样,压根就对经济财政之道一窍不通。”
霍光坦然道:
“全天下的人在此道上加起来都不如你,我自然没有什么可否认的。”
桑弘羊老脸上露出傲然表情,道:
“那是。人人都说先帝开创了大汉前无古人的千古霸业,但谁又知道,若是没有我桑弘羊,大汉早就被先帝玩得国家破产,如当年秦末那般烽烟四起了!”
“罢了,老夫府中还有一些书籍,你拿回去,将来若有疑惑,只管认真看书便是。”
霍光点了点头,正色道:
“受教了。”
霍光朝着桑弘羊拱手行礼,站起来离开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