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花园小苑。
苏云坐在了书桌旁,书桌上,堆满了一沓厚厚的资料。
那些资料,都是他这些天做出的一些计划,最上面的一页资料上,是他亲自画的一张南境未来的规划图,囊括了南境的经济、政治、民生等发展改革方向的大致的版图。
忽然,书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于飞,进来吧。”
房门被轻轻的推开,一二十五六岁左右的青年一手拿着几页资料,一手端着一杯咖啡走了进来。
“将师,李将军从宿城传来消息,六省会议,只到了云、湘两省,其他四省,皆以各种理由推脱了。”
“嗯。”苏云只是点了点头,“应该还有其他消息吧。”
“是,河西别墅那边传来了消息,一共八名间谍前往了那里,不过已经被全部留下,其中有一人的身份,还是清京大学的留学生身份。”于飞道。
“这是那名留学生的所有资料。”
“清京大学......”苏微微抬头,接过了于飞手中的资料,翻看了几遍,脸上泛起了一抹冷笑。
“呵,置国内多少支付不起学费的学子不顾,却以外交友好的名义、赠以高额的奖学金给那些国外留学生,培养出来的却是这样的一些人......”
“将师,此事要不要上报燕京?”在一旁听着的于飞拳头稍稍握紧。
苏云摇了摇头,“先将这些资料保存下来,等缅联一事结束吧,对缅联的行动是绝密,燕京的局势盘根错杂,与缅联军阀勾结的高层至今还不知道身份,现在上报,到时被有心之人察觉到了,恐怕会坏了此次的计划。”
“是,将师,那您早点休息,属下便不打扰了。”于飞道。
“等等。”苏云叫住了他。
“将师,还有什么吩咐?”于飞道。
“我看过你以前的资料,但有些已经忘记了,可否给我讲讲你的家庭情况。”苏云道。
“...好,属下出生在湘省湖宁县的一个山村中,父亲因为长期劳累,患上了癌症,在我三岁那年便走了,家中就只剩下了一个年迈的奶奶和患有小儿麻痹的母亲。”于飞的脸上闪过一丝黯淡之色。
“以你的条件,应该是有政府发的贫困证吧,可我记得你入军的资料上,并未有贫困户的记录?”苏云问道。
“贫困户......”于飞闻言苦笑了一声,“那种证哪是想拿就能拿到的啊。”
“为何?”苏云看着他,问道。
“将师大人,贫困证的颁发,在下来前早就被分成了几个阶梯,最先一级的,是村里干部的亲戚,再往下,是给村长、支书这些送过礼物的人,最后若是有剩下的,才能轮得到普通人来争抢。”
“当时我家中的情况,全靠母亲一人在支撑着,可以说是一贫如洗也不为过,一天连饭都吃不上一顿,只能靠稀粥、红薯度日,又哪来的钱去送礼?”
“那时村中本来还剩一个名额,可父亲早丧,母亲身体本就有疾,在村中受尽白眼,因此那最后一个名额,也被村里一户给拿了去。”
......
苏云静静地听着他的讲述,脸色虽然没有多少的变化,但心中却像是有一把无名之火被点燃。
贫困证,是上层分发下来去帮扶那些真正贫困的人的,补助金虽然不多,但对一个真正的贫困户来说,也能够保证他们至少每天一顿的热饭了,可谁又能想到,这笔钱最终的取向,竟然会是这般。
“这还只是村中的情况,其实......”于飞说着,忽然又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讲下去。
“把你知道的都说说吧,放心,这事于你不会有什么牵连。”苏云看出了他心中的顾虑,开口道。
“好。”于飞这才点了点头,继续道:“扶贫金由国家按每一省的名额分配到省一级政府的,可到达省里后,原本预定的名额便会开始被层层抽减,下面的市、县、镇也都会抽掉一些,等真正的到达底层时,恐怕只剩下四分之一了。”
“这些事情,下方的民众都知道吗?”苏云沉着脸问道。
“知道的人不少。”于飞道,“可知道又能如何呢?这官场,就像一根根相互缠绕的藤蔓,彼此相连相护,形成了一张巨网,下层即便知道不公,又能去找谁说?又敢去找谁说?”
“一旦弄不好,还会被冠上一个抹黑政府的罪名,以后的一生,都会毁在这一罪名下,甚至连后辈都会受此牵连。”
“呼......”
苏云长舒了一口气,缓缓起身,推开了桌前的窗户,任凭冰冷的寒风吹了进来,打在他的脸上、身上。
“将师,这里面的事情有些也是我进军中之前听人说起的,未必会完全正确。”于飞见苏云的神色有些不对,连忙道。
“好了,你先下去休息吧。”苏云道。
“是。”
于飞的心中有些不安,可还是应了下来,恭敬的退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冷风持续的呼啸而来,可那股冰冷彻骨的寒意,依然难以平息他心中的怒火与不平。
于飞刚才的那些话,他穿越前在华夏时便曾听说过一些,但当时的他,还以为是某些故意抹黑政府的言论,所以没有太过在意,加之穿越前他出生的家庭,也算是小康之家了,根本没有接触过这些。
而这一世,穿越过来的这具身体出身的家世更是显赫,对社会底层的事情,也更是少有接触。
他知道政治中的黑暗腐败,只是没有想到,竟然腐败到了这种程度,连一个小小的村干部,都敢如此滥用私权谋利。
龙国,又有多少这样的村子?有多少底层
万丈高楼平地起,一砖一瓦皆根基。
龙国这座高楼大厦的根基,从来都不是所谓的政府官员,也不是那些资本公司,而是数万万的底层人民。
可如今,这座大厦内早已生满了蛀虫,已经开始在毁坏这座大厦的根基了。
他低头,看着桌上画好的规划图纸,目光落在了政治二字上,抬笔用力的在下方写下了一个腐字,笔锋直透纸背,在灯光下格外的显眼。
腐,那便从这里开始吧......
他抬头,望着窗外街道上孤零的路灯,手中的笔尖悄然紧握,狠狠地透过了那个腐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