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觐充满怀疑的盯着他,半天后说:
“那个人偶虽然做得与真人无异,但我们在上山的途中,在所遇到的那两个傀儡身上就已经发现,它们脊背尾部会有一个发亮的装置。而且……”
“你仅凭这个就杀人啊,万一搞错了呢?”老头显得很气愤。
“当然不……”颜觐想解释,但旋即改口道,“当然,我就是嗜杀成性,我判断是绝对不可能有错的。毕竟我可是……”
“别说了,我知道你是谁。”
“喔?你知道我是谁,那我怎么知道谁是你?”
颜觐眼露凶光!吓老头一跳,赶紧转过身去,说道:
“看,我可没有那个装置。”他又把衣服撩起来,“看,那个是连接在身体里面的,看我这,完全的皮肤。”
虽然不能理解,但颜觐只能选择相信他说的话,颜觐问:
“所以,你在刚刚那个小屋里说的……”
“我不知道小王你指的是什么啊,但那些兵傀儡啊、匠傀儡啊、侍傀儡什么的,都是我。”
“我让你解释这个了吗?你这死老头怎么那么喜欢打断别人说话。”
“那小王你想问什么?”
“算了,带我去你想带我去的地方吧。”
“走走走。好看着呢。”皇甫欧冶似乎在对答之中,总存在一个优先级,一段对话或者事情,既然首要的问题被处理了,他便会跳到下一个。
距离并不远,但要穿过刚刚那个小屋。深雪直龙与风铃侍香见到颜觐与乌重回来了,都站了起来,而一个在他们前面蹦跶着走路的老人自然引起他们的关心。想说点什么,但颜觐手往下一按,那意思是说‘没有关系’。二人于是又原地坐了回去,只是不住伸头瞧着奇怪。
过了小屋,到它旁边杂草丛生的地方,尽头处,有一根很粗的绳子。他们顺着绳子降落到了又一处开阔的平地。很怪异,像是从天边飞来的一片巨大且平整的石板楔子,直挺挺的插进了山体之中心。
前方,又有一处屋舍,也不很漂亮,但比上面那个要大很多,有数间房的样子,农村三口之家的规模,灶房、茅舍、菜地这些都有。
颜觐发现,到了这里后,那老头步调完全变了。神色也大改刚才那个乖戾的样子。脸上展现出一股世外高人的气质。连说话的腔调和内容都完全的判若两人。
他说:
“所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老朽我这确实很久很久没有来过生人了。这一来嘛,居然来的是虹颜晶武冠诸王的十七王爷,蓬荜生辉啊。只是希望王爷不要嫌弃我这陋室啊。来,王爷这边请。”
颜觐对皇甫欧冶的前倨后恭多少有点难以适从,但毕竟休养在,应和这样的事,礼节还是到位的。自然,‘死老头’他就不叫了。
老翁邀请颜觐去看他的菜园,颜觐出于礼数不好拒绝,因为眼前的菜园,一眼便可窥其全貌,而且也没什么精彩之处,只得悻悻尾随。三人至屋前路过了菜地,老翁并没有停下脚步,颜觐才明白看的不是眼前这片。老翁只是说在屋后,这让颜觐略觉少见。
继续走,走得很慢,路程之中老翁会问些问题,问的问题,也多是些外界发生的时事变化。颜觐只是应问答音而已。三人穿堂过屋,后院门被打开的瞬间,满眼的青翠像打翻的漆桶一样泼进颜觐的眼睛!菜地非常大,这确实可以说是菜园了。
最惊奇的是,这后院所谓的菜园子分畦列亩、错落叠种的竟然全是大白菜。颜觐不禁愣愕,刹那袭来的美和辨识是白菜过后的谑意,让他一时不知所谓。
老翁看着颜觐的神情,也读懂了颜觐脸上每一次表情变化背后的情绪。老翁脸上既有满意又有得意还有些怅然若失。接着他问:
“不敢……或是不想承认白菜很美?”
颜觐一听问话,马上对老翁肃然起敬,沉吟半晌无语,而后缓缓说出:“我真没想过,原来这最平常的白菜也可以是美的”。
老翁:“嗯……哈哈哈。”
皇甫欧冶言:“功法、绝式也有这个理。”
说到这里,颜觐与乌重二人都若有所思。
老翁很得意颜觐的眼神,但他反而对着乌重说:
“你得加紧啊,虽然王爷现在可能在武艺上比不过你,但一不留神可能就要超越你哦。”
乌重道:
“那……还真不见得。”
这话有点出乎皇甫欧冶的意料,他感觉乌重不像是那种狂傲且不理性的人。于是他问:
“是吗?哈哈,你怎么这么自信?”
乌重非常客观的丢出这么一句话:
“原因很简单啊,因为我只需要保护他一个人。而他需要保护天下人。”然后做了一个总结,“他会比我忙。”
听完话,颜觐含一丝坏笑歪脖看着乌重。皇甫欧冶对乌重的话不予置评,脸上挂笑的捋了捋胡子。也是,年轻人之间的玩笑嘛,他在意什么呢。不管是他真的那么想,还是确实是个道理,皇甫欧冶都不那么在意。空气中的情绪稍缓一点后,皇甫欧冶又把话牵到了刚刚的语境之中,他望着那片菜园如此表达:
“寻常的恶,刻意的美,本质是一回事。不同点是,寻常的恶,人们很难发现它,但却很容易关注到那种包装后的美。稀松平常的东西其实是最难注意到的。总是引不起足够的重视,换言之,察觉到它们蕴含的丰富的难度——是极高的。你需要在比较、训练、磨砺之后提高觉知能力,欣赏到了尘世间极度的精巧之后,你才有可能理解到那些不被察觉的浑然天成。”
“所以美的对立面,不是丑。”
“当然不是。”
“但我现在还不能确定我是否真的理解了《斑驳皇华宝典》的精髓,部都你也看见了,”颜觐有些愧意,说,“我施展那部武功绝学,虽然威力强劲,但总感觉缺失了什么。我在世间找寻,但世上没人能给我指点,毕竟全世界没有人懂得《斑驳皇华宝典》……完全没有头绪。”
“因为王爷你有了‘皇华’,但还没有‘斑驳’啊。”
颜觐不明就里的看着皇甫欧冶道:
“作何理解?”
“王爷你知道所谓的三境界,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人是不能从看山是山直接跳到看山还是山的。前后两种,蕴藏的内容都不一样,真有那人说他可以,那也不过就是看山一直是山,哈哈,那有什么意思。你要出世,前提是你在人世里来回、来来回回、来来又回回了很多次,才有可能。而且它两,没有什么明确的界线。”
“断、舍、离?”
“断什么舍离,不要妄图真正断开什么或者与某些事情做明确的、非常究境的切割,很多人都会以为放弃了这个就会得到那个。如果逻辑这么简单,地藏菩萨,早就成佛了。哈哈,牺牲和痛苦的对立面,并不是得到和幸福……唉,说起这些,就停不下来,总感觉说到哪儿都说不完,但又觉得吧,其实头一两句说完就已经完了。王爷见谅啊,老头我太聒噪了。”
“部都说的那里话,不但没有聒噪,我还觉得听不够呢。”
“还是聊聊你们此行的目的吧。”
颜觐谨省一般说:
“嗯,水晶花、烎铁无颜大盾,当然还就是部都你的武备支持。”
皇甫欧冶说:
“十七王爷要的东西都很奇怪啊。”
“怎么?很难办吗?”
“不是这个问题,拿王爷你要的物件来说,即便到手了,它们也没什么意义,我相信王爷你们这么费劲辛苦,当然不是为了什么收集奇珍异宝的怪癖,以做炫耀。它们就好比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所以……”
皇甫欧冶摇摇头道:
“也罢,既然是虹颜晶正统虹氏所求,老头我当然责无旁贷。呃……那个水晶花好办,它就生长在王爷你说被攻击的那山崖之下。它在以前被视为不祥之花,整个虹颜晶几乎都被锄尽了,唯独我这赤金部还有,存量还不少。现在都把它当做观赏的花卉来看待了,也确实没什么用处了。它所谓的毒性,在当今世界,根本就找不到可以中毒的人。那它的毒还能叫毒吗?”
听到皇甫欧冶水晶花的事情很好办,颜觐心头算是高兴了一把。对于皇甫欧冶的问题,他也有心情琢磨了,他说:
“如果世间没有能欣赏美的人存在,那美还能叫美吗?美就不存在了?”
“哈哈哈……嗯……这第二件嘛,无颜盾。它主要是用来对抗颜灵司攻击的。烎铁神兵均出自赤金,当然重铸它是没什么问题。赤金部避世已久,正好借此活动活动。不过嘛,就是得花小段时间而已。”
颜觐想了一会,抱拳说:
“有劳了。”
颜觐刚行礼完毕,屋外的门“哐!”的一下被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