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得庭院,可见里面极为宽广,绝壑为池,跨水架楹,高阁周建,长廊四起,栋宇胶葛,台榭参差,里面绿植修剪整齐,奇花异草正盛,油松苍翠,栎树如盖,煦灼云韦,蔽亏天日。
洛轻尘等人无不为之惊讶万分。
左延峰带领大家直直走入庭院正中的一处偌大无比的房子内,进入大堂,里面干净整洁,宽敞肃穆,沉重的氛围令人不敢高声而语。众人被安排坐在大堂两侧的座椅上。
“爹,他们欺负女儿,快杀了他们,替女儿解气……”随着小玲珑娇嗔的声音传出,便看见一个年约五十,衣着朴素,但却精神矍铄,目光炯炯有神的男子拉着小玲珑的手走了出来。
左延峰躬身回禀道:“五爷,他们来了。”
单五爷微一颔首,便坐在大堂正中央的太师椅上。
小玲珑难过地说道:“女儿恨死爹了。”她一指叶枫道:“爹,他害得女儿的手都快废了,你竟然都不心疼我……”见父亲并不理睬自己,她一边被银针控制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扇动自己耳光,一边又气又哭,委屈极了。
单五爷似是这才察觉的小玲珑的委屈,忙温和说道:“是爹错了,是爹错了。”他对叶枫抱拳道:“小女刁钻顽皮,还请少侠休要与她一般见识。”
叶枫站起身,也礼貌地点了点头,便将小玲珑手上的银针摘取掉。
小玲珑被摘掉银针后,瞬间恢复了气力,她静静地坐在单五爷身旁,紧紧依偎着他,似是多日不见,此刻父女俩多亲近亲近,忽然,小玲珑好像想起一事,忙问道:“爹,我师父呢?我师父在哪里?”
“你放心吧,他们没事,此刻还在听雨楼休息。”单五爷道:“你这小鬼实在调皮,怕爹爹伤害他们,竟然哄骗爹爹。”
“我去看看师父。”小玲珑闻言,忙喜笑颜开,一蹦一跳地走了出去。
见小玲珑出去,白莲儿也悄然尾随而去。
单五爷看了看众人,大声道:“冰凝山庄既非游览胜地,亦无珍奇宝藏,各位今日前来,想必另有其事?”
洛轻尘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单五爷果然快人快事,实不相瞒,今日前来,的确有很多事情需要单五爷帮忙解答。”
单五爷仔细看了看洛轻尘,见她眉宇之间颇含英气,目唇之处似是与某个故人甚是相似,便笑着道:“好,姑娘,我倒也看看你想要我解答什么问题。”
“冰凝山庄假借圣女之名,到处强抢妙龄美貌女子,还将她们活活冻死于冰底寒潭,雕刻成圣女模样,如此勾当丧尽天良,实为天下人不齿。”
柳相思忽然站出来,大声说道。
单五爷一见柳相思,忙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他仔细看了看她,颤抖着声音,问道:“姑娘……你……你是……”
单五爷惊见柳相思样貌,着实被吓了一跳,他慢慢靠近她,仔细打量一番,惊讶之中带着些许激动,激动双眼里浸润着无法言语的情怀。他忽然转过身,单掌挥出,一股掌力直朝其身后的一块屏风挥去,只听“哗哗”之声,屏风被掌力挪开,其后后一幅巨画降了下来。
那画中正是托腮望月女子,容貌与柳相思一模一样。
每一画法精雕细琢,每一颜色深思熟虑,每一肌肤不多不少,每一落笔恰到好处,画中女子恍若真人,嘴角盈盈带笑,眼中却悠悠思恋,月光映照之下,如梦如幻,如真如实,似是随时可从画中缓缓走出来。
那画之侧亦有狂草写下的《四愁歌》,字字句句,动人肺腑,悲怆难言,诉尽题字者心中满满的爱恋之意和思慕之情。
单五爷看了看画,又看了看柳相思,口中喃喃道:“简直一模一样,实在教人难以置信!”他连忙又问柳相思道:“未请教姑娘芳名?”
柳相思面上闪过一丝不悦,如今的她最害怕别人问到她的姓名,她嘴角一撇,说道:“柳-相-思!”她虽对这个名字,这张面容满含厌恶和憎恨,但同时也带给她一些特殊的虚荣之心和美妙之感。
不知为何,她竟越来越享受这种感觉。
单五爷继续问道:“你母亲可是姓陆?”
柳相思摇摇头,口气生硬地说道:“我没有母亲,我是个孤儿。”
这是她心底的伤痛。
她最害怕别人提及这件事。
“我还以为……”单五爷轻叹一口气,略带失望地说道:“原来你不姓洛,不是大哥的外孙女……”
单五爷与柳相思之间的这一番话却令洛轻尘只觉惊愕骇然。
“你说什么?”洛轻尘站起身来,失声问单五爷道:“你说什么?”
她再一次重复问道。
单五爷被洛轻尘问得一阵莫名其妙,他炯炯有神的双目看了洛轻尘一眼,深邃的眼洞里似是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之物,他再看了看画,又再看了看洛轻尘,颤声问道:“姑娘,你是……”
洛轻尘眼中含着泪花,亦含着迷茫和不安。
见此情形,古秋忙上前说道:“这位姑娘姓洛,名轻尘,其父乃是七曜派弟子洛天成,其母正是七曜派掌门人陆正之女陆菡萏。”
单五爷闻听此言,惊讶万分。
他再一次仔细端详了洛轻尘的样子,从其衣着装扮,神态表情,步态语气,点点滴滴处显露出她绝非普通人家女儿,丝丝缕缕里定然与自己有着某种奇特的缘分。
难怪方才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似曾相识。
单五爷恍然感到。
他颤声问:“你母亲真是七曜派陆正之女?”
洛轻尘颔首不语。
单五爷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再次问道:“你父亲是七曜派洛天成,母亲是陆正之女陆菡萏?”
洛轻尘颔首道:“千真万确。”
单五爷又惊又喜,激动万分,颤声说道:“一切冥冥之中已有安排。”他再次感慨道:“人生的缘分,真的很奇妙。”他看着洛轻尘,眼眶中的泪水直打转。
听得单五爷如此说道,众人只听得稀里糊涂,关芷柔道:“单五爷,可否告诉我们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单五爷轻叹一口气,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他道:“说起来,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
“四十年前究竟发生何事?为何冰凝山庄上下会视这个与我母亲一模一样的女子为圣女?又为何找来那么多与我母亲容颜相似的女子冰冻于寒潭之内?为何你们忽然隐居于此?莫倚惋和梁东瀚究竟是什么人?……”洛轻尘一张口便提出这一连串的疑问。
她眼中含着泪,急切想知道这一切事情的原委。
自从得知冰底寒潭下托腮望月女子与自己母亲犹若一个模子刻出的事情之后,洛轻尘便隐隐感觉这所有的事情定然与她有着密切的,不可分割的联系。
后来一路上发生的种种事情亦在慢慢印证着这件事。
只是没有一个明确的人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
她一直渴望得到解答。
如今,在冰凝山庄,在单五爷面前,她要让自己所有的疑问都得到应有的答案。
单五爷看了看那幅画像,他长叹一口气,一时之间,慨叹万千,只觉时光如梭,光阴似箭,半生岁月眨眼即逝,画中女子被永远定格在画中,那一刻的容颜永存,那一刻的青春不变,那一刻的柔情和思念亦与画像生死共存。
“她就是莫倚惋,”单五爷忽然开口说道:“亦是陆菡萏的亲生母亲,你的亲外婆。”
众人闻言,无不惊讶。
而洛轻尘对此事似是早有所料,又似意料之外。
“那梁东瀚不就是陆菡萏的亲生父亲,也就是轻尘的外公?”关芷柔试着去推测了一下。
单五爷摇了摇头,轻叹口气,道:“非也……”
林紫嫣不解道:“这《四愁歌》谁都看得出来是怀人的愁思,字字句句教人涕泗滂沱,沾染裳襟,这不正是一篇深情缠绵,寄意幽远的情书吗?”
叶云和也道:“对啊,而且文中亦有梁东瀚和莫倚惋的名字,若他二人不是恋人,实则难以令人相信。”
“一切都在于一个‘情’字。”单五爷忽然说道。
众人都不再说话,且听单五爷细细说道:“四十年前,益州梁氏家族最为庞大,声名显赫一时。那时我因父母早亡,流浪街头,常常遭人欺辱,好在梁家公子东瀚少爷的出现,将我带回梁府,并让我跟随与我有一样遭遇的白猛,久风雷,范辰几个哥哥一同习武学文,对我们犹如亲兄弟般照顾。所以,后来我们五个人便结拜为异姓兄弟,并暗暗发誓,将终身跟随东瀚少爷左右,以孝犬马之劳……”回忆起往事,单五爷泪眼婆娑,长吁短叹,昔日过往历历在目,言语之中多有对梁东瀚当年的救命之恩和知遇之恩感激不已,亦有对手足之情存有感慨怀念。
单五爷继续说道:“东瀚少爷自幼经明行修,满腹学识,弱冠之年,俊俏秀丽,雄姿英发,又善琴棋书画,岐黄之术亦为精通,是以益州第一才子之称,多少名门望族都希望与梁家攀上亲戚,可那些庸脂俗粉又怎能入得了少爷之眼……”
单五爷的这一介绍,倒令洛轻尘等人更加觉得姬柳娘他们三人的师父与这梁东瀚极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