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胡芸儿说起人证的时候,罗振玉才终于面色大变,不再说是他救的人!
他恼羞成怒,面色青紫,说道:“我有心救你,你不知好歹!胡大姑娘,你这一辈子完了,就嫁给一个残废吧!”说完,他一甩衣袍,扬长而去。
胡贞儿面色阴沉,心中烦躁。
她虽然被堂姐指为罪魁祸首,但心里并不是太害怕,因为她推人时很小心,特意向四周观察过,附近有不少树木挡着,不可能被别人看见,即便堂姐能找到证据,证明救人的是祖明澈,却无法证明谁是凶手。那里河堤陡峭,地面倾斜,她并没有用力推,而只是轻轻一碰,堂姐就滑下去了。
她心里不太害怕,除了没有人证,可以推诿、辩解之外,还有一层很重要因素,那就是从今年春天开始,祖父就已经离开上京,不知道去了哪里。
胡人杰虽然是内阁首辅,但他平日里不需要坐堂。他还是儒门大修士,处于“鸿儒”层次。整个苍兰国只有两位“鸿儒”,一个是胡人杰,担任首辅;另一个是陆景渊,担任次辅,这两人合称“南胡北陆”。
朝廷具体事务,由六部尚书负责。
首辅和次辅,以及另外三位内阁大臣,平日里不露面。
苍兰国比较稳定,泰昭帝是地阶宗师,功力极高,能以武力震慑天下,每隔三五年召集阁老开一次会,只要他们按时到场就行了。
胡贞儿听父亲说,祖父修炼到了关键时期,有可能一次闭关十年!因此,她才敢出手陷害堂姐。否则,如果祖父经常现身,给她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将堂姐推下水。
在祖父不露面的情况下,胡家的权力一分为三。
大房胡芸儿的母亲郭紫薇是一方,二房胡贞儿的父母是一方,另一方则是老管家胡三春。
老管家负责家族外部事务,比如说诸多的商铺,还有那七座山,万顷良田。
郭紫薇虽然是长媳,但因为死了丈夫,身体又不好,平日里不怎么管事,属于三方势力中最弱的一方。
因此之故,胡贞儿才可以胆大妄为。
再者说,她只将堂姐推下水,又没有取其性命!
这事儿,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就算闹开了,也可以扯皮,说姐妹之间闹着玩!以父亲对她的疼爱,生母在旁边吹枕头风,肯定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二房的正牌夫人朱红衣,本是兵部尚书朱尚之的女儿,朱尚之曾经是九阶武师,有希望成为宗师的,但在闭关进阶时走火入魔,因此早早退休了。
据说朱尚之走火入魔的原因,是因为昔年在军营里杀人太多。
虽然走火入魔了,但经过一段时间调养,身体基本上复原。后经高人指点,说他还有一次尝试进阶的机会,但此事有前提,不仅需要自身清心寡欲,还要子孙后人帮着吃斋念佛。只有化解了怨念,才能增加成功的几率。
于是乎,朱红衣在家里弄个佛堂,连续三年吃斋念佛,不管家中大小事务。
原本胡贞儿一直盼着,能被主母记在名下,从而享有嫡女的身份,然而朱红衣不肯,嫌弃柳青青是花魁娘子,说:“我已经有两个嫡子了,后继有人!不需要嫡女!”
所以,胡贞儿始终都是庶女,连带着对主母充满恨意,但她不敢表现出来,因为有两位兄长镇压着呢。
她的父亲胡翔承不成器,人到中年,只担任从五品的小官,还是当年在外祖父的照顾下,成了兵部员外郎,但她的两个哥哥,倒是不错,一个考中了举人,另一个在太学做秀才。
眼见人们陆续散去,胡贞儿还想装好人,凑近前来,陪着笑,说道:“堂姐,真不是我推的。好生生的,我推你做什么?你不能冤枉我啊。”
“啪!”胡芸儿甩手就是一巴掌!
“你敢打我?”胡贞儿愣住了,旋即拿手捂着左侧脸颊,眼泪汪汪的说道:“堂姐,你疯了吗?你不但当众诬陷,还敢动手打我!你看看你现在狼狈的模样,衣衫不整,举止不雅,哪儿有端庄娴静的形象?你跟疯婆子有什么区别?”
她说这些话,是想让人们回头多看一眼,记住眼前的胡芸儿是什么鬼模样,多一点疯狂丑陋的印象,等来年及笄礼上发酵一番,就能剥夺胡芸儿成为“贞女”的资格。连“贞女”都做不了,何谈什么“灵女”呢?至于说被打一巴掌,她是挨打受委屈的一方,更容易获得别人怜悯。
“啪!”没想到胡芸儿二话不说,反手又是一巴掌!
手劲不小,胡贞儿被打蒙了,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心里恨得咬牙切齿,暗道:“为什么没淹死你呢?我还好心叫来罗振玉,让他救你性命!你应该感激我才对!你平日里不声不响,像个闷葫芦,怎么忽然变这么凶?”
她觉得现在的堂姐,完全颠覆了印象中的样子。
以前堂姐又聋又哑,不管别人说什么,从来不反驳一句,更不可能跟人动手。
她心想:“堂姐身子骨那么弱,看上去弱不禁风,怎么打起耳光来,那么利索呢?”
胡贞儿没敢还手,松开手掌,露出红肿的面颊,想博得旁人同情悯,然后再跟堂姐说几句话,将她凶悍无理的样子坐实。
然而胡芸儿没有一句废话,打完两巴掌,冷着脸,转身就走。
她渡过这一场劫难,和丫鬟乘坐马车回到家中,沐浴更衣之后去见母亲,将事情经过一一禀报。
郭紫薇闻言勃然大怒!
她不是普通人,出自汾阳侯府,曾经在20年前,参加及笄礼,一路过关斩将,夺得第一名,然后被大儒开灵,醍醐灌顶,成了灵女,跟着胡人杰学习儒门经典,结识胡家长子胡翔鸣,那时候的胡翔鸣属于人中龙凤,年纪轻轻考中探花,可惜没成想,外放途中遇害了。
事后,郭紫薇亲自从汾阳侯府调集两百人,再加上胡府的家丁护卫数十人,斩杀一众盗匪为丈夫报仇,然而此事颇有些蹊跷!那些盗匪的实力并不强,按理不敢与朝廷为敌,更不敢杀死一方大员。
郭紫薇亲自逼问活下来的盗匪,获悉当时还有几位武力高强的黑衣人,是那些黑衣人杀害了胡翔鸣。
郭紫薇寻找蛛丝马迹,找到黑衣人的一处老巢,却没想到戳了马蜂窝,跟随她前去的两百多人,只有二十人逃回来!她自己也受了重伤,功力尽失,修养多年,都未能恢复。
自此之后,汾阳侯府一蹶不振,老侯爷郭恒手下无人,几乎成了光杆司令。
郭紫薇则常年卧病不起。
这一次,郭紫薇听了女儿的话,气得浑身颤抖!
“好大的胆子!竟敢以鬼魅伎俩,陷害我的女儿!”
她的身子颤颤巍巍,好不容易走到西院,指着柳青请的鼻子痛骂。
柳青青匍匐在地,焦急说道:“大娘子,这事儿有蹊跷。贞儿一向乖巧,怎能做那样的事?等她回来,我一定问清楚,若是她做的,我会绑了她,交给您发落。”嘴上这么说,然而她低着头,心里在想什么,只有鬼知道。
郭紫薇追问:“胡贞儿在哪里?”
柳青青说:“贞儿受到八皇子母妃邀请,前往宫中做客还没有回来。”
郭紫薇又去找二房主母朱红衣,当着对方的面,又是一通骂。
朱红衣沉默良久,道:“大嫂你先回去,此事我定会追查,既然孩子犯了错,就必须给予惩罚。等她回来,我罚她二十棒家法,外加跪祠堂两个月!大嫂,你看这样行吗?”
郭紫薇生性宽宏,说不出更重的惩罚,总不能将人打死吧。
但她心里窝火,忍不住连续咳嗽,手绢一抹,隐然有猩红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