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他们离开这片山区。
郑伯驾着马车由陆路返回京师。
祖明澈和胡芸儿买了一只乌篷船,从清溪河顺流而下,沿水路返回京师。
清溪河发源于连绵数千里的大雪山,从西往东流,穿过一道道峡谷,经过千里平原,最后流入大海。
其中有一段峡谷,风景极为优美,曾经有“十里画屏”的美名。
到了这里,胡芸儿让祖明澈尽可能的放缓行船的速度。
她取出一张“灵目符”,拍在脑门上,睁开眼睛,抬头往上看。
稍停片刻,她开口说道:“将船停靠在北岸。”
“好的。”
祖明澈依言而行,挥桨向北划,接近岸边三丈,他纵身一跳,落在岸上,然后将船拉过去,把揽绳拴在凸起的岩石上。
胡芸儿身体轻盈,仿佛一片叶子,双手交替攀岩,就像被一阵风吹上去。
距离江面五十丈,有一个幽深的洞穴。
胡芸儿往里走了三丈,在洞穴最深处的岩壁上,有一幅岩画,画的是《渴鹿奔泉图》,上面有七只鹿,每一只都栩栩如生。
祖明澈赞道:“这几只鹿画得真好。从里到外,透出勃勃生机。仿佛能从岩壁上破壁而出一般。”
胡芸儿道:“这是上古时期的画圣吴道玄留下来的,吴道玄乃是青云门的太上长老,他的功力很高,在修炼仙门心法的同时,还将神、魂、气导入绘画,他画的神鬼、人物、山水、鸟兽、草木、楼阁等,能变成活生生的东西。去年在木兰围场,你得到的那枚玉琮,便出自画圣吴道玄,里面有他留下的绘画基础传承。他在玉琮里提及,在清溪河的悬崖峭壁上有一个石窟,保留了他修炼的心法。”
祖明澈笑道:“怪不得,你领我沿水路返回京师。”
他看向洞窟底部的岩壁,伸手触摸各个角落,道:“虽然找到了洞府,但怎么才能进去呢?想来画圣应该留下了控制机关,对不对?”
胡芸儿取出画板和一张兽皮,又取出青玉狼毫笔和朱砂墨,盯着岩画开始作画。
她画的同样是《渴鹿奔泉图》,七只鹿的模样和岩画上一模一样,不仅形似而且神似,同样给人栩栩如生的感觉。
画完之后,她将兽皮翻过来贴在岩壁上。
随即她看见近在咫尺的岩壁,就像冰雪一样消融了!里面显出一个宽敞的洞府。洞府的顶上有几颗硕大的夜明珠,照亮了各个角落。
祖明澈抢先迈步走进去,凝神戒备着,担心有危险。
胡芸儿跟在他的身后,心中平静安宁,没觉得有什么危险。
洞府中有白玉床,白玉雕琢的桌椅,桌上摆着一个画轴。画轴是卷起来的,厚厚的一圈,看样子是一幅很长的画,不知道有几丈长。
胡芸儿展开画轴的一角,看见《千里江山图》几个字。
周围的岩壁上,有很多凹进去的壁龛,摆着一卷卷的画作。
看样子,这个洞府乃是画圣收藏精品画作的藏宝库。画圣画了一辈子的画,留下的画作有数百幅。
除了画作卷轴之外,胡芸儿还在壁龛中,找到了玉简和玉盘,里面有青云宗的功法,主要是涉及符、阵的部分。
高明的画作,不单要系统掌握绘画技巧,而且离不开符和阵。在画上添加灵符,能让画进入灵境;在画上添加仙符,能让画更进一步,成为仙画。而符、阵不分家,符是阵的基础,阵是符的综合,几百枚,几千枚符,按照一定的规律排列,就成了阵。阵也有不同的境界,分成灵阵九阶,往上还有仙阵九阶和神阵九阶。
画圣吴道玄最后修成仙人,破空飞升了,他在飞升前,只掌握灵符和灵阵,一直未能达到仙阶。所以他留下的经验总结,主要是灵境1-9阶的符阵法门。除此之外,还有对仙阶符阵的臆想和猜测,大部分来自于青云宗的原有传承。
青云宗是大宗门,历年来有多位仙人飞升,其中不乏符阵高手,他们留下的经验都被吴道玄汇总在一起,雕刻在玉盘上,搁在一个壁龛中。
看见这些东西,胡芸儿别提多开心了。有了这些玉简和玉盘,相当于有了老师,她未来的修炼会变得顺畅很多。于此同时,她也承受了莫名的压力,有种前路漫漫,任重道远的感觉。
她把洞府里的画作、玉简、白玉床、玉石桌椅全部收起来。
玉石桌椅也有价值,坐在上面绘画,更容易吸收空中的灵气。
祖明澈还在洞府里找到三支青玉笔,两支黄玉笔和一支红玉笔,还有一些不知道储存了多少年的灵墨。因为洞府里一直有灵气,所以灵墨历久弥香,蕴藏的灵气极其丰富,带有一种特殊的香味和生机。
他把这些东西交给胡芸儿,道:“这些笔看着非同凡响。只是不晓得,这三种颜色的玉笔,有什么区别。”
胡芸儿摸起每支笔,闭目感觉片刻,道:“红玉笔的等级更高,其次是黄玉笔,最差的是青玉笔,灌注同样多的灵气,画出来的灵画不一样。”
她的髓海里有一只青玉狼毫笔,那支笔跟祖明澈新发现的青玉笔虽然材质一样,但在灵性方面有很大差别,因为经历了火烧,汲取了诸多古画的精华,因此它的境界得以提升,变成了高等级的灵笔。
换句话说,灵笔也属于法器,法器分成灵器、仙器和神器,灵器又分成九品,她髓海里的那只青玉狼毫笔,大约达到了灵阶五品的境界;新得到的红玉笔,大约是灵阶四品;黄玉笔则是灵阶三品;没经过温养的青玉笔,只是灵阶一品。
祖明澈发现的这几支笔,都还没有认主,没有经过长时间的温养,灵性不足,所以不能收入体内。
但胡芸儿知道,那只红玉笔的品相极好,只要稍加温养,就能提升等级,超越她现在常用的青玉狼毫笔。
至于说,画圣当年用过的笔,最后去了哪里,胡芸儿并不晓得,猜测可能被画圣破空飞升时带走了。
另外,祖明澈还在洞府中发现了多种颜料,包括朱砂,石青,石绿,石黄,胡粉,铅红,珊瑚玛瑙,银珠等等,每样一个罐子,总共四十多种。
胡芸儿将这些颜料也带走了。不管怎样,至少能作为样品,因为有些颜料配方到后世已经失传了,有了样品才能研究出如何配置色彩更丰富的颜料。
他们将洞府内的物品搜罗一空,连同头顶的夜明珠都抠出来。
然后,登上乌篷船,顺流而下。
等他们返回京师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中旬了。
郭紫薇见到胡芸儿的时候,忍不住责备了几句。
“怎么去这么久?究竟去哪儿了?”
因为女儿常年身处闺阁,第一次离开家,就在外面待了两个多月,让留在京师的母亲很担心。
胡芸儿笑道:“娘,我和明澈出门游山玩水,沿着清溪河逆流而上,差点儿抵达大雪山。”
郭紫薇问:“祖明澈没有欺负你吧?”
“没有。娘你说什么呢?明澈心性淳朴,不是坏人。”
“我知道他心性不坏,只怕年轻人血气方刚,把持不住。要是有事,你告诉我,我为你们早日完婚。”
胡芸儿被母亲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娘,我们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
郭紫薇道:“没有更好。过两天,你堂妹要出嫁,你去二婶儿那里问问,有什么能帮忙的。”
“我知道了,娘。”
“娘,我给您的离陨丹,吃了没有?”
“吃了一颗,破损的膻中穴补上九成,还剩下一条细微裂缝。另外一颗,我暂时不想吃,想靠自身修炼将裂缝补上。”
“好吧,您看着办。不行就吃下另一颗。”
随后,胡芸儿去见二房主母朱红衣。
自从父亲朱尚之进阶宗师后,朱红衣便很少礼佛念经了。
她从佛堂里搬出来,恢复了世俗生活,该吃肉吃肉,该享受享受。
她告诉胡芸儿,一切准备就绪,只待三日后,王府上门接亲。
“你什么都不用做,届时和你娘前去赴宴即可。”
三日后,胡贞儿带着128抬嫁妆,风风光光的出嫁了。
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杠箱开道,花轿居中,箱、柜、桌、椅、桶、盆等红漆陪嫁用品随后,组成一支绵延数里的送嫁妆队伍。从女家一直延伸到夫家,浩浩荡荡,仿佛是一条披着红袍的金龙,洋溢着吉祥喜庆,炫耀家产的富足。
胡贞儿坐在花轿中,花容玉貌,凤冠霞帔,然而面上却少了几分喜色。
老实说,她心里带着遗憾,原本以为八皇子能成为太子的,然而皇上于春秋鼎盛之年忽然“中风”,此事太出人意料了,让她的希望落空一半。
所幸八皇子是她喜欢的人,而且乃是九阶武师,只要晋升为玄阶宗师,还可以被封为王,到时候胡贞儿便是王妃。
虽然王妃不同于皇后,也不同于皇贵妃,但也算难能可贵了。
在苍兰国中,王妃的地位取决于王爷,王爷的地位取决于功力高低。尤其是这种一家之国,谁的功力高,谁的拳头硬,谁就能掌握更大的权力。
皇上虽然有16个皇子,但大部分皇子不成器,无法成为宗师,成不了宗师就是废物,别说封王了,连公侯都封不了,只能勉强封侯爵和伯爵。
尽管侯爵是封给黄阶宗师的,伯爵是封给九阶武师的,但作为皇子,可以越阶受封。毕竟是皇室成员嘛,总不能沦为一点爵位都没有,跟平民百姓一样。
胡芸儿没去赴宴,因为她正处于提升境界的关键时期,必须将宝贵的时间用在修炼上。她现在处于炼气第十层,如果早日抵达炼气大圆满,就能将胡家从泥潭里拉出来。
她的爷爷胡人杰,一直在青羊山青羊洞闭关修炼,不知何时能成为儒门宗师;她的未婚夫一家,包括祖永寿、祖青云、祖明远、祖明澈在内,全都在努力修炼,提升个人境界;她自己更要努力进阶,因为时不我待,不晓得泰武王何时动手。
胡芸儿不去赴宴,还有一层原因,那就是减少曝光度,降低存在感。
在外人眼中,她是足不出户的闺阁女子,没有人知道她的功力到了炼气第十层,相当于黄阶宗师,这在俗世女子之中,等同于凤毛麟角一般!
当然,如果搁在宗门里,炼气十层不算什么,炼气大圆也不缺,譬如说朝阳宗,还有好几位筑基期的女修呢,甚至连金丹级别的女子都有。
胡贞儿嫁入皇室,日子过得怎样,只有她自己知道。
不管怎样,她回门的时候很风光,头抬得高高的,说话的声音都提高了几分,脸上带着假模假样的笑容,一举一动都有皇室贵妇的架势。
她母亲柳青青的身份地位也跟着提升,就连见到朱红衣的时候都能挺直腰板了。
朱红衣面无表情,没将柳青青看在眼里。
在她看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胡贞儿嫁入皇室,也未必能带来多大风光。八皇子既不是太子,也未被封王,有什么了不起的?
朱红衣有两个儿子,长子胡长清中了进士,次子胡长明还在太庙读书,她的父亲乃是黄阶宗师,年仅70岁,修成金刚不坏之身,被封为金戈侯,有这么强大的依靠,她有什么好怕的?总比柳青青那样的贱人强!
胡翔承的想法又有不同,他很看重这门婚事,还指望能得到八皇子的帮助,将自己的官职提升两阶呢。在他眼里,胡贞儿这一个女儿,比两个儿子重要多了!儿子就算再成功,也不能帮老爹提升官职,要他们有何用!至于说传宗接代,将书香门第传下去,那是老爷子心中的期盼,不是胡翔承所在乎的!
比起绵延不绝的家族利益,胡翔承更看重自己的利益。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从老爷子那里受了“天大的委屈”!
“既然父亲看不起我,我又何必在乎他的心意?我自己开心最重要!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