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承安和姜承彰对视一眼,兄弟二人心头发紧,愧疚难安。
原来,是茵儿暗地里在帮他们。
可他们呢,之前也不曾为茵儿辩驳一二。
尤其是姜承彰,他内心无比彷徨,一想到他亲妹妹所承受的那些压力,他就羞愧难当。
“她恐怕几年前就察觉自己不是二嫂的孩子了。”
“只是可惜了啊,她被你们伤了心,再也不会回京了,哈哈哈~”
“哈哈哈~”
姜四夫人狂妄的笑着,眼泪都出来了,也不知道是痛快还是难过。
这么优秀的孩子,偏偏是别人家的。
但一想到她跟姜家人离了心,她还是十分乐见其成的。
姜大夫人闻言,头痛加剧,身子摇摇欲坠。
“不会的。不会的……”她口中喃喃,抓着自家夫君的胳膊,眼露忧伤,整个人像是要碎了一般。
茵儿肯定会回来的。
姜家大爷眼泪纵横,比自家夫人还激动,要不是碍于在这么多下人面前,他都要撑着嗓子吼了,“去追,承硕,不管你妹妹去了哪里,都要追回来。”
姜承硕点头,赶紧带人出门去。
姜四夫人笑着笑着就哭了,若是她的孩子能够顺利出生,恐怕也能维护她了吧。
而被捆起来的姜云馨,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看向陈氏,即使被堵住了嘴,她仍旧在用眼神向家中众人求饶。
陈氏以头触地,心中哀凉悲痛。
如若她没有见钱眼开,如若没有带着李槐花进京,那她的女儿就还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
她为何当初会鬼迷心窍啊。
随着下人们一个个被拎出来,姜四夫人和姜云馨相继被送走,一场持续了十五年的荒唐闹剧,终归是落幕了。
厅堂上,鸦雀无声。
姜大夫人捏着手中的信,眼神寂寥空虚,即使泪如雨下,也难抚她疮痍内心。
姜云澄在角落中站得腿疼,脸上满是无所谓的神色,微微郁闷的噘嘴。
今日可是她生辰,三叔母也真是的,就不能再等一日再说这事儿吗?
现在好了,连口热饭都没有,她快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姜云澄躁动,踢了下旁边的柱子发泄自己的不满情绪。
樱桃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到姜云澄面前。
“四姑娘,我家姑娘说,让奴婢交给您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姜云澄愣了愣,没有读懂她眼中的情绪。
樱桃面不改色,直接抬起一脚就踹在她腿上,将她踢倒,随后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脆声道,“姑娘说,以牙还牙,上次您推她的事,这样才算抹平。”
姜云澄匪夷所思的趴在地上,脑子差点没有转过弯来,扭头目光凶狠的看向樱桃,“你一个小小的婢女也敢踹我?”
她可是姜家正儿八经的主子了。
姜家大爷见状,眉头一皱,“樱桃,谁允你这样做的,还不快下去醒醒脑子。”
樱桃低眉顺眼的福了福身,大步离去。
“你给我站住。”姜云澄激动的爬起来,冲她背后大叫。
姜二爷及时拦住她,看着她气红的小脸,面色僵硬,“言行无状,你给我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姜云澄崩溃,挥舞着双手,脸色难堪的低吼,“凭什么?爹,她一个婢女,凭什么打我。
上次二姐姐为了姜云茵打我也就算了,这次连她的婢女也敢打我,我难道在府中连一个婢女都比不过吗?”
她凭什么要受这些气,她们不是说要补偿她的吗?
她可是姜家的嫡女,她爹糊涂了吗?为什么不给她做主?
姜二爷一拂袖子,生气的凝视着她,“姜家,决不允许出现手足相残的事情。
上次是你有错在先,该受着你就受着吧。”
“我当初也不知道她是大伯母的女儿啊!”姜云澄跺脚,气愤不已,心中十分委屈。
“就算不知,你也不该动手伤人。”姜二爷目光深沉,负手而立,瞧着她生气时,跟她娘如出一辙的暴躁,心中无奈。
姜云澄流泪,委屈巴巴的盯着他,“可我过了十五年衣食不安的日子,我有什么错,你怪我干嘛。”
她就知道,这家中没人为她着想过。
哥哥和娘也没有维护她的意思。
“够了,住嘴!”姜老夫人冷不丁呵斥一声,神情充满倦怠,“云澄,此事就此揭过,不要再闹了。”
如今最要紧的,是把云茵找回来。
姜云澄欲言又止,可也知道不敢顶撞这位德高望重的祖母,最后只能咬牙生生咽下这口郁气。
次日。
萧璟聿下了朝,神情冷淡的回到东宫。
东宫门前,萧宁昭牵着萧兕儿,看到他的身影时,迎面朝他走去。
“舅舅!”
萧兕儿乖巧的叫了一声,嗓音甜美。
萧璟聿难得有了一丝笑容,蹲下来揉揉她脑袋,应了一声,欲将她抱起。
萧宁昭抓住他的胳膊,面上笑容浅淡,若有若无,快速说道,“璟聿,姜家出事了,你可知道?”
“何时?”萧璟聿蹙眉,立马紧张起来。
萧宁昭叹了口气,抱起女儿,盯着他深邃的眼睛,颇有些稀奇的说道,“昨日,你不知道?说是姜家的四夫人掉包了姜大夫人和姜二夫人的女儿,被姜三夫人发现了。
此事已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
我还听说云茵好像并非姜家女,马上就要被赶出姜家了。”
什么!
萧璟聿脸色忽变。
他猛地想起来前几日茵儿给他送的信……
昨日便发生了,他怎么今日才知晓。
萧宁昭像是未曾察觉他的异样一般,继续往下说道,“你近来同云茵究竟怎么回事,为何忽然与她生疏了,赐婚的圣旨怎么还不宣告出去……”
话音未落,萧璟聿就已经转身朝宫外奔去。
“诶诶诶,你去哪儿,我还没说完呢…”
萧宁昭看着他冲出去的身影,装模作样的呼喊了两下,嘴角缓缓勾起。
臭小子,让你不上心,急不死你。
不过姜家这事儿,还真是稀奇啊。
京城内不可纵马,萧璟聿一时心切,也顾不得那么多。
他带着两个护卫,一路骑马来到姜府,未等管家通报,便公然闯了进去。
只是府上尤为安静,带着一丝不正常的气氛,他心下一沉。
管家一脸惶恐的跟在他身后,如今府中大夫人病倒了,三夫人出门看宅子打算搬家,二夫人养伤闭门不出,承硕公子和承安公子出门找三姑娘,年迈的老夫人早已不见客。
老爷和其他几位爷也都不在府中。
他该怎么办?
所以,当得知太子突然大驾光临,府中唯一能扛起大旗的姜承彰略显慌张的迎出来。
他尚未来得及换衣服,身上还沾染着淡淡的药味儿,脸色瞧着也不大安稳,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
“姜氏承彰拜见太子殿下,家母抱恙在身,未能迎接,万望殿下海涵。”
太子殿下怎会突然造访姜家?
姜承彰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但礼数方面,还是十分周到的。
一路狂奔至此,萧璟聿已经冷静了许多,他看着眼前之人,冷冽的眼中划过一抹微光,“无需多礼,是孤冒昧造访。
孤听闻京中传言,所以今日过府,是想询问一件事。
姜四姑娘可还安好?”
其实他应该派人来问询的,只是他太着急,没忍住。
可既然来都来了,便是问问也无妨。
姜四姑娘?
姜承彰站直身躯,青袖飘逸,面露疑惑。
太子殿下认识云澄?
“回殿下,云澄在家中,一切安好,您可是要见她?”
云澄是谁?莫名其妙。
萧璟聿脸色骤然阴沉,袖中手指摩挲着,薄唇轻动,“孤问的是姜四!”
姜承彰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脸色微僵,但猛然间,又想起之前二叔母说太子殿下跟云茵……
所以……
“殿下问茵儿吗?茵儿如今是我府中的三姑娘,她……”
顿了顿,姜承彰失落道。
“她昨日……不辞而别,已然离京了。”
“你说什么?”萧璟聿声音冷厉了三分,眼中划过一抹不可思议之色,紧紧盯着姜承彰还算稳重的脸庞。
姜承彰被他周身气势所惊骇,吓得脸色都有些绷不住,赶紧伏低身姿,拱手拜道,“太子殿下明鉴,家父已经派人去寻找茵儿,必然会尽快将她带回来的。”
太子殿下这般生气是为何?
萧璟聿只觉得自己像是错过了什么一般,心中忽而生出一股沉闷慌乱之感,赶紧对姜承彰询问,“姜大公子,你知道她往哪里去了吗?”
茵儿那般胆小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独自离京呢。
不过还好,他派有暗卫保护她。
只是,暗卫怎么没有给他递送茵儿离京的消息。
姜承彰面色茫然的摇头,“茵儿只说自己离京游历河山,不曾告知家中要去往何地。”
不然家中祖父和父亲、二叔、三叔也不会着急出门托人寻找了。
萧璟聿脸上升起一抹烦躁,心境忽变,有些不安,“若找到人,赶紧来知会孤一声。”
说罢,他便转身大步离去。
“喏!”姜承彰不解归不解,但还是应下。
大步出了姜府,萧璟聿快速翻身上马,正要去调人去追,两个灰头土脸的暗卫突然冒出来,如丧考批一般耷拉着脑袋。
质疑的目光扫过他们,萧璟聿攥着缰绳,一脸凝重。
“有人暗中协助姜姑娘,把属下们引开了。”暗卫甲羞愧开口。
姜姑娘离京前一日,有人扮做她的模样,带着他们俩满京城瞎转悠,最后又去了京郊爬山,导致他们俩没有及时传回消息。
萧璟聿眉头都险些能夹死苍蝇了,脸色瞧着也格外阴郁,“谁?”
两个暗卫对视一眼,“像是……八皇子的人。”
老八?怎么又是他。
上次饶他一命,这次竟然还敢跟他对着干。
要是茵儿出了事,他一定让他生不如死。
不知为何,他现在心慌得厉害。
就像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快要脱离他了一般。
他又想起了那封信。
莫非茵儿早已有离京的打算?
萧璟聿不得而知,只希望赶紧把她找回来。
一连找了好几日,水路、陆路都派了人出去,可就是没有得到任何线索,像她整个人凭空消失了一般。
而且连萧璟轩都躲了出去。
就在他要亲自离京寻找时,萧帝忽然宣布南巡,由他和皇后监国。
五日后,萧帝带着早就准备好的一干人等离了京,萧璟聿被迫留在京中,只能派人继续搜寻姜云茵的踪影。
萧帝南巡的船只经过离京千里外的一座码头时,船上悄悄多出了一道身影。
夜晚,月色洒在流淌缓慢的水面上,粼粼波光泛滥。
船舱中,烛火摇曳。
许久未见,姜云卿抱着姜云茵,眼睛都快哭红了。
比起姜云卿的激动自责,姜云茵就显得十分淡然,可也有些疑惑,“大姐姐,你怎么会在船上?”
她大姐姐此刻不是应该在京中吗?怎么会跟着萧帝一起离京了?
姜云卿趴在她肩头抽噎两声,听见询问后,赶忙擦擦眼泪,又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带着哭腔道,“皇上要带阿祚去南疆,我放心不下,就想跟他一起。
我同娘说,皇上让我跟着一起南巡,要离京些时日,又让皇后娘娘做保,然后就出来了。”
“别说我了,茵儿。
这些日子你还好吗?家中为了找你,已经快急疯了。”
自打她从娘口中得知茵儿才是她亲妹妹后,就惊讶得不行。
十五年啊,整整十五年,她们一家子都被四叔母蒙在鼓里,以至于血亲分离。
可她更没想到的是,茵儿竟然突然离京,了无音讯。
姜云茵垂眸,视线落在姜云卿握着她的素白柔荑上,声音淡淡,“找我?可我已经写信给……娘说过,让他们别找我了。”
姜云卿并没怪她的意思,只是太担心她,毕竟她这般年幼,又孤身一人,“可你一个小姑娘,孤身在外,家中如何能放心。”
“还有,你怎么……”
怎么会同时也去往南疆,还跟皇上他们一起。
姜云茵明白她的欲言又止,微抿嘴角,轻声解释,“姐姐为了什么事离京,我就同样为了什么事离京。”
这么说……
姜云卿眼神温柔,抚摸着她长长的秀发,朱唇染泪,“茵儿可是为了太子殿下……”
她在宫中,时常跟着阿祚出入御书房,所以前头竟意外知道茵儿和太子的事情。
后来,茵儿离京时,太子殿下为了找她,也欲请旨出京,亲自寻她。
可皇上先太子一步,告知南巡一事,太子殿下便只能留在京中。
听说,太子殿下还试图拿着赐婚圣旨让韩公公去宣告,可被皇后娘娘和大公主拦下了。
那时她才知,茵儿跟太子殿下连婚约都定下了。
只是,既然有了婚约,为什么茵儿不告诉太子,反倒是自己偷偷离开了京城呢。
“是,也不是。”姜云茵眼神淡然,拿起手帕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