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大齐宫中挂起了红绸。
“唉……这丽妃当真是不受宠啊,还不到一月,君上便迎傅家大小姐入宫了,直接便是贵妃呢!”
“谁不知道傅大小姐同君上是青梅竹马。况且傅家一门可谓钟鸣鼎食之家,家主任太傅,大公子为刑部侍郎,二公子是中郎将,皆是宠臣。傅大小姐便是做君后都够格了,当个贵妃自是绰绰有余。”
“只是这后位一直空置也不行啊,不过要我看,君上那般偏爱江先生,不会……”
“江先生再如何学富五车那也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孤女,不够格的。”
……
今日的傅清越一身玫红嫁衣,团扇掩面,自傅宅内走到门口,可谓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碧玉龙凤钗。香娇玉嫩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她步步而来,喜悦让她每走一步都觉得恍惚。
直到走到门口,看着母亲满含泪水的眸,父亲欣慰而苍老的面庞,已是堂上椿萱雪满头,再触及二哥不舍的神情,她不知为何便摄住了整颗心……二十年来的记忆翻然涌来,泪水忽然便沾湿了面庞。
——谁说我傅极的女儿张扬,在我眼中,整个大齐都没有阿越这般璀璨夺目的明珠了!
——臭丫头,还要为兄我为你收拾多少次烂摊子?愣在那儿干嘛,还不跟上?为兄带你去出气。
——我傅玄的妹妹,我说得,别人就是说不得。
——越越是为娘手中的宝,打不得,骂不得哟!
这么多年来,她惹过许多事,即使曾经她为了顾听桉做了会危害整个傅家的事,他们也从未怪她。
就是眼前这些人将她捧在了手心宠,娇养出了上京独一无二的火玫瑰。
傅母连忙上前,温暖的手擦拭着傅清越的泪水,“傻丫头,爬了这么多年墙,等了这么久,终于如愿了,可不兴哭啊……”
傅清越红着眸,在傅宅门口径直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爹、娘、二哥,还有大哥虽然不在,但感谢这些年,您们对清越的包容、宠爱与陪伴,今日清越去了宫中,便不能常伴您们左右了!”
傅荟上前轻轻敲了敲傅清越的头,笑道:“往后阿越成了贵妃娘娘,为兄可不能再敲你丫头的头啰。行了,哭什么,多笑啊!”
“越越往后在宫中照顾好自己,知道吗?冬添衣,夏减衣。没事回来看看为娘的,君上定然也是同意的。”
傅极看着傅清越,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我的女儿终是长大了,爹不需你做任何事,过好自己即可……入轿吧,莫误了时辰。”
傅清越红着眸,被云禾扶着上了喜轿,在轿内,她听到傅荟明朗的嗓音大声地吟诵在身后,“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再也忍不住,傅清越在轿内泪水决堤,她的傻哥哥可是最讨厌诗词的,如今却……
她何其幸运,有此家人。
……
离州,灯火寂灭,明月当空。
“唉……听说今日可是你小妹入宫呢,可惜某人瞧也瞧不上一眼。怎的,在这借酒消愁呢?可惜了……执一杯酒,尝尽二两愁。”夜白谙拿着酒壶抵了抵傅玄的手肘。
傅玄直接抢过了夜白谙的酒壶,仰头倒在了嘴里,不待夜白谙说话,直接将嘴壶塞入了他口中。
看着这没心没肺的人,傅玄嘴角带起一阵嘲讽,“夜白谙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可没少偷看阿越,如今还要装作不在意,连爱都说不出口,也难怪阿越瞧不上你。”
夜白谙听后浑身一僵,涩声道:“你知道?”
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如何,今日的傅玄不同往日死板,轻笑道:“呵……阿越爬墙看君上,你便在高楼上看阿越。这么久了,你怎么就连爱都说不出口呢?”
“阿越要的太多,君上却不爱她。入宫,她又怎么可能会幸福?况且……贵妃再高,不过也是妾罢了。”
夜白谙望了望天上明月,拿起酒壶喝了一口,双手撑在身后,洒脱的笑道:“她爱君上,爱得满城皆知,爱得炽热似火,爱得自降姿态,爱得不撞南墙不回头。”
“这当真是俟河之清,她那般之人,是永远不会回头看的……即使,身后有人在等她。”叹息了一声,夜白谙淡淡道:“况且,皓月在前,她又如何看得上萤光?
傅大你这就不懂了吧?此爱为放手,那江先生怎么讲来着……自远而浅观足矣。”
“那西离国师不还道:若爱,则不择手段吗?”傅玄摇头,看了一眼夜白谙,“啧——第一次见我大齐神勇不凡的夜大将军自贬为萤光呢。”
夜白谙挑眉,“君上面前,自该不啻天渊。我是萤光,你便是黑炭了。”
傅玄深深叹了口气,眸中凝重,“我倒也想知道,君上怎能做到如此狠心。阿越齿如瓠犀,眉目生姿,这诺大上京,还有何人比得阿越倾国倾城,明媚似火?况且,也这般多年了……君上的心当真是铁做的。”
夜白谙轻轻一笑,“呵……你也知道,君上的心还真就是铁打的。他满身才华,却自幼困居于小院。临了十五岁,面对的却是满门抄斩,费尽心力才保下了小殿下,你们那时以此作威胁,他又怎能心无芥蒂?”
“况且,这种事从来不分先来后到,也并非时间可以更改。不然,你瞧瞧那宫中的江先生。”
“有些人啊……只需站在原处,便有人去靠近。”
说完,夜白谙苦笑一下,拿起手中酒壶倒入口中,辣刺的酒味漫上心头,他洒脱笑道:“罢了……???笑能?回,?酒相逢须醉倒!”
“来来来,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