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子是李世光的人,这是毫无疑问的。
李世光在江东,肯定也有官面上的关系,这也是毫无疑问的。
做了这么大的事儿,我没那么傻逼,傻乎乎的待在江陵,等公安来抓。
所以,回到第二天,我们就跑了。
在峰哥的安排下,我们跑到祁阳,躲在县城里,八戒、刘八斤以及鸭子包括我在内,身上的伤也不敢去医院,甚至都没找大夫,只敢通过非正规渠道,买了一堆的消毒之血药水,然后,我们四个人,躲在祁阳龙山街道一所小学后面,在那栋逼仄的农宅里,关上院子,每天几乎不出门,闻着各种消毒水与化脓的腐朽的味道,足足躲了三个多月。
直到峰哥跟我说,风声过去了,没事了,我们才敢返回江陵。
……
我受伤跑到祁阳躲灾的这段时间,李瑶很担心,以前一直不太干涉我私人生活的她,这次跟我提了两次,让我别混了,退出黑道,她还说要到祁阳来找我,都给我拒绝了。
道上打流的那些事儿,我不想李瑶沾上,这些门门道道,她离得越远越好。
至于退出黑道?
我暂时没想过,而且,这也是不太可能的事儿。
抛开打流这几年,我惹的那些仇家不谈,而今,江陵黑道与我纠缠如此之深,我怎么可能分割?
即使我离开江陵,拿上一大笔钱,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那也很难。
除了打流,除了打架,我没有任何技能,我也没口才,远没有刘彦明的情商,和宋哲的头脑,已经习惯了花钱如流水的我靠什么生存?
李瑶是个聪慧的女孩,我相信,她肯定明白,她的护肤品,她一千块钱一支的口红都很昂贵,已经习惯了吃海鲜的我们,是很难再咽下萝卜淡饭的。
对我道上的那些朋友,李瑶都很熟悉,或许也是听见了一些风言风语,也或许是看见了鸭子身上那狰狞可怖的蜈蚣疤,最近她有些忧心忡忡的,98年8月下旬,我们从祁阳回来第二天,李瑶就拉着我去宋塘的楚隍庙,说是去庙里上香,求平安。
我对鬼神这些玩意,只有敬畏,但无信仰。
信仰在某些国度,是一种身体力行的约束和灵魂的慰安,但在咱们这片古老黑土地上,貌似更多的是功利。
儿子要高考了,去庙里求菩萨保佑金榜题名,爹娘生病了,去庙里求菩萨保佑无病无灾...而平时,这些菩萨长啥样,他们也根本不在乎。
就这,菩萨能保佑你么?
……
开个玩笑,我不信这种功利的伪信仰,但李瑶对我的关心,还是让我挺温暖的。
那天上午吧,时隔三个多月,我再一次见到了李瑶。
她穿着小白鞋,紧身的蓝色牛仔裤衬托得一双腿笔挺而修长,上半身是一件鹅黄色的小背心,该鼓的地方已颇具规模,小腰纤细不堪一握,前些天刚做的大波浪头发蓬松披散着,让她更增了几分慵懒和妩媚。
“靓女,这里!”
修好的蓝鸟停在八里巷入口,老远,看见她下楼,我招手喊道。
她怔了怔,确认了我的位置后,雀跃的向我跑来,乳燕一般投入我的怀里。
她皱着白玉一般的瑶鼻,螓首仰望45°端详着我,不一会,眼眶红了起来,“你瘦了。”
我贪婪的吸吮着她的发香,捉黠地说道:“我瘦了,也硬了。”
她似乎感受到了一些变化,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跑开,然后红着脸钻进副驾驶,“一天天净想着那些事儿,啐!”
“哈哈哈!”
“食色性也,孔夫子说的。”
我笑着,替她关上车窗,然后踩油门,车开得飞快,一如去吃堡口豆腐的那个晚上一样。
……
前来楚隍庙上香求签的人很多,到那里时,大约是上午十点半,庙里人很多,人山人海的,要进庙烧香,还得排队。
大夏天的,热得很,我不乐意排队,就提议找个餐馆,先吃个中饭,下午再来,李瑶欣然同意。
那是个颇有地方特色的餐馆,名字我忘了,我只记得餐馆的生意挺好,里面的食客有七成多,我拉着李瑶刚在门口的一个空闲的桌前坐下,几个不速之客就来了。
一个穿着件青色的印着龙形图案的衬衫,衬衫不系纽扣,敞露胸怀的流子领着几个同伴走了进来。
这个敞露胸怀的流子,看上去三十五六岁,胸口一撮胸毛,虎背熊腰的,远点一瞧,跟张飞似的。
这人我认识,叫刘兵,道上的外号黑虎,是和尚的好兄弟,也是王涛手下的心腹马仔之一,几个月前,和尚出事那会,我和陆峰去医院找王涛,在医院楼下见过刘兵。
道上传闻,黑虎这人脾气挺暴躁,上次和尚被飞机崩碎了蛋,据说黑虎愤愤不平,多次在道上传话,说是要找人在监狱里弄死飞机。
黑虎替和尚打抱不平我相信是真的,但真要在监狱里弄死飞机,我觉得场面话的因素居多。
毕竟,傻逼都知道,真要杀人,不会拿着喇叭到处宣传。
看见黑虎带着人进来,我撇过头,不想让他看见我。
并非我怕他,而是,我不想惹事,尤其是当着瑶瑶的面。
但有时候事情就这么怪,越担心的事儿,越容易发生,黑虎一脚刚跨进饭店,前面一个中年正好脚步匆忙的出来,一时间没看见黑虎,与黑虎撞了个满怀。
那个中年和黑虎都趔趄了下,我和李瑶坐的位置就靠着饭店正门,黑虎半边身子一趔趄,直接撞歪了我这张桌子。
“嬲哈醒,你走路不长眼睛是吧?”
后面,黑虎的几个马仔瞪眼就骂撞上黑虎的那个中年,那个中年连连道歉。
而黑虎扶着桌子起身,一张脸距离我只有不到两尺远,我想躲也躲不开。
黑虎直愣愣地看着我,似乎挺意外,好一会儿后,抠了抠鼻屎,然后抠鼻屎的小拇指在我的桌面上擦了擦,语带挑衅意味的对我说道:
“这不是何老四吗?卖b挣钱了,带着婆娘出来下馆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