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一手拿着手机,去饮水机处取了纸杯,倒水时,电话那头李世光的声音莫名的弱了几分,但依旧骂骂咧咧的吼道:
“何老四,我嬲你娘!你个猪嬲的畜生,你最好保佑吧,你最好烧香,保佑世红莫得事,不然我搞你全家!”
一句话说完,李世光就挂断电话。
我跟李世光鲜有交集,我对他最深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他叫上高乐,找到我,要跟我谈在双塘区开赌场的事儿,我没同意。
后来,在一些公开场合,比如一些酒局或者生日宴上,我们偶尔碰过面,但彼此基本就点点头,保持基本的礼貌就过去了。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跟李世光通话,昨夜,决定撞宝马时,我已经做好了跟李世光翻脸的准备,所以,对于李世光的任何愤怒、谩骂威胁,我都有心理预期,也做好了死不承认的打算。
我将温水倒好,返回床头时,李瑶怔怔地看着我,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有些复杂的眼神,她说:“刚刚给你打电话的是李世光吧,我都听见了。”
我随口说,“是,李世光怀疑,是我找人撞他妹妹。”
“那是不是你撞的呢?”
听李瑶这么说,我不由得怔住。
邂逅李瑶,像是上天安排的一场浪漫的意外,她是个很懂事,也很善解人意的女孩,这么多年来,对于我在道上打流的事儿,她鲜有过问,给了我很大的自由。
“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不说就算了,我猜不是你,是刘彦明干的,对不?”
李瑶似乎有些怕冷,小手抓了抓被单,蜷缩着身子,望着天花板,幽幽说道:“昨晚你一晚上没回来,刘彦明也没回来,你们肯定出去办大事了,你这个人心太善,有时候硬不起来,刘彦明就不一样了,这人表面笑呵呵,一颗心乌漆嘛黑,什么都干得出来。”
“你怎么知道刘彦明没回来?”
我很惊讶的说,我与刘彦明、鸭子付彪,四人悄悄去的江东,事先我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在回来的路上,也一致说好了,昨晚在华西宾馆打了一通宵的牌。
李瑶知道我一晚上没回来,这并不奇怪,因为我一晚上没睡,白天也没睡,身上的疲惫藏不住,我也没想过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伪装什么。
“昨晚九点多,我给鸭子发过短信,我问他在干嘛,他凌晨一点多回复我,说在华西宾馆打牌,我问都有谁,他说和你,还有彦明、付彪,我一听就知道这是胡扯淡,你何嘉祥玩牌没什么瘾,不至于跟人打牌打通宵,我低血糖住院你是知道的,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可能放着我不管不问,去宾馆打一个通宵的牌,刘彦明也不太可能陪着你们通宵打牌,他这个人目的性很强的,你让他陪着哪个领导打牌,一晚上输几万块他都不会太在意,让他陪着你打牌,他能得到什么好处?付彪与鸭子都是你的人,你们这阵子关系都闹那么僵了,他不担心你在牌桌上弄死他就不错了。”
顿了顿,李瑶轻叹一声,继续说道:“今天早上,大概九点多吧,在你还没来医院之前,我跟鸭子快临产的老婆翠翠聊天,她向我抱怨,说鸭子一晚上不见人影,问我知不知道鸭子在哪里,你想啊,鸭子那么疼老婆的人,他能放着快生产的老婆不管,陪着你去宾馆打牌?”
“这都是不合理的事儿,我根本不需要打什么电话求证也能知道,你们昨晚肯定跑出去办事了,今早上,有人跟我说,昭陵的刘宝亮被车撞了,当场被撞死了,而今,李世光又给你打电话,口口声声说是你撞他妹妹,道上的事儿我不是很懂,但我又不傻,对吧?”
我看着李瑶,看着他苍白的脸,和她虚弱的我见犹怜的病态的样子,此刻的她怎么看都是一个病人,一个弱不禁风的柔柔弱弱的女人,可她刚才一番话,让我很难将她跟一个柔弱的小女人对应起来。
尽管她刚才的分析,以主观臆测偏多,但每一种分析,都透着这个女孩的聪明,她对我们每一个人的性格和行为处事风格了如指掌,并且,能精准敏锐的从每个人的话语中了解到背后潜藏的信息。
这绝不是一些胸大无脑的女人能有的禀赋。
我无言以对,想了想,说:“刘彦明干的。”
“果然是她。”
李瑶脸上没有流露出半点意外,一双乌黑灵动的眸子中,泛起异样的涟漪,她再次叹息一声,说:“嘉祥,我向来不喜欢在背后说人坏话的,但我今天必须提醒你一句,刘彦明这个人,你得防着点,你拿他当兄弟,他拿你当梯子,几年前,他刘彦明什么也不是,他需要你,而今,他方方面面都不弱于你,他比你更懂得收买人心,也更有钱,你在他心里的价值已经很低很低了。”
我心里有些不耐烦,语气提高了八度,说:“我晓得,你莫管。”
说这话时候,我内心很是烦躁,我很清楚李瑶所说是有道理的,可如今,我与刘彦明关系刚刚破冰,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关系,难道又要弄僵么?
信任,是经不起试探的,每一次试探,都是对信任的莫大摧毁。
……
6月3号,我接到小宝的电话,电话里,他邀请我三天后去江东市参加他儿子的周岁宴,我欣然同意。
道上,除了打打杀杀,就是各种酒局、宴会,是盛世浮华与血腥骷髅的合奏,小宝和我素来有交情,他亲自邀请我参会,我没有不去的理由。
我让鸭子提前准备了一个五千块钱的红包,在6月6号这一天清晨,提前三个多小时就上路,赶往江东百威大酒店。
我以为,这是在我打流生涯的无数次酒局宴会中的寻常一次宴会,然而,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宴会,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彪哥、李和平与小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