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阴幽荧并没有理会谢予辞的狂悖之语。
祂只是从地上拾起一只龄竺,将它断掉的那头树枝轻轻放回树梢上。
然后,一片柔和的淡金色神光乍现,那本将死掉的龄竺花,便又俏生生的立在枝头上了。
祂笑容恬淡温和。
“帝尊没有私心,若你一心行善举,他必不会忌惮于你。”
“呵。”
谢予辞却“嗤”了一声,还十分手欠的伸手去拨弄太阴幽荧刚刚救活的那支龄竺花。
然后,他挑起左侧一边的眉梢,十分不爽的说:
“他哪一回看见我时不像一只炸了毛的乌眼鸡?什么天地至阳之神,我看他便是一支炮竹,还是做工不甚精良那种,不点都要炸的。”
太阴幽荧轻轻打掉他在龄竺枝头不断作怪的那只手,轻嗔:“你别再动它了。”
然后,祂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还不是因为你仗着天生神力不凡,整日里在凡间惹是生非吗?今日与东边的大妖约战缠斗,明日又与西边的恶兽打作一团。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你可知九重天上,每日帝尊案头上堆积着告你御状的折子都快要堆积成山了?如此让人头痛,帝尊他看到你能有好脸色才怪。”
“哦?”
谢予辞不以为耻,反而笑嘻嘻的看着祂问:
“太阳烛照看我不顺眼,那你呢?你也是天界至尊,怎么你看见我时却从未像他那般嫌恶于我,那般疾言厉色?”
其实,当年谢予辞与太阴幽荧也是不打不相识。
那一年谢予辞在东海与一只为祸一方、额上已生出龙角的蛟龙大战,搅得东海翻天覆地,浪涌涛天。
地仙和东海一纸状书直接将他告上了九重天。
但是由于谢予辞是混沌初开后天地而生的凶兽之首,又身负神骨,是为凶神,等闲天界神君无法与之抗衡,更别说阻止他了。
于是,那次帝尊便派了往圣帝君太阴幽荧亲自临凡东海,制止他二人的恶战。
只不过那一战,太阴幽荧与谢予辞只对了几招,双方便同时草草收手,并没能分出个胜负。
太阴幽荧不敢大动干戈,是担心祂与谢予辞二人的神力冲撞下,会给东海带来更大的灾难。
至于谢予辞为何也停下手来不再出招,祂却不得而知了。
不过,二人也算不打不相识,后来居然还成为了莫逆君子之交。
后来,据谢予辞事后嬉皮笑脸的声称,他当时匆匆几招便收手,是因为太阴幽荧的那张脸着实太过好看,他从未见过这般就连一根发丝都令他觉得十分顺眼的人,于是他谢大爷不打了!
太阴幽荧却从不把他那些疯言疯语当真,每回听罢都是一笑了之。
祂轻笑了一声。
“我为何要嫌恶于你,你虽性情跳脱,但却最是赤诚洒脱,从未当真作过一件恶事。便是与大妖恶兽缠斗,也大多是因为看不惯他们为祸一方、欺凌弱小罢了。”
太阴幽荧转过头来,淡淡笑着看他。
“谢予辞,你行迹看似浪荡,实承君子风骨。你之本心,我从未疑。”
谢予辞不知何时,已收起那副放荡不羁的笑。
他素日总是明朗话多又毒舌的,倒是难得有这般安静下来的时候。
他细细的,格外认真的端详着眼前之人水墨画般的眉眼,半响他轻轻转开脸去,似乎不敢再直视祂的眼睛。
“太阴幽荧,你身为九重天上神、天界的帝君,怎能如此轻信旁人,还是信我这种混沌而生的天生凶煞。”
太阴幽荧却轻轻笑了,满座蝶兰色的龄竺花不及祂这一笑间的清绝。
祂难得开起了玩笑,开解他道:
“行了,可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纵是混沌初开的天生凶煞又如何?本君还是混沌初开的天生神圣呢,有我看着你,你还翻不了天去。”
谢予辞被太阴幽荧这句难得的玩笑话引得“哈哈”一笑。
他点了点头,笑意盈盈的道:
“那是自然,往圣帝君神威在侧,我等萤虫如何敢与日月争辉,必然心悦诚服、服服帖帖,对帝君言听计从!”
“行了,你便别贫了。”
太阴幽荧好笑的轻轻摇了摇头。
“就你这性子,想来这辈子都不会对旁人言听计从。不过,只要你肯安分一些,别惹出什么大乱子来,本君便要谢你了。”
谢予辞闻言“切”了一声,他故作震惊的看向祂。
“太阴幽荧!你好生没有良心,我对你还不够言听计从吗!若不是担心你夹在中间难做,我才不会给那太阳烛照半分好颜色看。”
“口无遮拦。”
太阴幽荧却侧着脸,用眼梢扫了他一眼。
“你何时面对帝尊有过一丝敬重之色?还好意思说自己给帝尊好颜色。
帝尊虽然生而神圣,大度无私,不愿与你计较。但是他毕竟是三界至尊,你万万不能总是这般放肆。若是有一日真的过了头,我怕我也保不住你的。”
谢予辞闻言却挑了挑眉,满不在乎的牵起一侧嘴角。
“我谢予辞与那太阳烛照一明一暗均为混沌初开而化,我才不怕他。
他若是当真能奈我何,便不会每次见到你与我在一处,气的跟乌眼鸡似的,却还偏偏奈何不了我。”
说到此处,谢予辞却沉默了片刻。
也不知他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神情晦暗难辨,然后转过头直直看向太阴幽荧。
“太阴幽荧,圣神帝尊太阳烛照一人之神力,与我顶多打个平手。除非有一日,是你与他一同对付于我。”
太阴幽荧闻言先是一怔,旋即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祂微微撩起及地的帝君冕服衣摆,随意的倚在一旁的蜀堇枫上,身姿卓越,气度端华。
“想来,盖因你整日无心修炼,才会满脑子里装下这么多奇奇怪怪、杂七杂八的想法。”
祂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颇为无语的说:
“你啊,就是太闲了。若是你如同我这般,每日要处理三界诸多繁琐之事,想来便也分不出这么多心思去胡思乱想。”
谢予辞却好像钻了牛角尖。
他抱着双臂,沉眸固执的看着祂。
“那便当我是太闲了好了。但是太阴幽荧,你我相识数千年,谢某今日便偏偏想要一个你的答案。”
“什么答案?”
太阴幽荧叹息的看着他。
谢予辞素来闹腾活泼,极少如此严肃。
“太阴幽荧,你是否有一日,与旁的什么神仙一同对付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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