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清潭闻言轻叹一声,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守护四大秘境结界,本是我仙门四大派弟子的职责,但钧天崖、宿风谷秘境相继被劈,其间种种缘际,我亦难辞其咎,因此实在当不得豫仙友的谢。”
豫丰年微微沉默, 他见卓清潭情绪不佳,遂打开放置在一旁的食盒,转移话题道:“卓师姐,还是请先用饭吧。”
食盒并不大,里面放着一荤一素两盘小菜,还有两个馒头一壶热茶。
虽然不算丰盛, 但也不算苛待。
想来若不是卓清潭身份特殊,单单只作为阶下囚和戴罪之身的话, 是断然不会享受到这般礼遇的。
卓清潭自出了宿风谷秘境拿回前世过往记忆后, 便始终觉得心力交瘁,心中思绪万千,无一刻安生。此时,更加是半点胃口都没有。
但是一想到后面兴许还有无数的事情等着她,而她如今这幅不甚结实的凡人之躯,又实在禁不起再多的折腾。
于是,她静默一瞬,还是接过豫丰年递来的筷子,轻声道了声谢。
豫丰年正要将饭菜端出来,目光落在肮脏的满是尘土的地面上时却微微一顿。
他沉默一瞬,旋即脱下自己那身玄紫色的凭津阁弟子外袍,铺在了地上。
然后,才将食盒中的碗筷餐食端出来,放在他那件外袍上。
卓清潭微微一怔,有些意外的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 轻声道:“多谢。”
其实, 她先前在无瑕镇时,曾经给了这位向来骄傲的凭津阁弟子一个很大的没脸。
她属实没有想到,豫丰年居然会如此不计前嫌、周到细心的关照她。
豫丰年闻言却轻轻摇了摇头。
“虽说我师父事出有因,但如此相待卓师姐,确实是凭津阁招待不周。”
卓清潭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
她用筷子刚刚夹起馒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再次蹙眉问道:
“豫仙友,说起澹台阁主,还请你务必转告令师,需得加固此处地牢,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豫丰年一愣,他迟疑片刻,有些疑惑的问道:
“丰年虽不知卓师姐此为何意,但是我凭津阁建于湖面之上,此处地牢是深埋湖底的,又设下重重护卫守住了石道入口唯一的石门。若无阁主亲赠口令,等闲人,是万万不可能进入此间。卓师姐不必担心。”
“这点防卫,根本不够看。”
卓清潭却淡淡摇了摇头, 她缓缓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丝毫给凭津阁留面子。
她轻声道:“此处牢房中虽有几处法阵, 但是具是用来防范于受困牢中之人的,而并非是防范外面之人闯入。
而地牢外面只靠着几名弟子守卫看守,若有法力高强之人要强闯进来,那几名守卫如何能防得住?
澹台阁主只想着如何防备在下出去,却忘记要防住他人来此将我带离。”
豫丰年闻言顿时更加迷惑不解。
他迟疑了一瞬,细细想了想,还是不明白卓清潭的忧虑在何处。
“卓师姐,莫非你是担心贵派的三位师兄,会违背家师之命,强闯地牢来救你出去?”
“非也。”
卓清潭轻轻摇了摇头。
“端虚宫宫规甚严,我身为掌宫,既已经下令不许他们妄动,那么只要我并无性命危险,他们便绝不会违逆我命,擅自行动来此营救。”
豫丰年闻言更加不解了。
他眉头紧蹙,迟疑着问:“既然如此,那么卓师姐,您又是在提防何人闯进来呢?”
他想了想,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恍然道:“莫非您担心的是是那个名叫‘谢予辞’的奇怪少年?”
卓清潭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道:
“豫仙友,四大秘境结界兹事体大,我不能瞒你们。我与四大秘境其实是有些许渊源的,我之神魂极有可能便是打开秘境阵王的钥匙。
因此,此时我实在不宜出现在其他尚且被破的秘境附近,以免生变。也正是因此,我甘愿束手就擒,自缚于此。
所以还请你们务必不要让旁人知道我被关在此处,免得横生事端,给守护秘境结界带来更大的风险。”
“这怎么可能呢?”
豫丰年皱眉:“据我阁中典籍记载,四大秘境结界在凡间存在了数千年之久,近万年来秘境中蕴藏无限神力仙力,卓师姐的神魂怎么可能是打开秘境中的阵王阵法的钥匙?”
卓清潭静静看了他一瞬,此事前事纠葛太多,多说无益。
她缓缓摇了摇头,低声道:“此时再究其原因,已无甚意义。先前我出现在无妄海钧天崖秘境和贵派的宿风谷秘境,确实致使秘境结界阵王打开了。
若我猜的没错,除去在下之外,其他人是无法进入四大秘境阵王中的。而秘境阵王若被打开,结界中封印之物便有可能被有心之人取出。
所以,我可以被关在这世间任何地方,唯独不能接近九晟山和崇阿山。更不能被有心之人利用挟持、带去九晟山与崇阿山。我这样说,豫仙友可是懂了?”
豫丰年沉默与她对视片刻,缓缓点头道:“我明白了,我这便跟师父禀告,加强此处守卫力量,断然不会让人潜入。更不会让人伤害挟持卓师姐。”
卓清潭微微一顿,旋即笑了笑:“如此,那便谢过豫仙友了。”
豫丰年低下头,低声劝道:“外面的事有我等,卓师姐不必过于担心,且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他四下看看,皱了皱眉:“此处锁芯牢地理位置特殊,身处其中便无法使用其他阵法,我亦无法在此地生成取暖阵法为卓师姐取暖。也不知卓师姐能否受得住此地湿寒潮气。”
卓清潭艰难的将刚刚放到口中的一小口馒头咀嚼咽下,方才轻轻摇头,答道:“无妨。”
豫丰年皱眉看着她消瘦到棱角分外分明的下颌线,一时无语。
她的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根根分明,而她纤长的脖颈上青筋亦是清晰可见。
他默默凝神看着她,忽而沉声问道:“卓师姐,你与三个月前在无妄海李掌门大寿宴会上相比消瘦甚多。不知除了灵脉被封外,你的身体可曾还有什么其他不适之症?”
卓清潭其实已经吃不下了,她吃了许久也不过只吃下了半个馒头罢了。
于是,她也便不再为难自己,放下了筷子,轻声回道:“在下未曾有不适。”
豫丰年皱眉:“当真?”
“当真。”
卓清潭哪怕身陷囹圄,举手投足间亦具是清雅出尘。
她抬手倒了半杯清茶,微微扬起下巴,缓缓饮下粗茶,然后偏头淡笑回答:
“许是先前在端虚宫内禁闭时清减了一些,但并无大碍,劳烦豫仙友挂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