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月忆起昨晚的噩梦,不由得轻蹙眉头,心神不宁道:
“昨儿梦见了四哥,他坐在山坡上朝我挥手,感觉寓意不太好。”
林开济拿着梳子的手微顿,笑了一下,轻声道:
“梦境之事,不必当真。”
说着,骨感修长的手指在她丝绸般的长发穿梭,动作温柔细致。
她的发质极好,乌黑,柔顺,又带着微微的冰凉,手感极佳。
林开济透过铜镜看着两人,像极了温润的丈夫在给娇软的妻子梳头。
画面美得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沉溺其中,心间的某一处此刻得到了短暂的满足。
林开济一边为林昭月梳头,一边宽慰道:
“四弟向来自由随性,大将军府他能待两年已是了不得,或许过些日子就会回来了。”
林开济语气平静,仿佛早已习惯了林卿尘的行为。
林昭月点点头,心中却总觉得有些不安。
“四哥有没有说去哪里?”
“那信给了阿爹阿娘,我没来得及看,等会吃饭问问。”
林昭月轻嗯了一声,林开济给她绾好头发,视线从她的首饰盒里扫过,触及一根淡青色的玉簪时,微顿了一下,伸手,将其插上。
那玉簪,跟他的衣服倒是相配。
林昭月的头发被林开济全束了起来,整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干练。
两人还未到客厅,便听到林夫人气急败坏的声音:
“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出门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就留下一封信就走了。”
林昭月已经许久没见到阿娘生这么大的气了,她转头跟林开济对视,两人面面相觑。
林开济看着林昭月道:
“待会可就靠你了。”
阿娘生气的时候,全家没人敢说话,林昭月会撒娇会哄人,一向是家里的润滑剂。
两人一进去,林昭月便软着声音道:
“阿娘,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你四哥,竟留下一封信就又出去闯荡了。”
林夫人怒声道。
林昭月看着桌上的信,拿过来,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一大堆字。
几乎每人都留了话,最后写道:“爹娘,孩儿已决定闯荡江湖,勿念。”
不管是字迹还是字里行间,是林卿尘的不错。
林昭月将信递给林开济,哄着林夫人道:
“这四哥也真是的,这一声不吭的留封信就走了,都那么大的人了,一点都不稳当,等他回来了,让他娶个嫂嫂回来,生了孩子当了父亲就稳当了……”
林夫人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不过还是道:
“就他那样一个不着家的,有谁愿意嫁给他?”
林昭月握住林夫人的手,笑着说道:
“阿娘,您别生气了,四哥肯定也是不想让你们担心,所以才没有当面告别。
他从小就喜欢自由自在,这次出去说不定还能结交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或许能带回一个嫂嫂也说不定……”
林国公见林夫人的情绪有所缓解,哄道:
“好了,夫人不必担忧,尘儿那么大的人了,他做事情自有分寸的。
也怪我们,怪我们感情太好,这才让孩子也只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世间像夫人这么好的人可不多。”
林昭月:……
林开济:……
众人:……
林国公自以为的甜言蜜语和哄人没有将林夫人哄住,而是被她拖回去暴揍了一顿。
“夫人,孩子还在外面呢,给个面子行不行?”
“我给你面子,你给我面子了吗?自己多大年纪不知道吗?不知道老了要稳当,油嘴滑舌的,怎么?你要当人间“油”物啊……”
兄弟姐妹对视了一眼,在餐桌前坐下,乖乖的等着他们二人。
林宴之拿着那封信看了看,扫了一眼林开济,道:
“这四弟走得这般匆忙,可有问大哥要了通关文碟?”
林开济眼眸微眯了眯,道:
“通关文牒不归我管,不过他若是想要,自会打着我的名号去问郡守要。”
从小到大,林卿尘借着林国公和林开济的名头,行了不少小方便。
不过都是些小事,他们都没去管。
林宴之的话,倒是点醒了林昭月。
吃了饭,临出门前,她让人去查了林卿尘出城登记,果然有看到林卿尘的登记。
边境不比内地,北洲城又是军事重城,进出都盘查得很严格。
刚苏醒的萧恹听到风信的汇报,微皱了皱眉:
“林开济要杀林卿尘?”
“是,给他扔到长丘山上,还让人捅了一刀,被狼啃得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了,宁一将他抱了回来。”
宁一是先前萧恹安排去保护林昭月的暗卫。
他是康逸王留给萧恹的红骑中,最特殊的一个存在。
他可以一年到头不说一句话,若是没有事情可做,他能盯着蚂蚁看上一天,武功极高,但是记忆有限,他的记忆只有一年的时间。
超过一年,他便全都不记得了。
若说他心智像儿童,但若是有人故意逗他,他会冷冷的说那人像只猴。
若说他聪明,除了武功和那张尚可观赏的脸和挺拔的身材,又一无是处。
是个实打实的怪人,就连在风信眼中多智近妖又幽默风趣的沈言舟也拿他没办法。
他大概是知道康逸王将他交给了主子,除了主子的命令,其他人他一概不管。
他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爬上高高的树遥望着远方,像是在等什么人。
别人问他,他却又说不知道。
“人救回来了吗?”
“还没有,李神医正在手术。”
“宁一呢?”
风信愣了愣,不确定道:
“好像在手术室。”
昨晚宁一将林卿尘抱回来扔在地上后,都不太乐意管他,但是当他看到李神医掏出医药箱后,不知道是什么吸引了他,他一直看着,直到他们将人抬到手术室,宁一也跟着,怎么说他都不离开。
他们又打不过他,只能作罢。
而此刻的手术室里,宁一安静的站在一边,眼睛一眨也不眨盯着李神医那不断缝合的手,那茶色的眼瞳里全是迷茫。
好像,他曾经也见过有人这样在人的肚皮上缝线,可是他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