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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住不再往下说,蕙兰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从离宫出来后,她就立刻把烁儿接走,却没有接他,这个敏感的孩子,心里应该是有了芥蒂。

蕙兰直视着他,压低嗓子,郑重其事地说:“廷儿,兰娘娘不能直接向太后要你,不过已经求过你父皇了,再等些日子……你放心,兰娘娘不会忘记我们的约定,更不会忘记对你的承诺!”

慕容复可能听到了蕙兰的话,回过头,笑着问道:“你和廷儿在打什么哑谜呢?”

二皇子露出一个无比明媚的笑容,他吐了吐舌头,用轻快的语调说:“父皇,这是孩儿和兰娘娘的秘密,暂时不能告诉您!”

蕙兰定定地看着二皇子的笑脸,心里泛起温柔又酸楚的情绪。

这个孩子,汇聚了慕容复和容妃的长处。既有他父皇棱角分明的轮廓,挺拔修长的身材,刚毅果决的英气,又有容妃俊秀精致的五官。

尤其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坚定灵澈,安静下来时,自带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气质。但一笑起来,却又温暖和煦。

看着他的笑容,会感觉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

他小小年纪失去生母,却又是那般的聪明伶俐、善解人意、勤学上进,怎么能让人不喜欢他、不心疼他呢?

慕容复转过身,来跟蕙兰和二皇子说话,大皇子便独自在旁边站着,不言不语。

宋氏离世后,他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不复之前的顽劣调皮,却变得寡言沉静起来。

蕙兰故意招呼他说:“熙儿,来兰娘娘这儿……你父皇昨天还夸你呢,师傅都跟他说了,你最近读书很用心,长进很大……兰娘娘很为你高兴!”

向来鲜少得到夸赞的他,神情木然地凝视着蕙兰,须臾,脸上才浮现出一抹羞涩又欢喜的神情。

蕙兰面色平静地轻轻推了一下慕容复,慕容复心领神会,伸出手,摩挲着大皇子的头,朗声道:“朕也深感欣慰,朕的儿子,必然优秀……”

言罢,他的声音渐渐低沉,语气沉重,透出几分哀伤:“你母亲她……虽已离世,然朕尚在,你要振作起来!”

大皇子的眼眸中,须臾间泛起一层迷蒙的泪光,他迅速将头别向一旁,声音低沉地说:“父皇、兰娘娘,你们放心,孩儿……会认真读书的!”

又跟他们说了好一会儿话,直至到了用午膳的时间,蕙兰和慕容复才又细心叮嘱了一番,然后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慕容复感叹道:“你让朕来,就是想让朕多看看这两个失去生母的孩子,对吗?”

蕙兰颔首,轻叹道:“熙儿和廷儿身为皇子,纵然仆从成群,锦衣玉食,但孩子毕竟是孩子,需要父母的关怀和呵护……而他们,又没有了母亲,皇上是得多关心他们一些!”

慕容复感慨道:“你有这片心,朕很感动……朕说过,这两个孩子遇到你,也是幸运!”

蕙兰摇摇头,直言不讳:“臣妾……也有私心,烁儿有臣妾这个生母在,如果皇上再单单宠着他,熙儿和廷儿,怕是会对他生出嫉妒之心。所以,为了三个孩子的成长,还希望皇上把一碗水端平,对三个孩子一视同仁,万万不要厚此薄彼!”

慕容复凝视着她,动容地说:“有你做朕的皇后,朕可无忧矣!”

蕙兰从心底发出一声叹息,“是啊,我很快就是皇后了。

皇后,即熙儿和廷儿的嫡母。在他们失去生母的情况下,照顾他们、教育他们、引导他们,防患于未然,避免他们兄弟祸起萧墙,是我必须要负起的责任。

我希望三个孩子健康平安地长大,也希望他们将来能相亲相爱,相互扶持,没有嫌隙。”

蕙兰在听到自己即将被册封皇后时,并没有太大的惊喜,反而有沉重的压力,也正是为了这个原因啊。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忙碌着准备封后大典,以及思菱和陈同的婚事。

十月初十那天,邓百川从西北回来,进宫面圣后,来到了醉心殿。

数月不见,他苍老了许多。

看到他的一瞬间,蕙兰情不自禁泪流满面。

邓百川已经知道了蕙梅去世的消息,在按照礼节行过礼之后,他低声叹道:“兰儿,往后……爹爹就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了!”

他的声音,凄凉落寞,让蕙兰再一次潸然泪下。

早在蕙兰出离宫之前,太后已经命人把邓夫人送回了家。

按照之前的约定,邓百川回来后,蕙兰让秋苓离开醉心殿,以邓家义女的身份,住进了邓府。

她是蕙兰的救命恩人,随蕙兰回宫后,消除了和诚嫔叶青芙之间的误会,也算是了却了自己的心事。此番回到邓府,成为邓百川夫妇的义女,能替蕙兰安抚父母失去姐姐之后的悲伤。

假以时日,也能在邓百川夫妇的安排下,择一家世人品俱佳的良婿,从此过上静好无忧的生活。

“这番安排,也算是我,对她的报答。”蕙兰由衷的希望秋苓过的好。

在这期间,端妃和刘仁的遗物也都被陈同一一核验过,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陈府那边,陈侍郎和陈夫人正为了儿子的婚事,事无巨细地准备着。

陈同,每次过来,也都是匆匆而来,急急而归,说家里有太多的事需要他去操持。

蕙兰看得出来,陈家对这门亲事,甚为重视,并没有怠慢思菱的意思。

想想也是,虽然思菱只是一介宫女,但她的背后,却是兰贵妃,未来的皇后。

而且,皇上亲自赐婚,又亲自选定了婚期,陈家焉敢敷衍?

蕙兰给思菱备下了丰厚的嫁妆,布料、衣物、首饰、银钱、珠宝……应有尽有。

转眼便到了十月十六,思菱和陈同的大婚之日。

那天一早,思菱换上了早就备好的婚服,梳妆打扮妥当,前来向蕙兰辞行。

蕙兰坐在正殿上首的座椅上,带着喜悦的笑容,看着面前的姑娘。

精致华丽的大红锦缎礼服,衬托着她喜悦娇羞的容颜。

从这一刻开始,她已经不再是醉心殿的宫女,而将是御前侍卫统领的妻子。

思菱跪倒在地,双目含泪,依依惜别:“奴婢……叩谢娘娘大恩,今日一别,还望娘娘好生保重!”

蕙兰望着她,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为她高兴的同时,想到从此以后,她再也不能陪在自己左右,不禁生出满满的离情别绪。

但是,今天是思菱大喜的日子,蕙兰竭力压抑着内心的感伤,走过来,亲自扶起她,含笑叮嘱道:“去吧,这往后,你就是陈同的夫人了。你的性子本宫了解,最是贤淑稳妥,从不多事,但本宫就怕你太过隐忍,一昧委曲求全。

记住,不论发生何事,定要与陈同相商;若受了委屈,便进宫告知本宫,本宫定会为你做主……切不可将所有事都憋在心中,独自承受!”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奴婢都记住了!”

蕙兰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腕上,还戴着那串绿松石手串,不禁蹙眉道:“本宫赏给你诸多首饰,何不换上那副玳瑁镶金的镯子,还戴着这件旧物?”

她擦去眼泪,露出一贯温婉的笑容,柔声道:“这也是娘娘赏给奴婢的……奴婢又最喜欢绿松石,戴惯了,舍不得摘下!”

蕙兰拍拍她的手,不再多言。

殿外传来阵阵鼓乐,吉时已到。

思菱再次俯身叩首,然后,便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缓缓离开醉心殿,奔赴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蕙兰站在正殿门口,望着一袭红衣的冬卉,走向停在醉心殿门口的喜轿。

已是初冬季节,阳光稀薄,一阵寒风吹来,她不自觉打了个冷颤,笼在袖中的珐琅手炉,猛地滑落出来。

伴随着让人胆战心惊的脆响,那手炉,竟摔了个粉碎。

思冰奔过来,紧张地问道:“娘娘,您没事吧?烫着没有?”

蕙兰摇摇头,怔怔地看着思菱远去的背影,无端的,生出几分不祥的预感。

那一整天,她都心神不宁,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陆续传来的消息,却是一切顺利。

思菱如愿嫁给陈同,婚礼隆重又热闹,陈府大宴宾朋,丝竹喜乐之声,几乎传遍大半个京城。

午后,蕙兰在御花园散步,时不时能听到路过的宫女们小声又热切的议论,关于思菱和陈同。

思菱,成为那些宫女们眼中的焦点。

就这样,一直到夜深,并无任何意外,蕙兰这才觉得自己太过紧张,遂放下心来,安然入睡。

思菱的娘家早已没有亲人,婚后第三天,她和陈同一起,又回到醉心殿。

既相当于回门,也是以陈同夫人的身份,正式拜见蕙兰。

蕙兰怀着喜悦的心情迎接了她,像迎接自己归宁的姐妹。

成亲后的思菱,着胭脂红的暖袄和同色的褶裙,裙长及地,像四月初开的蔷薇花,说不出的甜美和娇艳。

依礼请过安后,蕙兰便迫不及待地把思菱叫到正殿的暖阁,急切地询问道:“你怎么样?陈夫人……没有为难你吧?还有……那个水芸姑娘呢?有没有趁机胡闹?”

思菱感激地回答:“多谢娘娘挂念,奴婢……”

蕙兰打断她的话:“以后不要再自称奴婢了,该改口了!”

她这才含羞道:“娘娘,妾身一切如意,陈同……他真的很好,很体贴……公公婆婆也很是和蔼可亲。至于那个水芸姑娘,她根本就没出现,妾身至今还没见过她的面呢……”

思菱的话,让蕙兰很是高兴:“估计是陈同态度坚决,让她知难而退了……如此最好,你这边一切顺遂,本宫也总算能安心了!”

那天中午,蕙兰留思菱在醉心殿用了午膳。饭后,又絮絮地聊了会儿,说了好些体己话,直到陈同见过慕容复,过来接她时,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时间迅速滑过,一晃眼,又是十天过去了,距离封后大典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这天黄昏,陈同忽然来到醉心殿,说有要事求见。

蕙兰让思冰把他请进正殿,看到他满脸凝重的样子,蕙兰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忙问:“怎么了?思菱……最近怎么样?”

陈同眉头微皱,面露凝重之色,沉声道:“娘娘放心,思菱很好。她时常挂念着娘娘,还说要进宫来看望娘娘,顺便送上给娘娘的贺礼呢!”

蕙兰松了口气,缓声道:“那你回去捎个信给她,这两天如果有空,就过来一趟吧,本宫也有些想念她了!”

陈同态度恭敬地应着,蕙兰终是忍不住,又追问道:“你母亲……有没有再提起让你纳水芸姑娘为妾的事?”

陈同断然答道:“没有!微臣成婚后,母亲许是看到微臣和思菱琴瑟和鸣感情甚笃,所以再也没提起过。而且,思菱和母亲相处融洽,母亲一改前观,很喜爱思菱,常夸她贤惠能干,微臣很欣慰……

微臣也正准备抽空和母亲谈谈,让她另为陆水芸择一门亲事,不然一个未婚的姑娘,长时间留在陈府,传出去,对她、对微臣影响都不好!”

蕙兰情不自禁赞许道:“你这么处理,再妥当不过了……”

这么说着,她窥到陈同的脸色,似乎依然有些凝重不安。

遂想到他过来求见时,说有要事相告,看样子,不是关于思菱。

蕙兰便不再过问他的家事,关切地问道:“你来找本宫,所为何事?”

只见陈同从袖中取出一张皱巴巴的信笺,轻声道:“娘娘,您之前叮嘱微臣,让微臣想办法找到端妃和刘仁互通的信笺,微臣这段时间一再搜查他们的遗物,都没找到,还以为是他们看完后直接销毁了。

却不想,今日午后,离宫的侍卫去端妃之前住过的房间清扫,就在床边的墙缝里,发现了这封信笺,应该是刘仁给端妃的回信……这信里,提到思菱患上秋疫之事,侍卫汇报后,微臣感觉事关重大,就赶紧过来找娘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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