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璟看着他,岑藜还是在意当年的冤案吧。
一夕之间翻天覆地,岑家满门被灭唯剩岑藜一人逃出生天,却也被当成低贱的奴仆送进了这吃人的皇宫,成了残缺之人。
他的高傲他的自尊统统被踩在脚下,这一切都是因为帝王轻飘飘的一句话。
皇权至上哪有什么冤屈,有的只是皇权稳固,就连岑藜也变成同类,为达目的坏事做尽。
纯善之人说来简单,这世上能做到的又有几个?
他托住下巴回望着岑藜,“这话你不该问我,你应该扪心自问,若是你会怎么做?”
岑藜垂眸避开贺云璟的视线,他已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他如今的权势是靠人命堆积起来的,他早晚会遭报应。
可他并不后悔,也不会走回头路。
他只是想看一眼,看最终颠覆着朝堂的人会是谁,等待他的下场。
贺云璟有些看不懂岑藜,他的遭遇应当是为报仇无所不用其极的,事实上岑藜也的确做到了。
可报完成的岑藜呢?
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是这滔天的权势,还是亲眼看到一场盛世?
系统告诉他岑藜的父亲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因弹劾朝中贪官得罪了人,被污蔑成叛国连累三族枉死。
这三族包括了多少人命?
但凡仔细查证,这三族都不会死,岑藜恨得岂止是污蔑凶手,他也恨着那至高无上的皇权,一念一动都是人命。
权势之下皆为蝼蚁,可蝼蚁同样能撼天动地,岑藜就做到了,成了如今的九千岁。
但斯人已逝,岑藜也成了残缺之人,权势于他而言又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贺云璟轻声道,“做人有时候不需要想的那么长远,也不需要瞻前顾后,活在当下遵从本心即可。”
“本心?”岑藜笑起,一派温和,“就不怕我是要颠覆整个皇朝?”
“你要真这么想何须留下我,皇室死绝,群雄逐鹿,乱世之下你想要的什么得不到?”贺云璟定定注视着他,“现在换个角度想想,你至少还有一憾可弥补。”
贺云璟说着拿出一颗金色丹药,这可是他拿捏岑藜最大的筹码。
岑藜眼眸颤动,极力克制着上去抢夺的冲动,“你何时给我。”
“等你确切看到我的价值,不会得了好处不认账我就给你,所以今晚要去我那儿吗?”贺云璟捏着丹丸,“你应该让人查过那些粉末,里面许多成分都是未知的,你根本做不出来第二颗。”
正因如此岑藜才没有妄动,若贺云璟不愿意轻而易举就能毁掉丹药,他也拿不到。
何况贺云璟的要求并不过分,他低低嗯了一声重新拿起筷子用膳,不再说话。
贺云璟也将丹药丢回了空间里,在和岑藜培养好感情之前他绝不会让岑藜拿走的。
午膳后贺云璟便赖在了御书房,同岑藜一起看奏折,还给岑藜写一张朝堂的关系网,每个人的关系都表明的十分清楚,里面还包括官员做的好事和犯的错。
当然小错贺云璟根本不在意,能写下来的都是能抄家灭门的大罪。
而这些信息有的岑藜是知情的,也有些他一点风声都未听到。
看着岑藜一点点黑下来的脸色,贺云璟抬手在他肩膀上拍拍,“别想那么多,很晚了休息吧,我困了。”
“陛下回寝宫歇息便是。”岑藜头也不抬的提笔写着,他需要安排人将这些事都查清楚,日后会是他控制这些人的筹码。
贺云璟却不依,“你不想要丹药了?”
岑藜书写的动作顿住,“晚些我自会过去。”
“听话走了,事干不完的。”贺云璟抽出他手里的笔,拉着岑藜往外走,嘴里也碎碎念着,“昨晚就没休息好还熬夜,你瞅瞅你那双眼睛,又是红血丝又是黑眼圈的,累垮了自己开心别人,哪有这么好的事。”
岑藜沉默不语,看着大步走在他前头的少年,眼前不由闪过少女娇俏的笑脸,如一把刀扎在他心口。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贺云璟身上看到容珠的影子,倘若这一切都不曾发生,便也不会有贺云璟了。
可时至今日,他连最后的故人之子都没能留住,却偏生在这人身上瞧见了容珠的影子。
若是眼前这人是容珠的孩子就好了,他当真能扶持他坐稳这帝位,他日黄泉之下也算有个交代。
怎地就连这最后一丝希望都不愿给他呢?
岑藜想着,渐渐红了眼眶,而他却未曾有一丝察觉。
直到身前人停下转身看着他,原本的笑脸一点点收敛回去,抬起的手也落在他脸上,带着一丝丝的温热抹去他脸上的泪,语气染上了一丝担忧。
“好端端的哭什么?我抓疼你了?”
岑藜骤然回神,下意识拍开贺云璟的手,“别碰我!”
岑藜的语气算不得好,甚至是带了几分厌恶的,贺云璟的手也僵在了原地,不解的看着岑藜。
这两日不都好端端的,咋还突然讨厌起他来了。
贺云璟抿唇收回手,“就当是我多事了。”
说完贺云璟转身去了内室,完全没搞明白岑藜在哭什么,又讨厌他什么。
不是都知道他不是原来那个蠢笨的傀儡皇帝了?
就算原身之前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也没道理牵连到他身上,分明他就是关心一句,还嫌弃他,简直莫名其妙。
岑藜也没去管贺云璟在想什么,他微微侧过身子抹去脸上的泪,一点点平复自己的心情。
收拾完毕他传了宫人进来,让他们把御书房的东西都拿过来,去了偏殿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贺云璟洗漱完换了寝衣出来,岑藜还在批折子,一脸的认真,完全没带管他的。
看着没发什么脾气,但性子清冷的厉害,贺云璟感觉自己是遭遇了冷暴力,心情不太爽利。
他走过去敲了敲桌面,“休息了,明日再做这些也来得及。”
“你自己休息便是。”岑藜语气冷淡,手上的笔半分未停。
贺云璟蹙了下眉头,索性也坐了下来,提起笔模仿着岑藜的笔迹批阅,两人分摊下来很快就结束了。
贺云璟丢下最后一本折子语气不佳,“能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