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整个世界……
这个概念过于庞大且沉重,雪之下此刻彷徨了。
系统继续解释:
【假若您确实有这方面的考虑,当前番剧完结之时。】
【您将获得“临时员工”的身份,并且进行个人剧本筛选,考核通过,便可获得属于自己的权限。】
【考核失败的情况下,您将流放至其他片场。】
“这……我根本见不到他。”
【对于没有毅力和价值的员工,系统不会提供无偿帮助。】
雪之下弯起苦涩的嘴角。
竟然会这样……
没有权限就无法保留记忆,也永远无法触及对方真实的一面。
可选择保留的话,又要经历难度未知的剧本考核,无论成功与否,她必定会消耗更多的光阴。
面对这两难的抉择,她询问系统“是否还有其他出路”。
只得到了否定答复。
少女知道自己被焦虑裹挟,便有意识的慢慢调节情绪。
等到稍微冷静下来后。
她才重新发问:
“系统,你认为我应该如何选择?”
无论她怎样思考,都会陷入自我的局限性,往往这时候需要暂时跳出怪圈。
而系统也说过,它能起到辅助作用。
那不如将疑问抛给系统。
雪之下头脑中的声音并未立刻响起,看来是在分析。
数秒过后,系统传来的回应:
【经过多方面预测,建议您维持现状继续录制。】
“是吗,为什么不让我成为‘临时员工’?”
【因为您没有坚定的决心,不足以创造出更多的人气值。】
“我的决心不够?”雪之下扪心自问,隐约察觉到自己对未知路途的不安。
系统虽然唯利是图,但轻易就识破了她内心深处的担忧。
“你是说,我会在中途后悔。”
【依照您当前的学识与阅历,考核失败的可能性极高。】
雪之下自嘲道:“因为我太天真,太脆弱?”
【不准确,但大致符合系统的判断依据。】
啊,果然。
她所面临的选择,根本没有深思的必要。
剩下的,唯有老老实实听从系统的安排,完成最后的录制。
至于这些回溯记忆,以及今晚窥见的世界真相,不过是一段荒唐的臆想。
故意拖延时间,人为制造北诺回归的巧合,恐怕只会得不偿失。
雪之下站起身。
默默看着眼前剩下的几段影像。
既然记忆都会消失,那么还有观看的必要吗……
还是算了吧。
毕竟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她需要在“世界投影”关闭之前结束录制,不然必定会承受时间流速异常的负面影响。
她张了张嘴,准备让系统退出当前模式。
但冥冥之中,雪之下不知怎的,想起自己曾经做过一段奇怪的梦,虽然大部分早已忘得差不多了。
可那些重复了多次、没头没尾的梦境,或许也是回溯记忆中的片段。
她随口问道:“系统,有些回溯记忆是否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没错,即便您没有激活权限,在某些情况下,也会不可避免的留下印记。】
“能说具体点吗,到底什么情况下会发生?”
【当您的情绪剧烈波动,且近距离的靠近回溯发起者。】
雪之下很是诧异。
如果细细品读系统的解释。
她有理由怀疑,北诺做了些奇怪的事,让她产生了强烈的反应。
而且是近距离。
想到这,雪之下立刻打消了退出的念头。
目光死死地盯着仅剩的回溯影像。
仿佛这里面记录了北诺的某些罪证。
记忆会消失,但雪之下有必要浏览一遍所有内容。
因为这些影像都与她相关。
曾经的回溯片段再度开始播放——
雪之下认认真真地专注其中。
除去一些北诺无心制造的不同对话。
她很快见到了梦里面出现的场景。
只不过接下来的影像,跟她预想的完全不同。
侍奉社的大门前……北诺牵住了她的手。
少年变着花样跟她交谈,每次对话的内容都不一样。
有尬聊,也有关怀。
有玩笑,也有正经。
有沉默,也有欢闹。
其中一段令她无比揪心。
北诺借着“世界是个巨大录影棚”的比喻,擎着笑,与她讨论世界的真相和去留。
要强的“自己”只想着如何驳倒他,掩饰着牵手后带来的紧张。
当北诺说出那句:“如果没有摄影棚骗局,我和社长绝不会相遇。”
雪之下忍不住选择了暂停。
她突然发现了北诺的狡猾之处。
借着时间回溯的蛮狠力量,肆无忌惮试探她的反应。
这是作弊!
她当时怎么可能明白其中的潜台词!
等北诺回来了,她一定要好好谴责对方!
但是……
一切都会忘记。
系统也好,过往的回溯也好。
就连现在对自己的无知、对北诺的共情、对系统的气愤,这些情绪都会通通消失。
雪之下的肩部颤抖着,犹豫了一阵子。
最后依然选择铁了心看下去。
哪怕会遗忘,她也要全部看完。
北诺做了哪些尝试?她又是如何回应的?这些她都不愿错过。
当影像播放至倒数第二段时。
一时心急的她,竟然将北诺摔在了地上。
而北诺非但没有气恼,反倒主动道歉。
看着画面里转身离去的背影,雪之下早已被愧疚和懊恼所吞噬。
只剩下“雪之下”的侍奉社里,从北诺离开后,很长一段时间听不到任何声响。
少女的血液快要凝固,失望的低喃着: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会去帮助由比滨……”
像她这样麻烦的女生,果然不配成为女主角。
【检测到您的情绪极为低落。】
【建议您通过深呼吸,调节当前的窒息感。】
“我知道。”
雪之下终于理解了系统的判断。
换位思考一下,她能做到像北诺这般坚韧吗?
毫无疑问做不到。
为什么他能轻易做到包容、释怀?
对方抢先一步道歉,完全不给她说声“对不起”的空余。
这样只会让雪之下越来越讨厌自己。
少女的眼眸蒙上了水雾。
画面越来越模糊。
却在下一秒,听见侍奉社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雪之下”连忙坐直身体,装作认真阅读的模样,眼睛悄悄打量着门口。
只见北诺和由比滨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两人手上都拿着饮料,一共三瓶。
“小雪~久等了。”由比滨开心的打着招呼,没一会就来到了雪之下的身边,递出了手中的奶茶饮料。
“啊,快听我说,刚才买饮料的时候,我突然碰到了姬菜和优美子!”
她热情说着刚才的经历,“雪之下”故作冷静的倾听,视线却时不时往北诺的方向挪动。
通过由比滨讲述,大概过程为:北诺解决了由比滨和三浦的误会,两人重归于好。
如果北诺没有碰巧追上去,说不定由比滨已经愤然离场了。
北诺喝着汽水,随口道:“三浦同学是典型的傲娇,好好解释基本都能搞定。”
“傲娇是什么?”由比滨好奇地发问。
“简单来讲,就是碍于面子、心口不一。”
“嗯,是呢,优美子确实有这种性格。”由比滨深有感悟,但转头看了眼雪之下,“小雪,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啊……误会解开了,真好。”
“哈哈,对啊!”由比滨频频点头,又特意说了一遍当时的细节。
最开始优美子压根不认识北诺,还把名字给叫错了。
但北诺三言两语就掌握了主动权,让对方说出了那句“对不起”。
“雪之下”听见那句道歉后,整个人一阵恍惚。
她没想到三浦优美子,并非印象中那般不讲情面。
既然三浦都能坦诚地说出那句抱歉。
那么她又怎能畏缩不前?
于是“雪之下”打断了由比滨的闲聊,目光投向北诺,当着两人的面说道:
“刚才的事,我很抱歉。”
北诺也没料到她会道歉,但很快反应过来,笑着摆了摆手:“没事,对我而言不痛不痒。”
“诶?到底是什么事?”由比滨好奇的左右张望。
“嗯……我刚才被社长突然‘唰’的一下,摔在了地板上。”北诺毫不避讳的讲述起刚才的经过。
由比滨听完,不禁感慨一声:“小雪好厉害。”
“雪之下”被夸得不好意思的撇过脸,“只是出于条件反射,哪有什么厉害的?”
“不过,社长确实反应很快,对付一般人已经足够了。”北诺一本正经的分析雪之下的厉害之处,“由比滨同学也要注意一点,哪天不小心惹怒了社长,一定没好下场。”
“我才不一样呢!小雪怎么舍得?”
眼看话题越聊越远,“雪之下”轻咳一声,示意两人将重心放在材木座的原稿上。
……
后面的影像与之前的差不多。
少女欣慰的流下了眼泪。
太好了……她并没有错失道歉的时机,北诺也没往心里去。
过去的自己,或许并没有想象的那般不堪。
缠绕着雪之下的阴霾终于散去了大半。
她哽咽了好一阵。
待到雪之下拭去眼角的泪水,心中逐渐浮现出另一个疑问。
北诺在这时已经让由比滨和三浦和好,那为什么后面又推翻了?
她询问系统,却得不到解答,只有一句“权限不够”。
雪之下实在没辙,将注意力放在最后一段影像。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选择了播放。
期盼自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哪怕存在误会,也能顺利解开。
少女的脸上,带着刚刚擦干的泪痕,却在看完最后一段影像时……
又一次泪流满面。
回溯影像开始播放的那一刻,雪之下便再也挪不开视线。
她眼眸中带着惊疑与不可思议。
雪之下也终于明白,为何自己时常对北诺怀有一种朦胧的爱慕。
一色彩羽曾经问过她:“学姐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喜欢上对方……”
当时她答不上来,也难以找到所谓喜欢的源头。
而现在,
这段被掩藏的回忆。
正是问题的答案!
向来沉稳的北诺,竟然真的会脸红!
没话找话的笨嘴、蹩脚易懂的遮掩、怦然心动的眼神、触及内心的话语……
这一连串宝贵的瞬间!
竟然都隐藏在这!
全部!全部躲在了雪之下雪乃的记忆之外!
少女哭红了眼。
晶莹的泪珠滴落。
她泪眼模糊的哭诉着:
“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回溯?!”
“这样、我怎么、怎么会记得?!”
“偏偏、在这时候……在会遗忘的情况下……让人想起来……”
颤抖的声音和无助的哭声交织在一起。
雪之下哭得泣不成声。
却格外用力攥紧手,狠狠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