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被丢进蛇窟？”于火的手下意识抚过眼前的白菱，轻笑：“贫道又不跟江贵妃作对，应该不会被丢下蛇窟。”
女子沉默了几秒钟，笑道：“你倒是聪明，懂得明哲保身。”
这话像是在讥诮，又像是在感叹，听不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大抵久居高位的人都是这样，说话留三分，却又含沙射影。
于火抿了抿唇，心里有了数，放松下来直接坐在了池塘边的石头上，懒洋洋的回道：“皇后娘娘也很聪明，懂得偏安一隅，韬光养晦。”
“你知道我是谁？”女子问。
于火啧道：“贫道是国师，娘娘的命格贵不可言，贫道自然能猜到您是谁。”
皇后有些好奇，上前一步追问：“你用什么断定的？就凭跟本宫说了两句话。”
于火耸了耸肩，捡起地上一只干枯的树枝，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池塘的边沿，信口胡说：“看面相啊！”
皇后怔住，倏地蹲下来歪头看他，像是在求证：“你不是瞎子？”
于火撇撇嘴：“不是。”
皇后闻言下意识的搓了搓指腹上的薄茧，好奇道：“那你为什么蒙住眼睛？”
于火握紧手里的枯树枝，一脸的高深莫测：“这世道如此艰辛，众生皆苦，贫道看了也是难过，不如不看。”
皇后似乎被他唬住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才呢喃了一句：“道长心善。”
“可能吧......”于火松开掌心的枯树枝，起身捶了捶膝盖：“敢问皇后娘娘，承德殿怎么走？”
皇后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道：“本宫就说你鬼鬼祟祟的出现在门外好几次呢，合着是迷路了？”
于火站直身体，不好意思的抱拳：“让皇后娘娘笑话了，不知能否为贫道引个路？贫道不胜感激。”
“可以啊，反正本宫闲着也是闲着。”
皇后是个很爽快的人，当即带他走出了听雨阁的区域，朝着承德殿的方向走。
路上偶有几名宫人路过，对他们行礼问安，皇后也是不耐烦的挥手屏退，扯着于火步子迈的极大。
于火快步跟上，问：“皇后出身武将世家？”
皇后闻言，实话实说道：“嗯，我爹是镇北侯，在边关掌十万大军。”
于火：“皇后娘娘自小在边关长大？”
“没错。”
于火轻笑道：“那皇后娘娘骑马射箭，舞刀弄枪肯定是样样精通了？”
皇后似乎误会了他的意思，轻嗤一声：“怎么？会舞刀弄枪就不能当皇后了？”
这话听起来怨气颇深，像是没少受到嘲讽。
“当然不是。”于火怎么会这样觉得，他只是觉得有些可惜，不由轻声说道：“贫道觉得皇后娘娘不该被困在后宫。”
“那本宫应该在哪里？”
于火沉吟片刻，笑了：“在军营。”
皇后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失落：“国师，本宫是女子。”
“女子怎么了？”于火反问。
皇后：“......军营里都是男人。”
于火又问：“你怕男人？”
皇后站定，无奈道：“国师是才出世不久吗？连男女有别都不知道？”
于火不屑的撇撇嘴：“有别在哪里？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他这样子像是来找茬儿的，皇后再好的脾气也终于开始不耐烦了，只听她咬牙切齿的说道：“本宫说的是男女大防啊！”
于火伸手掏了掏耳朵，满不在乎的‘哦’了一声：“怎么防？男人不是女人生的？”
话音刚落，皇后脸上的烦躁一扫而空，她似乎是才琢磨过来眼前这个青年到底是什么意思。
场面一时有些安静，就在这诡异风氛围中，皇后的话随着倏然而起的微风，缓缓飘进耳中。
“可这世道便是如此，我没得选。”
她这次没有再自称本宫，想来对方内心也是不想这么称呼自己的。
然后她又说：“国师，我好像能理解你为什么会把眼睛蒙上了。”
可她没来由的感叹并没有引起年轻道长的附和，只见对方一改之前清冷的做派，亲昵的勾住她半边肩膀，轻笑：“不，你不理解。还有......你并不是没得选！”
皇后吓了一跳，即便同为女子或是男子，也很少有人会勾肩搭背的凑在一起。
因为在这个时代，人和人之间的交往是含蓄内敛的，这般行径放在男女身上，就像是在耍流氓一样。
但皇后知道，对方并没有任何淫邪的念头，只是行径上有些不拘小节。
她垂下眼，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并没有表现出过激的反应，追问：“什么叫‘我并不是没得选’？”
青年用一只手点了点他自己的鼻尖，笑容肆意：“因为你遇见了贫道啊......”
就在她不明所以想要追问的时候，前方偏殿的门突然被人毫无预兆的拉开，一道阴阳怪气的嘲讽从门内传来：“呦、真是天下红雨，皇后娘娘怎么舍得出来了？”
那人说着走出偏殿，即便语含讥讽，依旧盖不住他那通身的风华，格外引人注目。
皇后察觉到揽住她半边肩膀的手臂落下，内心并无波澜，而是冷着一张脸哼了一声：“本宫去哪里，用得着跟你报备？”
江枫把手上的汤盅放在路边的石桌上，慢悠悠的看向那一袭烟灰色罩衣的青年，笑盈盈的问：“国师不是说回偏殿吗？为什么会跟皇后娘娘在一处？”
青年闻言，神色不卑不亢，从容的解释：“贫道迷路至听雨阁，皇后娘娘心善，不忍贫道四处乱转，特意抽空帮贫道引路。”
江枫眼中的冷意褪去两分，但依旧笑的没什么温度：“多谢皇后娘娘。”
这话有些不对味儿，虽然皇后性格上大大咧咧，但久居深宫，立刻就听出了问题。
“你跟国师是什么关系？用的着你替人家道谢？”
江枫上前，不服输的扯住于火的衣袖，眼中闪过不耐：“我跟国师大人的关系如何，也用不着专程告诉皇后娘娘。”
说着，他把青年扯到石桌前，把手里的汤盅递给对方，口吻恶劣了几分：“都到家门口了，还跟别人依依不舍的话别，你不知道鸡汤快凉了吗？”
于火咂咂嘴。
暗道狐狸精果然心眼儿小。
“这鸡汤还挺香。”于火自然岔开话题，为了不尴尬，还偏头问向送自己回来的‘好心人’：“皇后娘娘要不要来一碗？”
皇后还未开口应承，江枫先不乐意了：“国师，这可是人家亲手做的，你怎么能给一个外人喝呢？”
于火：“.......”
什么外人内人的...就你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