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擦了擦眼泪,说:“浅浅,都是阿娘不好,自从你哥哥那件事后,总爱胡思乱想。别管阿娘,我一会儿就好了。”
宋夫人哽咽:“阿娘只愿他想开些,成亲生子,安稳一生。”
“阿娘,哥会想得开的。”宋清浅轻轻抚她背。
今日下朝晚了些,丞相至午时才归。
宋濂脱下乌纱,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
宋清浅听闻他回来,到前厅想与他说上两句话,便要回去了。
但见他愁容满面,问:“阿爹,是有何烦心事?”
宋濂将手从眉心拿下来,叹了口气:“年节眼看就不远了,几个藩属小国纷纷修书希望减免纳贡,我大禹护他们一年又一年,他们却什么都不想给。”
萧北棠站在一旁,暗暗竖起耳朵,从前她绝不会关心这些事,可如今她不自觉的想听。
宋清浅劝道:“阿爹不必过分担忧,他们每年都是如此,最后还是得分文不少的纳贡。”
宋濂怅然,满含忧思,说:“这次他们态度强硬,只怕和北梁脱不了干系,这个宇文月,只怕不好对付,大禹同北梁之间素来邦交不睦,亲来长安,又不知打的什么主意,还有同济会,一个商邦在藩属小国竟也有分舵,势力遍布大江南北。”
宋清浅一怔,说:“提起这个,女儿险些忘了,孙府一事,最后只说是仇杀?当真吗?”
宋濂叹息:“线索断了,后来的一切像是人精心安排的,官府只能一步一步跟着往里走。”
宋清浅拧眉:“看来这个同济会,当真不简单。”
宋濂叹一口气:“需得花些心思查了,只是他们隶属江湖,怕是有些棘手的。”
“父亲放心,雁过留痕,不可能一丝线索也查不出。”
宋濂目光探究的看了一眼萧北棠,她浑然不觉。
萧北棠无甚雄心壮志,至少如今是没有的。陛下虽年富力强,但总不免令人担忧后继之君。
萧北棠日后势必要与宇文月有一番较量,陛下心中如何能不担忧。
宋清浅问:“父亲,北梁境内的眼线难道丝毫不知宇文月此行的目的?”
宋濂摇了摇头道:“国书中,宇文月只说,她初掌大梁,愿与大禹永结为好,携胞妹宇文鸢一同入京,以示诚意。眼线也没有有用的线索传回来。”
“宇文鸢?”
宋濂垂眉叹息道:“陛下怀疑,宇文月带着宇文鸢一同来,是想提出让宇文鸢与我朝皇子公主结亲……往日和亲也不是没有的事。”
宋清浅领会他话中的意思,喃喃道:“我朝只有殿下一人……”
萧北棠断言道:“绝无可能,大梁狼子野心,孤才不要娶什么宇文鸢。母皇也不会答应。”
宋濂温声道:“殿下莫急,只是猜测罢了。”
萧北棠嘟囔道:“反正孤不要那蛮夷女子。”
“好了,殿下,此事还未有定论。”宋清浅蹙眉瞧着她,她如此心浮气躁,心思全写在脸上,不免更叫宋清浅担忧。
萧北棠不够老练,宇文月进京,她势必不能再像从前一样躲清闲,若是陛下命她接待来使,如此重担,她又能否胜任。
不是猜测,而是必然。萧北棠是大禹太子,宇文月是大梁靖王,多少双眼睛盯在萧北棠身上。
宋濂点头,笑问:“已到午时,不如殿下留下用饭吧?”
宋清浅知晓他这话是提醒他们该走了,遂道:“不了,父亲,我们这便回宫去了。”
萧北棠微张的嘴巴又合上,她想留下吃饭的,那可是岳父留的饭。但宋清浅拒绝了便算了吧。
离开相府后,宋清浅坐在车驾中,沉默不语,思绪万千。
萧北棠瞧着她一直皱起的眉头,去牵她手,问她。“怎么了?”
宋清浅看了她一眼,萧北棠果然还是少不更事,朝廷之事她身为储君似乎漠不关心,也想不到自己身上可能落下的担子。
但宋清浅不能不想,不仅要想还要想法子让她稳稳过了这一关。她抿了抿唇,问:“殿下,宇文月来京,陛下势必会要你主持接见,说不定还会要你主持国宴,你怕吗?”
“我?母皇以往都是自己主持人,我纵然出席也不过是去凑数的。”萧北棠不假思索,觉得自己与此事毫无关系。
宋清浅凝重的看着她,给她瞧得有些紧张,说错话了?
萧北棠避开她的眼神,弱弱道:“她入我京中尚且不惧,孤有何可惧?”
宋清浅还是蹙眉看着她。
萧北棠坐过去一点,语气有些委屈:“我知道她不会是个好对付的人,我也知道你们对我不大放心,但若母皇真叫我去做这件事,我会认真对待的。”
罢了,她到底从前没接触过这些,宋清浅语气柔软下来,说:“我也只是担心,担心殿下应付不了她。”
萧北棠闻言又挪了挪身子,靠过来,有些不满问:“你只担心我应付不了宇文月,怎么就不担心她万一真的想把妹妹嫁给我呢?”
宋清浅噎了一下,淡淡道:“殿下,我在说正事,宇文鸢的事,不是你我可以做主的。何况,殿下娶侧妃本就天经地义,也是早晚的事。”
什么叫早晚的事?她看起来完全不在乎她会不会有别的女人?那她吃玲珑的醋做什么!萧北棠怔了片刻,失落的背过身去,生起闷气。
萧北棠想开口问,可是每每看到她淡漠的眼神,便又不敢问了,似乎答案都已写在她脸上,写在她眼里,让萧北棠觉得是自己在无理取闹。
车驾才入宫门,她们就被等在门口的赵岩领去了坤宁宫。
“母皇,母后。”
“免礼。”景帝声音有些疲惫。
皇后温声问:“宋夫人身体可好些?”
宋清浅答:“回母后,母亲身体已无大碍,只是需要静养些时日。”
皇后点头:“如此便好。”
“棠儿,内务府昨日来人,说你前天晚上到内务府府库取了些东西?”景帝平静的问,语气没有责备的意思。
皇后看了景帝一眼,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是。”萧北棠淡然自若,她知道此事景帝定然会提。她做的时候就不惧。
景帝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抿了口茶又放下杯子,心平气和道:“朕已同内务府说了,以后你再取用,无需再拦,更不必报朕。”
萧北棠压下讶异,目光探究的看着她,母皇今日这是怎么了,拿了她那么多东西,搁往日她虽不罚她什么,总少不了斥责一番,今日她竟一句话都没有?
怎会一句话没有!景帝昨日在皇后这里已发过牢骚,气又气不起来,索性她是拿去送了丞相,若是拿出去挥霍了,才是真的戳了景帝的肺管子。
她只说养儿无用,全贴给旁人去了,从不见她往回倒什么好东西,送出去倒是大方的很。
皇后实在忍不住笑,安慰她许久。若是旁人的东西,萧北棠拿起来或许还能顾忌一二,若说是景帝的东西,那她是毫不手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