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叫朕如何安抚得了她呢?她视你如命,只怕无人能劝得了她。”景帝怕萧北棠承受不住。
宋清浅说:“我会给她留一封信,浅浅只求陛下让浅浅此去畅通无阻。”
“朕知道你和棠儿一样拗,甚至比她还拗,朕怕是劝不住你。只是浅浅,朕希望你三思而行。”
宋清浅顿了片刻,说:“今夜,浅浅便会离宫,浅浅离宫后,还望陛下拦住殿下,下旨废浅浅太女妃之位。去到北梁之后,若能侥幸得些情报,我会与四姨母她们联络。”
她不等景帝回答,叩首一拜:“浅浅告退。”
......
宋清浅回梓晨宫后枯坐着等萧北棠回来。
萧北棠似乎刻意躲着她,入夜了才回来。
宋清浅一直在等她用膳,她一进门就瞧见宋清浅眉目带笑。
萧北棠心里稍稍放心一点,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说:“今日那李错总算无话可说了,银钱没了还可以再赚,我已经想好了,姜家的商会我也想私下经营一些,日后好将银钱补给宋夫人。”
宋清浅笑着,替她盛汤。
“天气冷,先喝一碗祛祛寒。”
她笑着接过来碗盏,毫不犹豫喝下。
萧北棠展颜一笑,继续说:“还有,这次边关不宁静,朝臣们将目光都放在了战事上,再无人提替我选妃一事,他们总算有点正事做了。”
“嗯。”宋清浅笑着应她。
萧北棠七七八八说了一堆,就为了让宋清浅宽心。见宋清浅没生她的气,心中总算安稳些。
“浅浅,我今日并非是要禁你的足,我只是不想你离开我,我怕我劝不住你,只能出此下策。”她趁着温情的时候跟她解释。
宋清浅点头,含笑说:“我知道。”
“你不怪我吧?”萧北棠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宋清浅莞尔一笑:“今日这饭菜是我亲手做的。”
萧北棠见她避而不答也不去追问,拿起玉箸高声说:“那我要全部吃完才行。”
宋清浅笑了一下,替她布菜。
“浅浅,你怎么不吃?”萧北棠见她一口也不曾用,问她。
“我尝菜时已用了许多。”宋清浅答得随意。
萧北棠点头,又吃下许多。
她越吃越困,越吃越迷糊,渐渐的筷子也拿不稳。
她晃了晃脑袋,意识到什么,错愕的看着宋清浅。
“你,你是不是...”她话还没说完就睡了过去。
宋清浅总算不用再强装笑意,叫来小桃扶她到榻上。
时辰还早,她抱着萧北棠看了良久,终于是忍不住掉下一滴珠泪。
新婚夜没用上的蒙汗药,终究还是用在了她身上。
当初说的三年后离宫,如今也一语成谶了。
将萧北棠安置好后,最后看她一眼,宋清浅才起身缓缓走到门口,拉开殿门。
她该走了。
她掏出一封信,字字斟酌:“明日,殿下醒来之后,问起我的话,将这封信交给她。”
六子几人面面相觑。
宋清浅没有行囊,只带了一个装有她信素的符文,和萧北棠儿时赠的那块玉,还有随身带的一把匕首。
和脖子上一直带着的那颗骰子。
拾欢苑。
宋清浅被领着入内。
陆无忧一见是她,心中大喜。
“先生想通了?”
“你以我阿娘威胁我,给我其他选择了吗?”宋清浅语气平淡,却透着恨意。
陆无忧勾唇:“先生,我不过是告诉你,我手眼通天,萧北棠她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不必废话。”宋清浅神情冷漠。
什么叫手眼通天?若是什么都不顾及,只一味做个恶人,萧北棠也可以手眼通天,作恶多端,暗箭伤人算手眼通天吗?
宋清浅承认她算有几分能耐,可她绝不可能认同陆无忧这样的人比萧北棠值得托付。
不论是江山还是终身,她都不值得。
“那,即刻出发吧?”陆无忧似乎怕她迟一刻便要变卦。
宋清浅没有说话。
乘上车出城门的时候,宋清浅出示了景帝给的令牌,已经下钥的城门为她大开。
“我还以为今日要闯城门,没想到,先生准备的如此周全。”陆无忧戏谑一句。
宋清浅一直合着眼,坐的离她很远,不想和她说哪怕一句话。
陆无忧有些失落,宋清浅似乎恨她了。
不过不重要了,她只要宋清浅,强扭的瓜,她也甘之如饴。
萧北棠翌日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大亮,脑袋昏昏沉沉的,她起身下榻,脚底似踩了棉花。
“浅浅。”她扶着脑袋站稳。
“奴婢伺候殿下更衣。”杏儿闻声进来,目光闪躲。
“太女妃呢?”
这个时候,浅浅怎么不在?
杏儿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清楚。
萧北棠见她神色慌张,语气逐渐急躁:“究竟发生何事?”
杏儿跪下来不敢答。
萧北棠一瞬慌了,赤着脚跑到门口。
“浅浅!”她目光四处搜寻。
没有,哪里都没有。
她光着脚在地板上,衣裳也没穿,杏儿担心她受凉,战战兢兢跟着她。
“殿下,先更衣吧。”
“太女妃究竟去哪儿了?”萧北棠恼怒的看着杏儿。
杏儿被她吓得跪下来,眼泪啪嗒啪嗒砸在地板上。
萧北棠见问她也问不出来,更耐不住性子了。
六子恰好回来,见状只好将宋清浅留下的信给了她。
她看完两眼一黑,险些站不住。
杏儿忙从地上站起来扶着她。
什么叫一别两宽?什么叫愿余生长安?
“谁许她离宫的?”萧北棠将信揉成一团捏在手心。
小七匆匆来报:“殿下,陛下方才下了圣旨,宋家满门流放岭南,太女妃德行有亏,废其妃位,遣送出宫!”
萧北棠红着眼:“你再说一次?!”
小七说:“陛下方才下旨...”
小七才说了几个字她就赤着脚大步往永安宫走,顺手就拔了小七的腰间佩剑。
“殿下!”六子紧张的发抖,她拿剑做什么?
衣裳也不穿,这么冷的天,还光着脚。
几个人匆匆跟上去,捧着衣裳和靴子。
“陛下今日身子不适,吩咐了谁也不见...”萧北棠一到永安宫就被赵岩拦下来。
“滚开!”萧北棠语气不善。
赵岩见她手中持剑惊出冷汗,也不敢强行拦她。
她一脚踢开殿门,闯入殿中,景帝坐在上头抬眼看着她。
“母皇,你将浅浅送去哪儿了?”她也不行礼,也不问安,第一句就语气急躁的质问。
“你身为储君,持剑入殿,成何体统?”景帝打量着她,这孩子果真又来了性子,这一身算怎么回事,执剑入殿,纵然是储君也不能。
“难不成你想弑母?”
萧北棠看着手中的剑,远远扔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握起了剑。
“母皇,浅浅去了哪儿?”萧北棠急切问。
“朕也不知。”
“不知?那母皇为何要下旨降罪于她?儿说过,宋家的事与她无关,她是我妻子,一切只能由我定夺,谁也不能治她的罪。”萧北棠眼眶越来越红,似充了血。
景帝心疼却也不知道如何告诉她,两个人都如此执拗。
“她是你妻子,也是宋家人,宋清许的过错总归会连累到她,放她出宫对她来说是好事,难不成你想她老死冷宫?”景帝语气平和,不想激怒她。
“有我在她怎么会老死冷宫?她若是想待在宫外,我自然也能接受,我可以日日出宫去见她,那母皇能否告诉我她去了哪儿?”萧北棠尚存的一点理智告诉她她得先找到宋清浅。
景帝轻叹一声:“棠儿,朕真的不知,去何处是她自由...”
萧北棠跪下来,潸然泪下:“母皇,儿求你,告诉我她去了哪儿?”
“我真的不能没有她。”萧北棠颤抖着身躯,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怕。
景帝心如刀割,若是告诉了她,她定会冲动去寻宋清浅,可若是不告诉她,她定也会发了疯似的去寻她。
景帝两难,如鲠在喉。
她见景帝不说话,站起身去拾剑,横在脖颈。
“母皇若是不肯告诉我,我便自戕!”
景帝猛然站起身,慌乱道:“棠儿,你万不能做傻事!”
“她在哪儿!”萧北棠语气恳求又怒意涛涛。
景帝悔不当初,若是她能保护好皇后,若是她们能有其他的孩子,或许就不必萧北棠受这些苦。
可一切为时已晚,若是可以,她宁愿自己承受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