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清子那原本明亮有神的双眸,此刻犹如两口干涸的深井,再也折射不出往昔睿智的精光。深深凹陷的眼窝中,疲惫如同一层层厚重的阴霾,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
这疲惫的根源,绝非仅仅是这长达三个月如噩梦般躲避厉罗及其邪修大军围追堵截的艰辛。在这漫长的时日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斥着生死的考验和无尽的痛苦。
他日夜殚精竭虑地布局谋划,每一个决策都关乎着众人的生死存亡,每一步行动都承载着沉重的希望与责任,这无疑让他的精力如燃烧的蜡烛般迅速耗尽。
然而,更让他内心饱受折磨的,是那日复一日眼睁睁看着同门师兄弟为了实现他的布局,为了给大家闯出一条生路,为了整个秘境内所有的正道之士,毫不犹豫地选择慷慨赴死。
他们那决然的身影,如同尖锐的利刃,一次次刺痛他的内心。每一次的牺牲,都像是在他的灵魂深处刻下一道无法磨灭的伤痕。
这种内心的创伤,犹如一种无形却又无比残酷的酷刑,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他。
它不像身体上的流血和伤痕那般显而易见,却远比任何肉体上的痛苦强烈千百倍,深入骨髓,令人痛不欲生。
即便在这等身心俱疲的绝境之下,惠清子依旧强忍着内心的痛苦与疲惫,始终不去看那在后方张狂叫嚣与挑衅的厉罗。
他的目光仿佛已经穿透了眼前的重重困境,望向了未知的远方。他那紧紧握住渡舟边缘扶手的双手,因用力而指节泛白,微微颤抖着,似乎在从这冰冷的触感中汲取着一丝坚持下去的力量。
他用略带沙哑且疲惫不堪的声音轻声问道:“那边传来消息了吗?距离约定的时限还有多久?”
此时的他,身边的同伴已然寥寥无几。曾经浩浩荡荡的队伍,如今只剩下万音阁的女修因未曾带队出去以死阻拦邪修,以及季布鸠和几个之前受伤尚未恢复的人还在身旁。
其余各门派宗门的掌门和长老们,为了守护这一丝希望,已然轮番出动,投身于那一场场惊心动魄的生死之战中,如今他们的生死也如风中残烛,飘摇不定,无人知晓。
万音阁的女修欧阳娜娜,这位在风雨中依旧坚强的女子,迈前一步。她那美丽的眼眸中此刻也满是忧虑与疲惫,但在看向惠清子时,却又多了一份坚定与信任。
她深深看了一眼惠清子,微微摇头道:“还不曾,不过距离上次约定时间还剩五天。我们现在距离灵虚谷三十万里,现在转向往那边赶的话,时间刚刚好。”
身为万音阁带队女修,欧阳娜娜在这艰难的时刻,毅然接过了负责与灵虚谷传信的重任。然而,这一路之上,渡舟在秘境的各个上空不停地穿梭飞行,如同一片在狂风中飘泊的落叶,居无定所。
秘境中复杂的环境和各种干扰因素,使得消息的传递变得异常艰难,并不像往常那般及时准确。
但他们都深知,这约定的时限如同生命的倒计时,每一刻都至关重要。只不过惠清子在这连番的重压之下,心力交瘁,已然无法像往常那般时刻关注着每一个细节,所以才由欧阳娜娜平静地将这关键的信息说了出来。
渡舟继续在天际缓缓前行,前方的云层犹如一幅变幻莫测的画卷,时而舒展得如同宁静的湖面,给人一种短暂的宁静与平和之感;时而又迅速凝聚,仿佛即将掀起一场狂风暴雨,恰似惠清子此刻复杂而又纠结的心情,早已失去了最初的从容与淡定。
“好,下令,转向灵虚谷,希望…”良久之后,惠清子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内心挣扎,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然而,当提到“希望”二字时,他的话语却戛然而止,那未说出口的担忧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
他担忧灵虚谷此刻是否也陷入了重重危机,是否能够如他们所期望的那样,成为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
但这种担忧,在嘴边徘徊了许久,最终还是被他咽了下去。因为他知道,此刻的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唯有向着灵虚谷前行,才能抓住那一丝或许存在的生机,哪怕这希望如同风中的烛火,微弱而又飘摇不定……
渡舟缓缓转向,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声,如同疲惫的巨兽发出最后的怒吼,朝着灵虚谷的方向加速飞去。
惠清子站在船头,衣袂飘飘,任凭那呼啸的风声在耳边肆意穿梭,浑浊的目光紧紧盯着前方那层层叠叠、厚重如铅的云雾,仿佛要穿透这一切阻碍,看到灵虚谷那充满希望的景象。
随着渡舟如离弦之箭般在天际疾驰前行,周围的灵气波动如同平静湖面泛起的涟漪,开始出现一种莫名的、令人不安的感觉传来。
这种感觉对于惠清子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在近三个月如同炼狱般的逃亡日子里,已经发生过不知多少次。
每一次这样的波动,都可能意味着新的战斗即将来临,众多熟悉的身影即将再也看不见。
惠清子心中一凛,那原本就紧绷的神经瞬间如同拉紧的弓弦。
“戒备!”惠清子大声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和疲惫,但却充满了威严和力量。
渡舟上的修士们立刻如临大敌,迅速进入戒备状态。他们有的握紧手中的法宝,法宝上闪烁着各色光芒,准备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攻击;有的则迅速调整站位,组成防御阵型,眼神中看不出一丝紧张,只有满目的警惕。
这些修士们在经历了无数次的生死考验后,已经形成的一种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