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并不高,只有七楼,凌晨十二点多的时候校园保安都该睡下了,三人没费多少功夫就走到了楼顶。
分明是出过许多次跳楼事件的地方,但通往楼顶的通道却没有锁门,不知道学校领导怎么想的,也许这就是名校的‘松弛感’?
他们到的时候,楼顶上已经有人了,楚云谦一走出那扇门就见两个人趴在楼顶没什么护栏的边缘,身子向下,手上似乎坠着个重物。
听见动静,其中一个人回头,见到他们赶紧开口求助“小楚你来得正好,快,这里有个人神志不清要跳楼,我俩抓住他了,你们快来帮忙!”
半夜撞见有人跳楼又正好在他跳下去的瞬间抓住他,这运气不知道该说好还是坏,楚云谦闻言立刻走过去,帮着把那个人给捞了回来。
远离了楼顶边缘地带,确认人掉不下去,希雅才从那种紧张感放松下来,她靠在墙上捏着坠得有些酸痛的手臂,神情困惑地看被摁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生。
那个跳楼的人是个学生,他也不知道是梦游还是怎的,从跳下去再到被拉起来,全程没有表现出别的情绪,他脸上还是那种漠然,仿佛刚才徘徊在生死一线间的人不是他。
楚云谦目光在楼顶扫了一圈,这里只有希雅、林依依和他们三个,并不见其他人,那个说要在这里汇合的灵异社长也没来。
不须楚云谦吩咐,高程很有眼色地拿出那个闹钟递了过去。
午夜十二点二十分。
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十分钟,楚云谦把闹钟递回去,打算先问问情况。
地上的Npc脸上带着白天在教室里学习时的那种麻木与机械,被楚枭踩住还是会忍不住往边缘的地方挣扎,似乎还想从那里跳下去。
“哎弟弟,要不然把他绑楼梯栏杆上吧?别给人踩坏了。”
希雅见楚枭虽然是小小的个头,被他踩住的人却挣扎不了分毫,一看就是被压死了,生怕他楼没跳成,倒是被踩死了。
说着示意高程过去把人摁住,楚枭正好也没有阻止一个人去死的兴趣,他挪开了脚,那个Npc一得了自由立刻就要爬起来往前面冲。
好在高程看着敦实,但身手还是很灵活的,一下子就把要跑的人给摁住,按照希雅的意思将他用校服绑在楼梯口的栏杆上。
楚云谦把又开始犯困的楚枭拢到身边,让他靠着他睡,目光先在一直默不作声的林依依身上绕了一圈。
见她好像还没从有人要跳楼的事件中回过神,此时脸色尤带困惑与惊吓,正靠着墙壁活动自己的手臂。
他收回视线,问了希雅刚才在宿舍时有没有听见敲门声。
说起这个,希雅就不得不夸一下细心的林依依“有啊有啊,但依依有开门前先问敲门的人是谁的习惯,我们问了几遍,外面的人都不吱声,那必定是陷阱,我们就没开门。”
要是希雅的性格,她平时就不太会警惕敲门的人是不是坏人,因为她足够强,只要门外的人不是端着枪等着她开门,她一般都能解决。
所以,要不是从小被教导开门前先确认门外有没有坏人的林依依提醒,希雅在敲门声响起时就打开房门了。
楚云谦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就差让她长点心了。
希雅事后也觉得自己平时的一些习惯在这个副本里确实挺危险,在其它副本里还好,要是真遇到鬼怪,她还能用道具解决,现在在这种情况下恐怕不能直接莽了。
“我们的门被敲了两次,第一次敲门的东西不说话,第二次来敲门的是兰虞,她好像在被什么东西追杀,然后来敲我们的门求救。”
说到正事,林依依总算从刚才救了个要跳楼的人的刺激中缓过来了,她主动说了她们之前的经历。
“雅姐说,那声音听起来像兰虞,但她不会用那种语气求救,我们问了她关于现实世界的几个有名的地方,她没接上话,所以我们觉得她是假的就没开门。”
这种谨小慎微的性格正好救了她们两次,希雅短暂地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学学人家,她往楼梯口走了几步,招呼他们跟上。
“刚才我们见过来这里汇合的兰虞了,她果然对求救的事一无所知,还反问我们相同的问题,所以,应该是有东西能模仿我们的声音骗人开门……走吧,他们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灵异社的人在七楼多媒体教室聚集,他们本来是想在楼顶集合的,但外面风大,他们那些需要点蜡烛的灵异活动无法进行,就退而求其次去比较宽敞还不锁门的多媒体教室里。
下楼的时候希雅解释了她们到楼顶捞人的大致过程。
说是在她们来之前,灵异社那几人早就开始玩儿灵异游戏了,那个要跳楼的倒霉蛋就是中招了才会想去跳楼。
下来的时候顺手把人带下来的高程闻言,忍不住对这些敢在相传闹鬼的事故地点玩儿灵异的小孩心生佩服。
毕竟这么能作死的人可不多见,尤其还是拉帮结派一起作死的。
“所以,今晚我们牺牲了一整晚的睡眠时间就是为了陪他们玩灵异游戏?图什么?鬼上身?”
楚云谦虽然白天在课堂上睡够了,但要是为了这种过家家似的活动牺牲睡眠时间,他还是觉得有点不值。
“还真是图鬼上身,不是说要查跳楼事件吗?我们现在是学生,又不是警察,也没权力让校领导配合调查,就试试看那些灵异小游戏管不管用咯。”
希雅悄声回答,她轻轻地推开了多媒体教室的门。
教室里拉起了窗帘,点着几支白色蜡烛,讲台前的空地上摆放着两面镜子,一个女生正坐在一面半身镜前。
她的身边放着一个削好、已经开始氧化了的苹果,和一条完整、没有中断的苹果皮。
女生是灵异社团的社长,她此时正在用口红往镜子上写着什么。
教室另一边的固定长桌上还整齐地摆着纸笔,和一堆模样古怪的道具。
看来确实是准备了不少种类的游戏道具。
他们不再说话,没有发出什么动静地走进了那间教室。
午夜镜子前削苹果的仪式在他们进到教室后正好开始,因为那个镜子游戏只需要一个人,而且不能被打扰,他们就没往那边走。
希雅找了一圈,看见兰虞和她的三个队员正坐在摆放着玩偶的角落里,他们抬脚就要过去。
略显昏暗的视野中忽然出现一张青面獠牙的脸,希雅下意识后仰,一拳挥出就要往那张脸上打。
即将被她重拳出击的脸往后退了好几步,躲过了她的攻击。
“是我。”一个年轻的男声在那张脸后响起,希雅条件反射攻击后也回过神来,她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张青面獠牙的脸只是一张画得比较狰狞的傩面。
而那个拿着傩面挡住他们去路的人正是组织本次社团活动的灵异社副社长。
那位副社长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十二点半,又看了他们的人数,声音不含任何感情地说了一句“缺席两人,记过一次。”
不等玩家们琢磨他这记过是个什么机制,他们就被安排了找鬼任务。
希雅高程和林依依去玩笔仙,楚云谦和他去玩傩面请神,至于一言不合又趴在楚云谦背上睡大觉的楚枭……
楚云谦好像有那么一刻从副社长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看到了无语。
那有什么办法?小孩子觉多,晚上是要睡觉长身体的,总不能把他晃醒强迫他加入大人这看起来有点神经的活动吧?
所以楚枭就拿到了这场夜间活动的唯一豁免权,他只管睡觉,安安静静当个吉祥物就好。
把人安置好,楚云谦接过副社长递过来的傩面,他并没有参加过这样的游戏的经验。
有关灵异的游戏也只听说过笔仙、血腥玛丽之类比较广为流传的几种,他甚至连规则都是一知半解的。
这个戴着傩面跳傩舞请神的方式,怎么看都更像是电视剧里,某个神秘部落大祭司祈雨时才会用的。
虽说他身手不错,打个把架、杀个把怪物不在话下,但并不是所有身手好的人都能驾驭舞蹈。
楚云谦带着厚重的傩面,艰难地学着副社长的动作,但他分明是认真学了,做出的动作却宛如脑干缺失的人在蹒跚学步。
在他那比简略版广播体操还要僵硬的‘舞姿’洗礼下,倒是刻板到几乎没有情绪的副社长先绷不住了。
他停止了动作,仿佛静止了一般盯着楚云谦看,后者非常有自知之明地摘下傩面,抬手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汗,很自然地把正笑得忍不住想锤桌子的希雅给卖了。
正在尽力不笑出声的希雅“……”好像笑得太早了。
事实证明,脑干缺失的不止一个人,希雅本来看着觉得那几个动作也就那样,简简单单,不知道得是多不协调的肢体才能学不会。
然而一看就会一学就废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希雅每次感觉自己脑子会了,但手脚偏不听使唤……
最后还是林依依接替了他俩的位置去跳大神了,楚云谦则被安排进了笔仙三人组。
他仔细阅读了一下规则,说是请到笔仙之后不要问它是谁,也不要问它怎么死的。
虽然觉得这种反科学的事不会发生,但他刚才已经见过灵异事件了,对这个副本真的有灵异接受一直很良好。
他们在这里贴脸开大说不定真的能招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看完注意事项后,楚云谦就表示可以开始了。
希雅也看完了这个游戏的玩法,和他们握住了同一支笔,开始念纸上那几句咒语一样的文字。
但等到林依依都跳完傩舞回来了,还是无事发生。
当然,林依依那边的傩舞仪式也没请来神,大概是因为他们不是部落大祭司?
希雅松开了手,眼睛瞥见楚枭横躺在几个被展开的椅子上,脑袋像是装了定位似的又枕上了楚云谦的大腿。
她无语之余也想起了他那让副本怪物惧怕的属性,忍不住吐槽“不会是因为咱这里有只‘镇宅兽’,所以才请不到鬼仙吧?”
几人的目光齐齐锁定到一进副本就开启‘极低耗’模式的楚枭……
楚云谦: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刚才跑到楼上去跳楼的Npc据说就是中招了的,证明这里真的能招到鬼,按道理,以楚云谦的运气,这不是分分钟中招的事吗?
但现在别说鬼了,连阵阴风都未必会刮,很不按照寻常逻辑展开。
不仅他们的笔仙,对着镜子削了一个小时苹果的社长也没有招来玛丽。
不过他们并不气馁,大概玩灵异游戏是这个社团的迎新传统,看他们那熟练度,估计都已经习惯了,也是真的不怕把自己小命给作没了。
在下一个整点到来时,楚云谦参与碟仙失败后,被安排去镜子面前削苹果。
按照计划,他们这场召灵仪式要进行到三点,每个整点都要有人去镜子面前进行对镜削苹果的仪式。
因此他们准备了一大箱苹果,要是中途饿了还能啃啃,反正有削好皮的,主打的就是一个不浪费。
镜子所在的讲台离他们其他游戏项目的后排较远,整间教室就靠两三根白蜡烛照着,一旦远离烛火中心,还真有些昏暗压抑的气氛。
楚云谦坐在镜子前,他的侧面也有一面正对着他的镜子,能照出他的所有动作。
在时间走到凌晨一点整,他拿起准备好的苹果开始削皮。
虽然他跳舞不咋地,但刀工却是没有半分水分的,从他刀下削出的苹果皮薄而均匀,连成长长的一条,直到削完整个苹果都没断。
楚云谦将削好的苹果放在旁边的纸盒里,拿过手边的口红,正要按照游戏玩法往镜子上写出玛丽的名字。
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了骚动,似乎是希雅在小声喊着什么,他下意识回头,有一个人冲出了后门,兰虞那边的人和希雅正往外追。
似乎是有人中招了。
烛火被开门时带起的风吹得左右摇曳,在即将熄灭时被社长拢住了。
混乱远去,教室里只剩下还在玩画中仙的高程、副社长,拢住烛火不让它熄灭的副社长,以及已经把口红抵在镜子上的楚云谦。
‘嘀嗒——’
水滴落下的轻响在楚云谦耳边响起,他回头。
在明灭不定的光线下,他看到镜子中青涩的男孩面孔被一张沾了干涸血迹的脸取代。
那微小的水滴声正是来源于它空洞的眼中缓缓淌下的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