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过去,已逾深秋,莲花楼南来北往,走遍了很多地方,路过时还专门去了一趟元宝山庄。
那日庄上未见金满堂人影,两人便去了妙手空空所说的宝库查探了一二,也确实没有金鸳盟的信息,倒是在明显邪气阵阵的鼓边找到了那迷香的原料,这般在云苓手里还能研制一下解药,也不能算全无收获。
在此间日久,修仙者也见了不少原本世界没有的景色,李莲花这个引路人实在厉害又细心,寻着蛛丝马迹去找人时,未免人无聊,也告诉了云苓有哪处可以领略一二。
高耸入云的名山,碧水映天的长河,也有柳依岸边的湖景,如今,又找到了邻近京都的好去处。
“唔……竟然生了细微的灵智。”
云苓悄无声息看过了这座香火鼎盛寺中住持,可惜并非是佛修,但是在这里意外找到一棵需要四人合抱的大榕树,树上青黄叶间挂满了红布条,是棵有了一点好运气的许愿树。
她细细感受灵气在树中的游走,有几许惊讶,“原来一千年了,怪不得比我刚来这里见到的那颗许愿树强了不少,只可惜此界没有太多灵气,你要是想开悟估计还得过个几千年。”
人族是世间的基石,受天道指引,妖族中有特殊种族也有点特权,但是小妖可就难过了。
“难得看到一个初生的灵,我可以帮你一把……”
云苓收回面纱,将手放在树干上,肃目严容道,“但是你要对着我,朝天道以法则起誓,不论成妖成仙,终身永世行善事,救苍生,护万民,若有违背,必被我破妖丹断修为,命劫到除尔魂,永不超生!”
这树灵脉顺从回应,神志直达上听,似云的树叶婆娑,无风自动沙沙作响,继而天际一道紫色霞光呈现,此誓由天道见证,不可违逆。
云苓收回手,重新戴回面纱,心魔劫誓当以真容见证,此后这妖灵若敢肆意妄为,她就是执刃者。
“好了~本也不是为难你。”
云苓感知到这细微灵智的怯懦情绪,安抚着从戒中取出一颗巴掌大的红果,果子基本呈椭圆形,色泽殷红,香气扑鼻,对小妖可谓是莫大的吸引力。
“这是妖族三千年的九香朱果,我把它化成汁水浇灌给你,你慢慢吸收不可急躁。”
她以灵力托举红果,手腕翻转指尖划过,一团红色的灵水漂浮半空,施法人再一推手,一小部分液体被投于榕树根系,登时树木黄叶焕绿,枝干挺拔,肉眼可见的回春之态。
此时云苓偏头望向院外,有明显杂乱的气息从禅房通往这里,浩浩荡荡人员还不少。
这边事情还没做完,那些人且得拦一拦,她挥袖打出一段灵力,青色波光逐人而去,距离许愿树院子尚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直接因此倒下了二十来人。
“嗯?竟然还有人站着?”
这些人步伐沉重,气息明显,可以肯定都是凡夫俗子,估计连这个世界的武艺都没修得,只胜在人多,所以她才只用了灵力使他们沉睡,连法诀都没掐,不过居然还有可以抵御灵力的人,倒是新鲜,定是有什么玄机。
云苓给树丢了个结界,又确定自己面纱上阵法好好的,便用清风诀将那唯一站着的人给‘请’了过来。
反正有面纱在,转头就没人认识我了~
一位神色惶惶的老妇人从院口被灵力举进来,然后颤颤巍巍站稳了脚跟,表情是显而易见的假作镇定。
云苓简单打量了一下这老妇——衣着华贵,气质优雅,装饰虽少但都是奢侈之物,最值得说的就是她头上插的一根凤钗,金石为底,翡翠坐镶,多色宝石点缀,呈凤凰翱翔之态,便是普通人都看得出来的价值连城。
她此时没开天玹睛,但是常年灵力供给给眼上禁制,这个时候也不用辨人,只用普通的修士所能也可以看出来宝物的灵光。
这钗被灵气所激,竟显出来一些紫气,这紫气色泽不能跟天道那朵紫雷相比,浓厚程度也不及李莲花身上的承运之息,但是抵挡一点灵力确实够用。
云苓微微眯眼,“你是何人?”
她有点奇怪,这妇人虽然保养的不错,貌似还很有钱,可仍然是个普通人,怎么会有这样不凡之物?
那人看到郁郁葱葱,枝叶扶疏的许愿榕树,骤然一惊,光这树昨日和今日大相径庭,如同再造之态。
再加上眼前女子素衣翩迁,高人之姿,那恬不为怪的态度和好似平常的问话,老妇人立刻明白方才变故是因为谁,脸上立刻露出几分恭敬。
“敢问大师可是得道者?”
“是”,云苓理所当然地答,又详细问一遍,“你是何人,为何有这只凤钗?”
“钗?”,老妇人一愣,下意识抬手触碰发钗,随即了然带有几分高傲道,“这是家中祖上传下来的,是本、是我专有之物,不能割爱于大师了,不过......”
“哦”,云苓撇撇嘴没什么耐心,“那没事了,我先走了。”
她才不想听这种人的揣度并炫耀,好像怕别人要贪她便宜似的,真让人膈应。
“等等,大师!”,那老妇人没想到女子不按世俗理,于是赶紧挽留。
“我奉劝你一句”,云苓侧身只留给那人一个漠然的眼神,“你承受不住那只钗,还是别戴了。”
说完她掐诀唤来狂风刮得树枝凌乱,老妇人被卷的站立不住,举手挡住也避免不了这风的厉害,闭着眼连连后退。
临走时,她传音入密给小妖灵,告诫它每夜多吸收月华以消化完九香朱果,就直接趁风势御剑而去了。
等到归于平静,院中早就没了那妇人想要相求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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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苓当然知道这个老妇想要寻仙问药之类的,只是她既然用了不属于她的钗,那就自己担当后果。
这里临近京都,繁华之地处处人头攒动本也正常,但今日河边却招来了不少官兵,正在一棵高高的柳树下,附近的百姓都好奇地陆陆续续围了过来。
李莲花给病人写完药方,收拾好了药匣准备离开时,就瞥见那些个官兵都要爬树了。
他震惊于这样的办事能力,于是老神在在地拾起一颗石子,注力一击打到柳树高枝上坐着的孩童。
这一力道把握得极准,让那小孩吃痛得收起大笑的嘴脸,伸手去捂后背的时候歪歪斜斜掉下了树。
“花花”,云苓在无人处落地,往李莲花的固定摊位跑来,“今日可有消息?”
他知问的是金鸳盟,无奈道,“尚无。”
“在看什么?”,小姑娘抬手张望,发现官兵们终于把凶犯缉拿归案,押往府衙去了。
“不是吧,我今早出去的时候就在抓了,现在都傍晚了才抓到啊…真是…”,她对这效率嗤之以鼻,“你昨日午间就带着他们找到人证,居然还能拖这么久!”
李莲花好笑地看她一言难尽的脸色,说了句‘回去吧’,两人于是一同往街市的莲花楼走去,路上还不忘给云苓讲讲这人情世故。
“此地地方官应当是要展示自己的政绩”,他看得透彻,“这次的案子凶手不过七岁,不及惩处的条例,如此只有慢慢来,才能在某个贵人那里彰显自己勤务。”
“贵人?”,云苓问着踏进小楼,收了面纱坐好,“你何处得知有贵人?”
“街市上可是一个乞丐都没有,巡查的官兵也已经找理由查封了不少小摊位”,李莲花摘了种的几棵青菜,引导性地补充,“我猜,你今天去的寺庙,近期当是没有香客的。”
“确实!”,她恍然轻轻自语,“怪不得那个人……”
“怎么了?”,李莲花一挑眉,把菜筐放到桌上等她回神。
云苓详细说了遇到的老妇人,指尖丢到菜上一个清洁术,转眼叶子上灰尘尽褪,已如浣洗之后。
“衣着华贵,戴有凤钗,身体欠佳,还被你放倒了不少随从”,他捻捻手指已有定论,抬眼过去叹了口气,“你遇上的,应该是当今太后。”
云苓撑着下巴嘟囔,“太后?不像啊……那怎么压不住那根凤钗呢?”
皇室中人又是位高权重者,承接国运,不应该单单因为一根带了紫气的发钗而卧床啊。
搞不明白。
不过她脑中闪过一个新的念头——
“若是这位太后说话,那这次的凶犯是不是可以被判刑?”
她犹记得那天跟花花来到河边,河水中的怨气犹如实质,等到府衙捞尸结束,一具不过五岁的尸身出现,虽然魂魄归天,但悲仍然留。
死去的小孩子是被虐打致死,全身被火烫得没一块好肉,后脑勺和四肢被石头捶打到扭曲变形,而多方查证直指另一个邻居孩童,不满七岁凶犯的杀人原因,仅仅是死者聪慧,他不满而且想让自己引起关注。
只可惜,花花说过,本朝律法里七岁以下,可以钱赎罪。
云苓惯是见不得不平,冷哼一声,“因为一己之私害人性命,不管他多大,活着都是贻害无穷!”
“嗯,借由掌权者之手,确实可以还逝者一个公道”,李莲花了解她的性子,如今,他也重新学会了应当不再‘原谅’。
“皇室中人习于波谲云诡,你要多留几分心眼”,他注视着云苓那盛颜仙姿,强调道,“一定要掩盖真容。”
小姑娘听话地嗯嗯两声,真诚又信赖,抿唇时很是乖巧。
李莲花满意地低眉一笑,拿走青菜就去做今日的晚饭,云苓也熟练地掐着手诀把产生的油烟排出去,免得楼里烟雾缭绕迟迟不退。
残阳垂落,烟火人间,又是平常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