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变纹矿做骨,千年生机木做舱,数种灵材融合衔接塑造,再涂以金刚漆并加注符箓阵法,冶炼建造了两日,莲花楼至此为一座品阶中上的灵器,除开跟其他仙舟差不多的飞行承载之用,依然可以在平地急速飞驰、栽种灵植等,收回或使用也能依心意可大可小。
当下莲花楼外型精巧雅致,颇具古韵,看去跟原来形制相同,一楼现今宽阔多设隔间,增藏书室、炼丹炼器房、静心茶室等,而旋梯上的二楼内不仅不再封闭遮挡,通风又亮堂许多,且只要通过空间屏障就可以看见其实内有四层,每层主侧厢房相对也加有三间客居,另置厨房厅堂,委实五脏俱全。
其外底基可以自然变化舟底和车轮,曾经金鸢盟大船的旧木去掉,换得颜色更浅些的灵木,并用云苓神笔所绘上雕花和纹饰,整体焕然一新不说,更是隽永美观了不少。
下一刻此楼无声缩至掌心大小,飘在李莲花的手上像是个巧匠精雕的摆件,带着灵宝特有的微光缓缓转动,有点可爱。
明明是他自己制成了,现在认主之后李莲花照样颇觉新奇,正翻转着端详,被指使着打工两日的笛飞声彻底耐心告罄,提刀走来冷着脸直问道途之事。
“哦~差点忘了!”,李莲花收回灵器,慢吞吞地道,“老笛啊,其实呢想要入道不在你能力多强,而在你的心。”
笛飞声不甚明了,“这是何意?你说我不坚定?”
从笛家堡到金鸢盟,他对于至高武学的追求之念不断攀升不曾停歇,不论是救人抑或是杀人,终究一心向武,木人石心。
李莲花知道他确实是一根筋,只能摆摆手细细解释,“自然不是啊~我这么跟你说吧,你背负孽债不能赎清,因你而死的无辜者无法生还,你需要告诉世间你的保证、你的道心,你此后会做何事,要不然天地灵气为何要信任你呢?”
“此话当真?那如何告知世间?”,笛飞声突地想起被他忽悠了不少次,还记得多问一句,“再者,你又是怎么知道你说的就是对的。”
说话间,远山有鹤唳穿云而来,前后两只墨白的仙鹤背着运送的货品迅捷飞往此处。
“你看,我一日悟道,必然是因为我——聪明啊!”,李莲花挑着眉峰自得其乐,大魔头则瞥他一眼不做言语。
这人倒是无所谓笛飞声是何反应,潇洒轻笑一声往院墙那边去,同时补充道,“老笛啊~你有至高意志,少时有助人助己的正心,但时至今日,你的崇武之心太盛,失却了能让天地承认的那份明善。”
“至于如何证告世间?欸~那是就是下一个问题了。”
他做了甩手掌柜,笛飞声究极无语,只能恼喊,“李相夷!”
这边李莲花充耳不闻,接下仙鹤解落的货匣,一个一尺见方侧边刻葫芦纹的百年寒木盒,另一个足有半桌大小,上有精致的衣坊徽记,徽记一圈有镂空,隐约能看到盒中葵扇黄的布料。
打开那寒木盒,里面果然是一个装满了灵玉的袋子,他收入空间时都不禁感叹送钱的人当真是财大气粗。
百年寒木,可存中品以下的灵植不败不腐,这别是发现没什么盒子可装的,就拿了药王谷的药材匣子送来了,送钱还送赠品,不愧是楚逸明。
“这个,是送与阿苓的?”,李莲花瞧见开口处的姓名封印,便估摸着是师姐新设计好的法衣,刚想放进乾坤戒中,眼眸一顿就记起来前两日她放的狠话。
这两日未曾闹出什么幺蛾子,今日就送来一套新衫......
李莲花拉平嘴角探究了几分,要说这没有猫腻,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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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宗,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魔宗,爱在其中个个玉郎姝丽,恨在其修炼途径让人鄙夷,也就是现在的合欢宗被规定了两厢情愿才可予取予求,不然还是得日日征讨。
而要说为什么一个魔宗,能放弃大行其道的掳人采补之事,憋憋屈屈地选择勾人魅惑以让人甘心做炉鼎,或是直接改良成双方都能受益的阴阳法诀,无外乎是——打不过擎嵘仙宗和剑宗——甚至被逼得把魅术不断升级,比狐妖天生魅惑都强上几分。
要问合欢宗难不难受,想不想反抗,答案必然是想,只不过——要不要看看天魔教的下场捏?正道当道,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吧!
莲花楼在这还算老实的合欢宗方向飞行了五日,云海叠嶂万千,白茫碧空相接,朝暮如一,云苓没下过山所以兴致勃勃的状态都在每天差不多的景色里消磨殆尽。
寸冬最讨厌乘仙舟就是因为这个,坐五天飞机只能看见云彩谁能受得了啊?反正她觉得没意思,但是没办法,谁让大多数魔宗主驻地现在都在最南端呢。
她招招头看了一下,指着远处云中的山尖尖说,“看样子到夆岭了,在那边第二处山巅就有唯一能进炎地的喑窟,穿过结界就是合欢宗驻地了。”
夆岭整个一条横向群山山脉是上古形成,最高处直入云中,似撑天之柱完美隔开最为浓重的邪魔之气和炽热炎地,岭后西南为炎地,正南夹着一处幽冥口,东南则是一天魔教为首的魔修修炼之所,天然魔气最为极端之处。
李莲花一行人跟着在前面带路的寸冬走进看似无路的绝壁,眼前一花看见的景象就热闹了起来,瞬间还有热浪和欢呼的声音扑来,原是夹杂了一个小传送,直接到了正道设置的宽阔驿站,驿站之外点缀了各种色泽的百花轿辇缓缓游过街市,两边高楼不论是什么样身份的人都在抛花以表心意。
他们几人刚出门口,云苓眼尖,就瞧见装潢最为富贵的那客栈的二层雅阁,窗口正探出一位咧着大嘴的熟人。
她拉拉身边人的衣袖,示意他看,“那个,好像是楚仙友吧?”
“哟,还真是!”,李莲花双手抱胸看过去觉得此人有趣。
那楚逸明开了灵器给自己镀了一层柔光,正往楼下抛去带着自己姓名的绢花,末了还矜持地直起身收好大白牙,向轿辇之中的美人揖手行礼,装得好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如果不是他们得知,这是合欢宗四大护法来挑选入幕之宾的轿辇,的话。
不过许是有了滤镜对比,这回让此人心愿有偿。
“呀!还真回抛鲜花给他了~”,云苓踮起脚观看那一朵艳色团花藉着粉色的术法送到了楚逸明的手中,不过没注意这边她师姐侧着身子在做小动作。
李莲花笑吟吟地去抬手,撑着姑娘的手肘给她借力,偶然瞥见寸冬走开一步看向后面的第二架轿辇,正要思想什么,一小簇鸢尾携银铃响动而来,直直落在他左手边背着刀漠然伫立的笛飞声胸膛,因着术法未曾落地,看来是被选中了。
漆木山和岑婆年轻时已经看过人间繁华,看着旁边总是煞气十足的笛飞声得了佳人青睐,两人居然还颇为慈爱地感叹——这小伙子虽然日日只关心武道,但是这模样俊身姿强健,也是不愁成不了家啊~
而且还记得给他絮叨几句要找真心的,不可被这浮华蒙蔽啊~
李莲花绷不住低下头笑出声,但是下一刻就僵住了。
一朵团花悠悠然也落到了他面前。
笛飞声毫不客气地掀起唇角哼笑,“李相夷,你继续笑。”
“......”
感情不是只选一个。
合欢宗三年一次折花盛会,时值召开三日,前两日分别为弟子魁首和门中执事来选人,而巡游第三日的两男两女容貌最为出挑,修为也较高,任职宗中四护法,早晚各一次选入幕之宾,当然,游过街市合心意的那么多,自然会多选些人,若愿意便用花上的传送阵法前去宗门之内。
按常理来说,盛会中众目睽睽之下选到的人,即便是散修也都是长相好或是修为高的,不会闹出大乱子,不然这生意怎么做下去,这名头怎么吸引更多高修为的修士悄咪咪来?
所以于此春风一度或是三年长情,大不了遇着个只会采补的损失点元气,美色当前血赚不亏,所以拒绝者少之又少,有的三年之期后还不舍离去的大有人在。
轿辇过,李莲花略一抬眼,前面众人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他无意于此,撇撇嘴不接那花向后退了一步,接着绕过云苓身后要往人右手边去。
正巧姑娘本是因那朵团花所至转去视线,没成想自己手边被什么触碰,注意力调开一看,原是一株荷包牡丹平枝停在齐腰高的身前,她一愣,结果又一朵香雪兰带着清雅的香气凑了过来。
男子的车辇没有女子的那般轻纱袅袅,更加显示直观的好颜色,两位男护法坐在车上衣襟松散,鬓发挑落,不吝啬展现性感之相,现下皆熟稔地往云苓这抛了媚眼。
李莲花站在旁边见此场景,脸色有点不好看,云苓眨眨眼尴尬地背过手同样不接,寸冬则奸笑着过来拽自家师妹的胳膊,说什么这样的经历鲜有,看看也没什么。
“便是见着说个话就走也无所谓啊~苓苓啊,我都没见过这场面,你让师姐我见识见识也好啊~”
那两人明显是认得这边人的,没见过鬼才信,怕是刚才在招手引熟人注意呢!
“原来师姐打的是这个主意”,李莲花皮笑肉不笑地道,“不如师姐让友人专门给你两枝呢?”
但凡被拒的花卉皆败落于地,碾成了香泥。
云苓可算松了口气,收回手顺着李莲花的话叹道,“对啊师姐,你若想看,让墨公子和瑾公子再给你就是了。”
“等等......”,某人眉头一蹙,蓦地拉住姑娘的手腕问,“阿苓也认识那二人?”
云苓毫无所觉地点点头,“认识啊!上次各门会宴时,合欢宗算是不请自来,代表者就有他们,倒是没想到已经是护法了。”
擎嵘仙宗素来海纳百川,但是也没到所有人都接纳的地步,不过合欢宗这三百年老老实实的,人丁也稀少,又未曾主动掀起战争,那次既然来了,不咸不淡地寒暄了几句,也就不好伸手打笑脸人。
李莲花木着脸面上不显情绪,但是寸冬刻意吊着眼睛挑衅,“现在接不接花的倒也无所谓,反正我们啊等等就又~见到了~”
有人嘻嘻笑,有人没法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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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鬼域的传送阵在一处郊外院落中,这个别苑为合欢宗宗主私管,摆有大乘期的封诀,可出不可进,只能得通行牌才可进入,不过合欢宗门人的身份灵佩除了内院不可进,单去设在前院的阵法也费不了什么功夫。
临街巡游还要半个时辰,几人先到别苑这里坐进稍待,云苓撑着下巴看寸冬点着手里的方形薄石板,目露迷惑。
“不过师姐,就相识那几日,你怎么连那两位公子的私人传信影石都有呢?”
“啊呀,他们到处都建的有春风馆,要想逛他们不是可以给我折价吗?”,寸冬读过石上的信息,带着看好戏的意味对云苓说,“你不是拿到衣服了吗?快换上~”
小姑娘总觉得她打着什么算盘,眯起杏眼,“?无缘无故换什么衣服?”
“惊艳四方,不好吗?”,寸冬一摊手,嘿嘿笑,“可以让李莲花认识到你多吃香!”
“师姐,你是不是——”,她拉长了语调观察到狐狸大师姐眼神飘忽,无奈确认,“你想用我气花花。刚刚在街上我就发现你怪怪的!”
寸冬气性大的很,一拍桌子道,“他骗我的思乡之情啊!!我以为真遇上现代人了呢?!谁知道......我就是想让你穿好看点出去,到时候老墨和老瑾听我的对你一嘘寒问暖,欸!这郎才女貌的,酸死李莲花!”
十分幼稚,且为了不想影响她师妹和妹夫的感情,都不愿采取更过分一点的手段。
她一叉腰幻想的挺好,云苓不禁失笑,开口一针见血,“那你可要失望了,不说花花会不会依你所言表现出来,光当初花花穿嫁衣时,可是比这两位公子好看上许多呢~一点也不值得醋~”
“啥?你对象还穿过嫁衣?嫁你吗?存影像没?”,八卦爱好者寸冬瞬间忘了准备好的计划,眼睛一亮问起细节。
小姑娘弯起眼睛,如玉的手指拨动了一圈茶盏,她的脑子没李莲花转得快,但是转移师姐的注意力还是有一手的。
莲花楼一楼的书房之内则稍显寂静,笛飞声这几日倒是能静下心看点相关的书了,于他明正己心有点助益,但李莲花今日却有点跑神。
他坐在书桌边一刻钟没看进去一行字,索性反扣下了书页,无端觉得心烦。
笛飞声站在书架前听这动静看过去,似是哀其不幸,“李相夷,你真是栽女人手上。”
李莲花闻言白了他一眼,用同样的口气回,“笛大盟主怕是忘了当初被角丽谯囚禁起来逼婚之事了。”
“......哼!”,大魔头把书放回架子,辨道,“害我之人已经被我所杀,可你与她要纠缠一辈子了。”
“两者不同,怎可合并而度之,况且——”,君子低眉笑得温柔,“我心爱她,宁愿纠缠。”
“那你这般是为何?”
李莲花气息一顿,回忆那时月下晴雪,稍有自惭,“不过是今日切身明了当初她的心境,才知,确实尤嫌不够。”
小青峰时霜华剑东飘雪漫天,阿苓曾说,因为没有很早认识他有点遗憾,好像不够了解他。
那日彼此可得未来相伴的情意,姑娘也是通了心境。
可今日调转,因她的过往自己未曾参与不甚了解,只见着相熟之人刻意勾引,就心中烦闷。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贪心起,千念生。
未来携手,却还是可惜曾经没有相见,尤嫌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