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流放的时间,定在了正月十八。
让蒋家再过个元宵节。
蒋文昭掐指一算,那时候白岚怀胎九月,着实危险。
万一这动了胎气,有点儿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想来想去,蒋文昭决定过完年,便和白岚交代,让她放宽心。
从宫里出来,父子俩脸色都不太好。
马车回到国公府门前,二人在马车里揉了揉僵硬的脸,让自个儿看上去喜悦些,这才下了马车。
瞧见两人乐呵呵的回来,一群等在门口的人,也终于松了口气。
甚至觉得是什么大好事。
白岚挺着肚子上前问:“官家找夫君和父亲是何事?瞧见你们都开开心心回来,定是有什么大好事吧?”
盛氏也笑着道:“这还用问,肯定是好事,否则也放不出来了。”
两人这么一说,蒋文昭的脸还是没崩住垮了一瞬。
盛氏的心思大多在蒋堰身上,所以并没有瞧出什么异样。
但白岚从始至终都盯着蒋文昭,竟也瞧出了点儿端倪。
可今日是大年三十,这对父子都装得这般好,她实在不想破坏气氛。
便只当什么都没瞧出来,边笑着边拉他们进府。
还顺带转移话题,说起了今个儿有些什么吃食。
一大家子笑笑闹闹,府里热闹非凡。
吃团圆饭时,安小娘和青禾也上了桌。
这下,除了蒋庭轩,一家子就都齐整了。
白岚指着那热腾腾的饺子说道:“这饺子里可是包了银钱的,看看谁能吃中。”
几个孩子兴奋极了,慌忙抢着吃。
但最后,吃着银钱的,竟是安小娘。
这可把安小娘乐坏了,“哎哟~这是个好兆头呀!这铜板我得给贤哥儿留着,用线穿起来,给他戴在脖子上。”
蒋文昭默默看着安小娘,心里也在怕算,等这年一过完,便给安小娘写一封休书。
若是她愿意留在白岚身边,那再好不过,白岚还能有个相伴照应之人。
倘若她不愿意,那便给些银钱,随她去吧。
这么想着,他又看了青禾一眼。
青禾常年在盛氏身边,想必她也不愿意离开吧?
那便只能委屈她了,等日后回京了,在做补偿。
他的一举一动,全落进了白岚眼里。
白岚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了。
反观蒋堰,倒是淡定得好。
脸上的笑容真挚,不仅逗盛氏开心,还时不时给孩儿们夹菜,说着吉利话。
实则在蒋堰看来,不过是去吃些苦头,没什么大不了。
总不会比从前打仗那么苦就是。
还能和盛氏,以及子孙们在一起,就没什么难的。
终究是多活了四十来年的人,看待问题就是透彻。
团圆饭吃到一半,屋外头飘起了雪。
几个哥儿姐儿兴奋的丢下碗筷,跑到院子里看雪,任由雪花飘落在身上。
蒋庭烨甚至还伸出手,接住雪花后,便伸出舌头舔了舔。
感受到那种冰冰凉凉的感觉,他兴奋得不得了。
皇宫的方向放起了烟花。
烟花飞的很高,几乎整个盛京城都能瞧见。
这预示着这一年快要结束,新的一年就要来了……
第二日一早。
院里头充满欢声笑语。
蒋文昭和白岚一打开屋门,便瞧见大家伙已经在打雪仗。
就连蒋堰这把老骨头,也玩儿的不亦乐乎。
所有人身上都穿着红红火火的新衣裳。
白岚素来不爱太艳的颜色,今日也就象征性在头上簪了只红色步摇和簪子,但为了应景,她还是披了一件红色暗纹的厚披风。
人一下子就显得精神又美艳。
唯有蒋文昭不是红色。
按照蒋文昭的话来说,那便是他日日上朝都穿红色,这过年可不想再穿了。
蒋堰冷不丁来了一句:“那还好为父的是紫色。”
额,这可不就是赤裸裸的显摆吗?
您老品阶高,行了不?
这么想着,蒋文昭便弯下腰去,随手搓出一团雪球。
吧唧一下。
砸在了蒋堰头上。
蒋堰被偷袭,身子踉跄了两下,有种摇摇欲坠之感。
白岚和蒋文昭心里落了一拍,担忧得紧。
白岚着急的大喊:“来人呐~快扶老老爷进屋去。”
闻言,几个丫鬟小厮赶紧上前搀扶。
蒋文昭心里愧疚得很,也赶紧上前去瞧。
殊不知等蒋文昭凑近时,蒋堰忽的动作麻利,便将手中的冰坨子塞进了蒋文昭袄子的后领里头。
“哈哈,你小子上当了吧?!”
嘶~
透心凉!
蒋文昭被冻得直哆嗦,那冰坨子从脖颈顺着滑到腰间。
腰间系着腰带,愣是只能撑到让其融化。
得知蒋堰是装的,蒋文昭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头一次瞧见这么贪玩儿的老头,他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可不等他回神,烨哥儿和朝姐儿莹姐儿,便趁着他不注意,合起伙来偷袭他。
心里那点儿不快瞬间消失,三代人就这么笑着打闹在一处。
盛氏远远瞧见这幅景象,嘱咐了几句注意安全,这便走到白岚跟前,牵着白岚进了屋。
“岚儿,外头寒,可别冻坏了我的孙儿们,这几日你可别乱走动,下雪地上容易打滑。”
白岚微微一笑,点头应下。
任由盛氏说什么,她都听着。
可实际上,已经盘算着下午去白家、赵家拜年了。
聊着聊着,盛氏的话题便逐渐哀伤起来。
“也不知这样的好日子,还能过上几年,瞧你父亲,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白岚顺着盛氏的视线看过去,便看到脸上挂着童真的蒋堰。
若不是他脸上全是褶子,恐怕旁人真会觉得他是个少年郎呢。
“母亲放宽心,咱家这样的日子,还能过上许多年呢,您和父亲身体康健,莫要说那些胡话。”
然而,盛氏却叹了一口气。
“你有没有觉得,你父亲这几日有些反常?日日都笑得这么开心。”
白岚背脊一僵,难不成盛氏也发觉了?
她试探道:“那可不是好事吗?父亲年轻时都没机会这么玩耍,如今有这样的机会,自是开心得紧。”
盛氏却摇摇头。
“我与他十几岁就相识,过去这么多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恐怕咱蒋家,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说罢,盛氏忽的晃过神来。
白岚还有身孕,她怎么就与她说了?
忙补了一句:“人老了就是这样,患得患失的,岚儿莫要乱想。”
白岚怎会不明白?
可她如今不再是从前那个懦弱无能,遇事只会急得跳脚的白岚了。
她想,无论是什么,她都能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