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贾瓒口中不住的喃语。
鸳鸯上前拿着手帕给贾母擦拭着泪珠,平复了一会后,贾母才徐徐道:“你两位爷爷撒手人寰后,我贾家便不复往日威势,渐渐没落。”
贾瓒点头,却还依旧疑惑,开口问道:“老太太,既然我等臣子皆被牵连至此,那当今圣上为何……”
作为功臣的贾家尚且落得个如此下场,但作为罪魁祸首的永安帝,为何就能安然的坐到太子之位上,还如此顺利的接班呢?
贾母闻言,摇摇头,叹道:“初时,他自然也没落得了好,被关入了天牢,可……这太子之位,除了他,便没有人能坐了。”
“那晚的长安,到处都是喊杀声,乱作一团。”
“待诸事平定后,朝廷派人清点损失时,这才发觉,太上皇在世的诸子之中,三皇子、五皇子、七皇子、九皇子,皆死在了乱军之中。”
“诸皇子中,除了当今圣上,唯有六皇子忠顺王、当晚未在京城的八皇子义忠王,以及年纪最小,还未出宫建府的十二皇子忠勇王还活着。”
“忠顺王体弱多病,难以继承大统,义忠王离经叛道,多有恶事传出,非人皇之姿;最小的忠勇王年纪虽幼,却早早的显现出暴虐顽劣本质,时常顶撞太上皇,连在宫中时都动逐打杀宫人,也非太子的理想人选……”
贾母说着,脸上露出了嘲弄之色,笑问道:“你说说,除了他,还有谁能当得了太子。”
贾瓒默默听着,心中对于永安帝的手段无比的惊诧,同时,也对太上皇之所以未选择义忠王与勇孝王,有了一些自己的猜测。
太上皇,害怕了。
就此次事件永安帝所展现出的心机与狠辣,那两个昏庸暴虐的皇子,哪里是他的对手。
之所以让二王早早的去封底地就藩,恐怕也有保护他们的意味在其中。
不过,太上皇为何不直接杀掉永安帝一劳永逸呢?
贾瓒心头依旧有疑惑,却也并未就此询问贾母。
这其中明显有事,此等皇家秘闻,当事人不开口,外人哪里能够知晓。
接着又想起忠顺王,开口问道:“那老太太,咱们家与忠顺王又因何结仇呢?”
贾母面露难色,缓缓摇头道:“此事你二位爷爷均未细说,只说是你爷爷那晚在城内与忠顺王府的人马发生冲突,自那晚之后,他便开始频频针对于我家,直到近些年才消停了些。”
这话明显就是个托词,两路人马即便是发生了冲突,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使得两家结仇十几年。
贾瓒心下微微失望,却也懒得再计较许多,既然与忠顺王已然和解,两家目前都是给永安帝办事的,能紧密团结便好,其余的皆无关紧要。
把藏在心头几十年的秘密和盘托出,贾母着实感到轻松了许多,对贾瓒感慨道:“瓒哥儿,老太婆我整日虽在后宅,却也不是瞎子聋子,家中子弟谁能担当大任,我还是瞧得出来的。”
她面色复杂的望着贾瓒,语气平缓的又道:“咱们家以后就靠着你了,今日借着忠顺王来访,将当年之事讲述与你,免得以后遇到针对,你还一头雾水不知为何。”
“以后,我只希望你能谨记自己身上流着贾家的血,对待家中兄弟姊妹,手段能够柔和些,莫要做出令亲者痛仇者快之举来。”
贾瓒连忙起身一礼:“老太太放心,我定时刻谨记于心。”
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则怎么想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今日所得颇丰。
从贾母口中得知的这些陈年往事,让他搞清楚了如今朝堂上弥漫的诡异氛围从何而来。
还有永安帝与太上皇之间微妙平衡的关系。
这对他以后评估局势,大大的有利。
说了这般久,贾母已有疲态。
事情已经基本说清楚,贾瓒也不再打搅,与贾母告辞。
出了荣庆堂,一股湿气袭来,恍然发觉,不知何时,外头竟下起了雨。
晴雯靓丽的身影站在房檐下,伸出白嫩的小手,接着从房檐流下的水线,发出“咯咯”的轻笑,一展少女活泼灵动之色。
听见脚步声,她侧脸望过来,小脸猛然一变,连忙收回起小手,用手绢擦了擦,连声道:“二爷,二奶奶让我在此等候。”
“嗯”,贾瓒回了一声,带头的往小院走。
没走两步,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侧脸对晴雯道:“一会我陪二奶奶回趟娘家,我们走后,你去找墨竹,让他安排人手去小院里收拾一番,咱们搬回东府。”
他本想弄死贾珍后再搬回去,但现在已经不必等了。
“是”,晴雯连忙应下,乖乖跟在贾瓒身后。
贝齿咬着红唇,一双丹凤美目直直的望着贾瓒的背影,心中愈发有些委屈。
自来到了贾瓒房里,这位爷就没给过自己好脸色看,再这样下去,等上几年,她怕不是也要与那些不被主子重视的丫鬟一般,许给家中的家生子了。
但她又没什么好办法,贾瓒似乎并不喜女色,身边的几个丫鬟,瑞珠、宝珠,甚至是贴身伺候多年的巧儿,都没有收入房中的意思。
整日里除了二奶奶,似乎谁也不入他法眼。
又想起了秦可卿,晴雯不禁幽幽一叹。
也对,有这么个绝世美人的妻子,别的女子怕不是压根就瞧不上了吧。
正在她思绪纷杂之际,忽然只觉得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身子。
待她昂起小脸望去,只看到了贾瓒满是冷意的眼神。
“想什么呢?问你话都未听见”,清冷的声音传来,令晴雯浑身不禁一紧。
“我……我……”晴雯心里害怕,话都说不全,一着急之下,眼泪竟开始在眸子里打转,顺着柔美的瓜子小脸淌了下去。
贾瓒无奈的望着她,不由的伸出一只手捧住那张狐媚小脸,用拇指擦拭着上面泪水,轻声道:“我又未责怪你,你哭什么?”
感受着那张温暖的大手,晴雯这才觉得好受了许多,慢慢止住眼泪。
在这后宅之中被贾瓒摸着小脸,晴雯不禁羞涩不已,一别脸蛋儿躲开他的手,才道:“刚才……我……我在想别的事……未听见二爷问话……”
贾瓒点点头,道:“我刚才问你,你家中可还有亲眷在?”
他对于原着只记得大概的剧情,哪里能记得住这些边边角角。
晴雯奇怪的望了他一眼,迟疑了下,道:“父母都已不在了,只有个姑舅哥哥,大名叫吴贵,在外头庖宰度日。”
贾瓒一听,不禁哑然失笑。
吴贵?乌龟?这人可真会起名。
“庖宰度日,想来日子过的也清贫”,贾瓒收回少女脸庞上的手,想了下,道:“你既在我身边做事,我也得关照一下,你去寻墨竹的时候顺道提一下,便说是我的话,让他给你兄长在府里安排个差事吧。”
晴雯猛地抬起螓首,呆呆的望着贾瓒。
心中连连暗道:“我莫不是起猛了还在做梦吧,这还是那个二爷吗?”
见她呆在原地,贾瓒凝眉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晴雯立即回神,轻咬红唇,道:“不是……二爷关照奴婢,是奴婢的福分,但我那哥哥……有些浑不吝……怕不是要给二爷添麻烦……”
“浑不吝?”贾瓒笑了下,转身往前走,边走边道:“府上这等人多了去了,也未见有人敢给我添麻烦。”
这话说的无比自信,但现实的确如此。
晴雯心中燃起一缕火苗,美目光彩连连的望着贾瓒的背影。
二爷忽然关照我,是不是要……
想到这里,不禁生出一股羞涩之意,小脸飞上两朵红霞。
就在她想入非非之际,贾瓒略带不满的声音传来:“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走。”
晴雯浑身一颤,连忙迈开两只小脚跟上。
“是,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