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路孝之,不仅礼质彬彬,道歉诚恳,没有丝毫架子。
反而好像真的是他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似的,在道歉礼节方面周到,处于下位,恭而敬之,甚至整的楚小易有些不好意思,略显尴尬。
顿时让楚小易生出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所以才留手,心中对此事的纠结与愤怒,也逐渐淡化。
以最直接柔和的方式化解矛盾,以最小的代价达到目的,不得不说,路孝之是一个聪明人。
不同于他的父亲,冤有头,债有主。
在揍路仁义这方面,楚小易并没有手下留情,但其中的度却把握的极好,就打断了两根棍子,顶多使他在家里躺一个月而已。
路仁义趴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这一次,路孝之并未像以前那般溺爱,就站在一旁,冷漠的看着。
身边的仆人准备前去搀扶,谁料想刚刚触碰到路仁义的胳膊。
“别!别碰我!让我在这趴一会……”
仆人只好退回原地。
路仁义现在就趴在地上,涕泪纵横,歪着脑袋看着众人。
唉,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自己认的“干爷爷”下手真是狠,况且现在父亲都选择在一旁冷漠观望,看来是真生气了,还好还好,还好不是“爷爹”混合双打。
路仁义现在像一只被打断腿脚,被主人抛弃的野狗,在地上痛苦呻吟……
他现在不敢再有丝毫嚣张之势,即使面对仆人,说话的语气,都略带客气。
真疼啊!
我的胳膊肘,波棱盖,腰间盘……
这些都没事!
那些重要部位也并无大碍。
但肋骨好像断了,全身上下好像散架了一般,这肿一块那青一块……
原来被揍是这么疼的吗……
以前自己高调做人,高调做事,把握好度量,想欺负谁就欺负谁,捅了天大的篓子,都有父亲顶着,但今天,父亲没帮他,父亲也帮不了他。
他终于明白,如果哪一天父亲离开自己,自己什么都不是……
倒头望向年近中旬,满脸皱纹,袒胸露乳,背部有着道道血痕的父亲,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错了……
“义……义父!打累了吗,歇会,喝口水,不解气一会接着打!”路孝之对楚小易恭恭敬敬,趁机望了一眼趴在地上的路仁义,神色冷漠,仿佛这根本不是他儿子。
他难道真的不关心自己的儿子吗?不!
那个从小失去母亲,缺少陪伴的儿子;那个被他捧在手心二十年,视若珍宝的儿子;那个与自己血脉相连,自己舍不得打骂的儿子就这样躺在这里,自己怎么会不心疼!
他的心现在在滴血啊!
那么他的宝贝儿子被楚小易揍成这样,他恨楚小易吗?他不恨!
他反而有些感谢楚小易,感谢他做了自己多年来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
自己可以保护他一时,却无法庇护他一世,倘若让路仁义再放纵下去,可就不是伤筋动骨这么简单了。
“义父!这小子嚣张跋扈,缺少管教,我觉得这点教训还不够!必须让他长长记性!一辈子都记住!”
“你看,他双眼血丝,定时怀恨在心啊,你看!他还敢瞪你!”
“父亲我没有,我这是疼的……”
“你闭嘴,长辈说话,小孩别插嘴!”
路仁义无辜躺枪。
路仁义:我躺在这,动都动不了,翻个身都难,除了转动眼珠,还能最怎么看人,冤枉啊……
楚小易瞄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路仁义,寻思着,这般模样,还要打,这个干儿子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啊,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怎么说?”楚小易顿时对这操作来了兴趣。
“打……打断一只手吧!”路孝之咬紧牙齿说道,对待路仁义的态度,像是对待仇人一般。
楚小易:……这爹当得,真牛皮!
“给你棍子!你来!知子莫若父,想必你也不会将他打死,以后他犯错的事情还多着呢,不能每次都找我吧,你是他爹,既然要打,就应该你打,我帮你一次已经不错了……”
楚小易解气了,不想继续摧残路仁义了,所以路孝之主动提出的重任还得亲自由他来执行……
“我……我下不去手,还是义父你来吧!”
“不,你来……”
“还是义父你来吧……”
“你来!”
“……”
“……”
“这,不打了行不行……”
“不行!”
路孝之:……我这不是给自己挖坑吗,本来就是想客气客气,也没想让你真打啊,这玩意跟敬酒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啊,骑虎难下了……
路仁义欲哭无泪,自己的爹,是多么恨自己啊!
此情此景,他现在觉得,对面两人才是亲父子,自己反而是一个外人。
“父亲,我知道错了……”躺在地上的路仁义虚弱的说道。
他服软了。
路孝之身体一怔,怀疑自己刚刚耳鸣。
“你说什么……”
“父亲!我知道错了!”
路孝之瞳孔收缩如针,神色动容。
“你……你做错什么了……”
“怎么说呢……”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觉得或许我应该改变一下自己,不应该再浑浑噩噩的生活了,想必,母亲也是这么想的吧……”
哐当——
路孝之手中的棍子掉落在地上,叮当作响,路仁义的心也是一揪。
路孝之的眼眶瞬间红润,他跪在地上。
“孩他娘啊,你看到了吗,孩子他总算有些成长了……”
他也并不相信路仁义挨过这次揍会彻底转变,但他依旧很开心,至少那个无法无天的路仁义,会主动认错了,这便是最大的进步。
他回头看了一眼楚小易的脸色,发现对方有些漫不经心,根本没有注意到这里,随即让仆人带路仁义下去接受治疗……
一切处理妥当之后,他又向着楚小易的方向深深一拜。
“这次多亏义父……”
楚小易有些心虚似的摸了摸鼻尖,摆手道:“不算什么,小孩子淘气,揍一顿就好了,一顿不行就两顿……”
“小子记下了……”
“以后犬子还希望义父多多教导……”
“我近期有些事情,需要出去一下,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来呢。”
“你让他跟着侯老板吧,侯老板得我部分真传,倘若我义孙真的悔改,让他学学也可以,但还是先让他从基层做起吧,茶楼最近挺缺人的……”
“那有劳义父费心了,义父何时回来,我亲自为您接风洗尘。”路孝之诚恳道。
“没准,短则三五年年,多则……”
……
是夜。
某房间。
路孝之坐在路仁义的身边,手持药布,亲自为他擦拭着药剂,每一个动作都很轻,仿佛在擦拭一个稀世珍宝。
路仁义此时躺在床上,疼的龇牙咧嘴。
“你干爷爷离开了。”路孝之提了一句。
“真的!?”
路仁义喜形于色,激动不已,若不是他现在伤痛加身,他非得来一个鲤鱼打挺,前翻空三周半……
“怎么,你很高兴吗?”
“能不高兴吗?他将我揍成这样唉,现在离开了,我恨不得敲锣打鼓啊!”
“父亲你怎么想着他说话啊!”路仁义略带些怨气。
“哼!”路孝之冷哼一声,“是啊,他走了,你又可以肆意妄为了是不是?又可以恃强凌弱,为所欲为了是不是?”
“我告诉你路仁义,你倘若今后再为非作歹,我非打断你的狗腿!”
路孝之停下手中动作,怒火中烧道。
“这句话也不知道听您说了多少遍了。”路仁义小声咕哝了一句。
路孝之瞬间将药布丢在地上:“反了你了,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揍你是不是!有本事你就试一下!?”
路孝之语气有些冷冽,眼神更是威严,至少在路仁义的记忆中,从未有过。
空气陷入短暂的宁静。
路仁义也是惊了一下,父亲,好像也变了。
他怂了。
“我开玩笑的父亲,我保证不会再犯了……”
“嗯,你干爷爷不是凡人,甚至可能是仙人,你要知道,他们捏死我们,就是随手的事。”
“我希望你不仅仅是忌惮他的实力才这样说。”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如今凑巧攀附了这层关系,你要好好把握住这份机缘,抱紧这条大粗腿,倘若哪一天我不在了,有他在,也能庇护你,最起码,饿不死!”
“我经商一辈子,从来没有看走眼过,你定要真心悔改,才不枉费我的良苦用心。”路孝之意味深长的说道。
“我知道了……”
“嗯……”
路孝之又拿起一块新的药布,浸湿药液后,继续为路仁义细心擦拭。
“身体好点了就去茶馆报道吧,那里缺人手,先向你侯爷爷问个好,顺便把色给戒了,那种地方再也不准去……”
“父亲你不去我就不去,半个月前我还看见你了呢,我和你打招呼你也不理我……”
路孝之:……
路孝之咬牙切齿,拳头攥的梆硬,看来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今天晚上,迎来了路仁义的第二次毒打……
“……”
……
第二天。
侯老板总算醒了,他发现自己此时躺在一张宽敞舒适的大床之上,微微坐起身来,左右扫视,除了自己,没有别人。
他有些踉跄的站起身来,感觉脑袋还是有点晕。
房间内香薰弥漫,使人心旷神怡,侯老板也感觉舒畅了些,否则,今天可能也醒不过来,这次喝的实在太多了。
楚小易没有在这,看来是已经离开了……
侯老板注意到桌子上有一封书信,旁边还有一个精致的镯子,外镶金边,内置宝玉,雕龙画凤,定是价值不菲。
侯老板将压在信函之上的镯子拨开,拆开信封:
致侯升知,
达瓦里氏*侯,当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我要去拯救世界万千少女,维护世界和平了,不必想念我,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还有,吃个饭而已,用那么贵重的东西做抵当不值得,我已经帮你赎回来了,好好珍惜,好好生活,有机会的话找个媳妇,给你的那套拳法好好练,年轻个几十岁是没问题的……
没事多出去转转,没准爱情就来了,不要总是待在家里喝闷酒,人生嘛,就是这样,风雨相随,但我们仍要微笑面对不是?
顺便提一嘴,最近新认了个后辈,让他跟你打打下手,帮帮忙,倘若觉得他不错,让他做做你的学徒……
后会有期,勿念。
楚小易本来并不认识这个世界的文字,刘婶她们没有能力教导,传授他这些东西。
期间也只是和二大爷学过几个字,但是有很多字依旧不认识。
后来拥有系统后,楚小易才是真正掌握了这方世界的文字……
侯老板看着书信,有些哭笑不得,小哥还真是个开朗的人呢,就连文字都透露着幽默风趣,仿佛他就活生生的站在面前般,活灵活现。
但是这字,太难看了些……
他看了看手中的镯子,思绪万千,这是父亲亲自交予给他的传家宝,在那一天遇到心爱之人的信物,交予对方,永结同心,却让他抵了饭。
楚小易当初租借茶馆时倒是给了他一笔不菲的钱财,可那些让他存入了与楚小易的共同资金中,不能动用。
平时倒也有些积攒,可都用于茶馆的各项支出中。
不能所有钱都让楚小易出才是,这样侯老板心里也会过意不去……
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
倘若让他父亲知道,非得从棺材里爬出来,先夸赞他一番待友有佳,再给他两耳光!
但这也足以说明侯老板对于楚小易是多么看中。
得一知己,死不足惜。
侯老板来到窗边,凤仙楼真不愧是城中第一高楼,城中的景色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风烟同舞,天山共色。
“曾经有幸见过真正的仙人,小哥也是吗?”
“但总感觉小哥与那些仙人有什么不同,没错,少了几分傲气,多了几分洒脱……”
“真是荣幸呢……”
“自己曾经也有机会踏出那一步,但终究是资质太愚钝了……”
“小哥,后会有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