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2点过5分,看着通往地铁的底下通道的关闭警示牌,和刚看到的手机上5分钟前同学给她发的「还没关门」的信息。
习羽无奈的笑了笑,紧了紧肩上沉甸甸的背包,绕道去另一个地铁口入口。
入学几个月,因着考试月,习羽第一次在教学区待到这么晚。
第一次见到传说中地下通道关门的样子,饶是她日常脾气再好也不免要在心里念叨几句。
这从主教学楼通往地铁站的快速通道学校建都建了,为什么学校就不能好人做到底。
将快速通道和地铁站的关门时间统一一下,造福一下凌晨才坐地铁离开学校的可怜学生。
一个凌晨12点准时关门,一个凌晨1点半关门。
超过12点附赠晚归的学生一个夜游校园的机会。
学校依山而建,夜游校园和夜爬泰山对习羽这种日常不怎么锻炼的人来说,感觉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虽然过了零点,这糖姜街上却没有本应属于夜晚的寂静,有很多司机还因为是深夜多踩了些油门。
习羽打了个哈欠,眼神迷离的站在路中央的安全岛上等待着第二个红灯。
不经意的望向左侧的街道,一辆面包车突然闯入视线,宛如一只被灌醉的猎豹。
几百米开外以惊人的速度和奇怪的走位逼近,几秒内就这么冲了过来。
心跳突然加速,恍惚间,那辆面包车呼啸而过。
强劲的风势吹散了习羽披散的长发,引擎声划破了夜空,巨大的撞击声震耳欲聋。
一时的失神,那辆刚刚擦身而过的面包车和一辆单层巴士以一种扭曲的状态嵌合在一起。
在右侧的十字路口相撞,面包车前部已经严重变形,破碎的玻璃沾满鲜血散落一地。
突如其来的车祸打乱了糖姜街原有的秩序,巴士里的乘客乱作一团。
习羽被吓得一动不动的呆在原地,太可怕了,脑袋里止不住的频闪。
如果,如果刚刚她多往前踏出半步,如果那个面包车司机在她前面向左多打了一点方向盘。
那此时的她……
恰巧路过的林岛安目睹了整个车祸的过程,立即就通知了附近的警察,赶紧跑了过去。
当他跑到现场时,一眼就看到了楞在一旁满胳膊是血的习羽,那个女孩太显眼了。
一袭白色的装扮,手臂上那抹血色红的艳丽。
看着她呆呆地站在被撞变形的面包车旁,手臂被变形的面包车划伤。
习羽却没有任何的反应,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林岛安赶紧扯下领带。
习羽像个木偶般被林岛安摆弄着,手臂上方被他用领带紧紧的缠住。
伤口处遭到强力按压,疼痛习羽才从刚刚的意外中缓过神来。
“好痛。”
钻心的痛从手臂处传来,只有强烈的疼痛足以让人清醒。
才将习羽从「如果幻境」中拉了出来,轻呼出声,这才反应过来那个帮她止血的人是谁,还是有些恍惚的站在那里。
一股雨后森林的木质香味扑面而来。
习羽还没吓到不认得这张脸——她们社会学系出了名的「黑脸」教授林屿宁,她这学期选了两门课的教授。
林岛安加重了手上按压的力道,声音刻意放轻,害怕再次吓到已经受惊的女生。
“这血看样子是止住了,你可以自己继续按着吗,我得去看一下车祸情况,你自己在这等一会。”
习羽连忙点了点头。
情况紧急,又失血过多,习羽对林岛安的嘱咐听得模糊,更没有发现刚刚帮她止血的那人并不是她认识的那位教授。
也怪不得她,她被吓懵了,那人和她的教授长得又太像。
相似的脸庞,相似的发型,相似的穿衣风格,连声音都是相似的,她以为他就是他,更何况她和那位教授也不是特别熟。
眼前的女生认错了人,林岛安也不着急纠正她,大致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看起来已经无碍,转头去了面包车那边。
面包车内有一名司机和一名副驾驶,车速太快,面包车在撞击的过程中整个嵌入了巴士车身内。
因为冲撞过于猛烈,两个人已经严重扭曲变形死死卡在缝隙中。
场面血腥惨烈,这样的场景也就是早已司空见惯的林岛安还能面无异样。
他上前简单查看了一下,那两个人都已经没了生命体征。
警笛声由远及近,警察来的比习羽想象当中要快很多,两辆警车赶至现场。
红蓝闪烁的警灯在黑夜中格外耀眼,四名阿Sir接连跳下警车后迅速在周围拉起了警戒线,对交通立即实行了管制。
林岛安和其中一名阿Sir简单的沟通了一下,大步向习羽走来。
受惊过度,习羽对自己受伤的手臂没有太多的感知。
林岛安处理后,习羽没有继续按压,林岛安再次帮习羽检查受伤的手臂时,发现血还在流,无奈的叹气。
“怎么没有继续按着伤口,会疼,忍着点。”
林岛安边说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prof.Lam,面包车里的人还好吗?”
疼痛让习羽变得清醒,相比自己的伤,她更关心的是车祸的情况。
与此同时,几辆救护车呼啸而至,林岛安没回答习羽,将她交给了医护人员,返回车祸现场帮助今日执勤的同事一起处理这起车祸。
车祸出在学校门口,救护车开进了学校的附属医院。
习羽手臂处的划伤很深,痛到极致大概就是麻木了,手臂处的疼痛感并未像预想的那般难以忍受。
打了止痛针,医生在缝合时候的时候,习羽能感觉的到皮肤好像在被什么扯着一般。
接到林岛安的电话时,林屿宁还在办公室内,项目并行,他无暇分身。
“现在立刻去你们校医院急诊,你的一个学生刚出了车祸,把我认成了你。”
林岛安许久未用如此命令的口气和他说话,林屿宁瞬时反骨逆生。
“不去,代劳。”
林岛安叫林屿宁去医院看看他的学生,他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如果是自己带的直系学生,林岛安不会不认识,他没有太多的时间来关心一个不太熟的学生。
毕竟仅今年他就在本科和研究生开设了5门课程,其中还有通识课,加上往年开设的课程,全校认识他的学生没有几千也有几百。
“你们警察不是最擅长处理这种事情了吗?学生交给你,我很放心。”
林屿宁铁了心不想去,此刻实在是去不了。
他的项目研究模型有可能出了问题,如果真的出错意味着他这个研究的方向出了差错,大概率要推翻重做,很是焦头烂额,不自觉的和林岛安打起太极来。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
“现在的教授都这么没有责任心了?”
“……”
“你……”
“oK,Fine. 大哥,我去!你可以闭嘴了。”
林岛安最是了解林屿宁,他想让林屿宁做的事儿,还没有达不成的。
“听话。”
“林岛安,你不开烧烤店可惜了。”
真会找肉戳。
林屿宁吃瘪,嘴上却不饶人。
附属医院离林屿宁的办公室不远,但对于依山而建的校园来说两地之间直线距离不能直接到达,得环着山绕过去才可以。
实打实走起来又是上山又是下山的还是会耗费不少时间。
凌晨的校园已经没有校园巴士在运行,林屿宁驱车过去刚好赶上医生在习羽做清创,正要缝合伤口。
看到是习羽的时候,林屿宁嘴角露出一抹自嘲般的微笑,习羽对他来说还真不是什么「不太熟」的学生。
去年是他提议将不同背景的提交申请学生混杂在一起进行面试,不择优不按照比例进行录取。
他重新构建了新的评判模型,在他的模型内会打破以往的精英思维。
招收一定比例的不是全绩优的学生,习羽就是新的一届在他设置的新规则下招进来的最不同以往的学生。
尤记得当初审核习羽简历的时候,她的SAt成绩也就刚刚过要求。
高中的绩点[GpA]也并不优秀,雅思成绩达到了校方的要求,但没有达到社会学系的要求。
基础条件平平无奇,敢于申请勇气可嘉。
优秀的简历司空见惯,平凡的简历也不出奇,林屿宁被习羽那封特别的个人陈述所吸引。
一封很有自知之明的个人陈述。
明确的说明了和其他申请者相比她自己有哪些差异,也表明没有足够多的经历来证明自己优秀,所以这封自述很聪明的避开。
娓娓道来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心。
对于学社会学的人来说,好奇心可太珍贵了。
林屿宁对习羽也产生了好奇,给了她一个面试的机会。
小组面试的会议室很大,除了参加面试的学生之外,教授、教学辅助工作人员以及前来帮忙的学生塞满了整个会议室。
作为主考官的林屿宁却坐在了角落,暗中观察着每一位参加面试的学生。
他早就注意到习羽了。
在她被英语母语的学生和本地学生完全碾压的时候,看着她就那么坐在长桌的角落,谁在发言她就用她那双狡黠的狐狸眼看着谁,心里全是小算盘。
林屿宁全看在眼里,习羽也确实没辜负他的期望,这个学生很有韧劲,也很有趣。
小组面试的前55分钟习羽未发一言,林屿宁不急不躁的等待,等待着看被裹挟着的胆小的又不乏勇气的人如何破局。
最后5分钟,当习羽操着一口非常不流利的中式英文口音对小组讨论的话题和分站两队的组员提出了疑问的时候。
林屿宁欣慰的笑了。
问题一出两边的同学都愣在那里,没有人回答的出来,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优秀的学生在面试的时候的通病是过于急躁,急躁就会有漏洞,她等的就是这种漏洞。
兵行险着,这样做并不讨巧,被看出是故意为之很容易遭到面试官的厌恶。
好在林屿宁看出了习羽的局促和不安,被迫而为之的感触过于明显,强装镇定罢了。
读了太多年的书,学生们看到问题后习惯了去回答,去找寻问题的答案。
很少会有学生会在这种场合对题目提出疑问,对分属两个阵营的同学提出疑问,只问不答的3个问题让习羽获得了林屿宁发出的第一个录取通知。
录取通知邮件发出的时候习羽甚至还没有走出教学楼。
给习羽发有条件录取[conditional offer]的决定林屿宁做的十分爽快。
做出这个录取决定也是林屿宁的一场教学实验,他迫切的想知道没有一以贯之的优秀。
这样的学生是如何在这个精英的圈子里存活,他也需要这样的学生磨掉些「精英气」,太过于自傲容易虚浮自爆。
林屿宁在赌,赌他选择的习羽不会辜负他的期望。
确实习羽很会给林屿宁带来「惊喜」,不过都是反向的惊喜。
在此之后习羽并没有在规定时间内获得社会学系要求的雅思成绩,他的邮箱第一次一而再再而三的收到雅思成绩延期提交的申请邮件。
接连3个月,习羽总共给他发了3封邮件,每一封都卡着他上一次给的截止时间申请再一次的延长,直到最后林屿宁将截止时间延长到了开学日。
习羽不负他期望的在开学日提交了合格的雅思成绩,不过林屿宁也发现了习羽这成绩的获得日期也就是开学前几日,幸运的孩子。
在此之前,林屿宁从来没觉得社科学院设定的语言门槛有多高,雅思7分也不是一个多难获取的分数。
接连的邮件和最后的提交让他都为习羽的幸运捏了一把汗,差一点她今年就没书读了。
毕竟不会有第二个教授像他一样在搞同类型的教学实验。
不同寻常的录取和接二连三的邮件让林屿宁没有办法不去关注习羽。
每年大一新生入学,社会科学学院会在迎新周[orientation week]组织一场全院系的师生见面会。
社会科学学院建院以来一直有一个导师项目[mentorship program]的传统。
学院每个新生在入学的第一年可以选择一名教授作为自己的导师,建立起一种亦师亦友的关系,在大一这一年导师可以任学生咨询求教,学院提供机会。
至于如何用好这种机会,那全凭学生自己了。
在此之前,学生可以在师生高桌晚宴[Grand banquet]与教授们进行交流以便师生之间互选,林屿宁再次见到的习羽就是在这场晚宴上。
衬衣搭配休闲长裤,一身试图正式的装扮规规矩矩,习羽端着一杯红酒向他走来。
“prof.Lam,谢谢你的多次破例。”
习羽拿着高脚杯轻轻的在林屿宁的杯壁上碰了一下。
叮的一声响,林屿宁眼看着眼前的女孩一口闷了半杯红酒。
还真是有意思,莽撞、内敛、谨慎,几个丝毫不相关的词语在林屿宁的脑海里跳了出来。
“不谢,你值得。”
林屿宁将手里的红酒同样式的倒进嘴里。
他猜想习羽一定是第一次参加晚宴,林屿宁能感受到她对这个盛大的社交场合的害怕和排斥,除了自己习羽没有和其他的教授和同学有过交流,他都看在眼里。
师生高桌晚宴后,林屿宁在线上系统里提交了学生选择名单,选择了习羽并勾选了不服从调剂。
原本这一年林屿宁的学术安排排期过密是没有教养新生的计划的,但是习羽在晚宴上的表现又让他觉得她实在是不像会被其他老师选到的样子。
只能认命他招进来的学生他来负责,重新制定了新学年的「讲学研教」的计划,把习羽加入计划内。
新生导师项目[mentorship program]是双选制,师生双方都有权利自主选择,并选择是否服从调剂,未选择到导师的学生可以进行第二轮选择。
有师生见面会做基础和灵活的规则,师生双方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收到非系统拒信。
不过这一年的林屿宁是个例外,从教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收到来自学生的拒信,来自习羽的邮箱。
和面对面沟通的腼腆相反,习羽很擅长写邮件,不然林屿宁也不会一次又一次的做出同意延期的回复。
收到拒信的林屿宁又生气又无奈,不愧是自己招进来的宝贝学生,还真敢放他飞机,又觉得自己真是多事,专门为她修改了计划却被她拒绝了。
习羽的拒信十分简洁但看起来却又特别真诚,拒绝他的原因非常简单——英语和粤语都不好,害怕日常交流有障碍,非常诚实,也非常气人。
林屿宁默默地在习羽的背后站了许久,就这么看着医生一针一针的给她缝合着伤口,这一学期习羽给了他太多的惊喜和意外。
从拒绝自己做她的导师,到接二连三的在各种项目中脱颖而出,她努力绽放又小心克制,每一步都走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林屿宁一直没看明白她在怕什么,就像此刻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女孩明明刚经历过一场差点要了命的车祸,此刻为什么又能表现的如此冷静自持。
女孩的胆量似乎还挺大,劫后余生没有哭鼻子。
林岛安还真是多虑了。
打了麻药,感觉不到疼痛,习羽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医生给她一针一针的缝合,甚至看的还有些入迷。
这伤口到底还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医生也很少见这么认真的看着他缝合伤口的人儿。
不哭不闹,也不讲话,提溜着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他手里的针线。
小脸儿眉头皱着,带着令人怜惜的可爱。
不知不觉间,医生手里的针脚又细致了些,尽了全力让那伤疤更好看些。
小姑娘嘛,总是爱美的,伤在胳膊上已经无可挽回,他能做的就是尽量能帮她缝的好看些。
伤在小臂处,一公分左右长的伤口仔仔细细的缝合了十七针,针脚麻利,走线完美,堪比美容缝合的医生。
习羽觉得自己很幸运能遇到如此敬业的医生。
直到医生缝合完,给她打完破伤风针和消炎针后,习羽起了身。
才发现还有个人站在她身后,一股只有在寺庙中才闻得到的香火气息窜入鼻息。
林屿宁随意的靠在一旁的病床边,虽然已经到凌晨,衬衣和西裤却依旧平整,每缕发丝都在发胶的助力下待在它应该的地方,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做为教授应有的体面。
“prof.Lam,今天谢谢你。”
习羽有些意外,林屿宁会从车祸现场跟来。
真得谢谢他帮忙止血,不然她怕是会因为失血过多上了这场车祸的死亡名单。
刚刚情急之下,习羽和林岛安说是普通话,林岛安回答她也是用的普通话,但此刻习羽开口还是选择了英文。
毕竟林屿宁曾公开表示与他沟通建议语言是英文或粤语,她有些怕她的这位教授。
突然想到那封拒信,林屿宁有些别扭,碍于现在的情况,也不愿多和她计较,迎合着她的习惯是选择用普通话回她,冷冰冰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
“你要谢的人不是我。”
看习羽满脸疑问。
林屿宁漫不经心的补了句,“刚刚在车祸现场,你遇到的人不是我……”
“你刚刚好像确实穿的不是这身衣服,也没戴眼镜”
话还没说完就被习羽的呢喃所打断,她甚至惊讶于自己的发现。
林屿宁被气笑,用食指骨节刻意的推了下鼻梁上的无框眼镜。
脑回路怎么这么怪,这衣服是重点么,无视了她的呢喃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解释。
“你刚才见到的是我大哥,他还在现场,你认错了人,他才知道你是我学生,叫我过来看一看,说你吓坏了。”
“也没有吓坏。”
习羽嘴硬,连忙否认真实的感受,顿了顿,却又补充,在林屿宁面前,她装不了一点。
“只是有点后怕,如果我往前走半步,或者司机方向盘向我打歪一点点……”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也没有说出假设的后果。
如果这是在课上或者是学生预约的办公室时间[office hour],prof.Lam会义正言辞的让学生分清什么是假设什么是现实,二者混淆谈结果没有探讨的意义。
不过,面对一个刚刚经历过一场车祸的学生,他不觉得这是一个合适的说教场合,他也不是很喜欢说教。
不想说教,林屿宁就没有接话,他在等,等习羽倾诉。
沉默溢满了空空荡荡的留置室,空调出口空气流动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因着事情发生的过于突然,习羽的反应是钝了一点,但对气味却尤其的敏感。
此刻才想起来刚刚帮她止血的那个人身上的香水味和林屿宁完全不一样,她的这位教授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香火气。
林屿宁打定主意要做一个倾听者,习羽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习羽和林屿宁的沟通不是在课堂上就是在邮件里。
离开邮件做载体,习羽都不知道如何开头,现在林屿宁就坐在她旁边,习羽恨不得先打出一句「dear prof.Lam」来缓解此刻的尴尬。
林岛安出现的非常是时候,适时的缓解了师生之间的尴尬气氛。
“你好,我叫林岛安,你教授的大哥,你可以叫我Simon。”
林岛安伸出了手要和习羽握手,带着那股淡淡的木质香,是他没错了,那个在车祸现场帮她止血的男人。
习羽放任自己有些不太礼貌的打量着面前的两人,这两人不是长得像或不像的问题,简直是复制黏贴了,习羽不可置信的又看了看兄弟俩。
一个教授已经够让她怵的了,现在这个屋子里杵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两个!
“你好,Simon,我叫习羽,可以叫我Uno,谢谢你刚才帮我止血,你的领带被我弄脏了,等我买好新的还给你。”
习羽怯生生的回复。
“不用,记你教授账上。”
听到Uno这个名字,林岛安短暂的失神,不着痕迹的看了林屿宁一眼,林屿宁假意的看着林岛安,生怕他有什么奇怪的反应。
不过林岛安很快的收敛了自己的情绪,他并不在意那个领带,却是很乐意将账单记在林屿宁头上。
“你现在胳膊怎么样了?现在能配合我做个笔录吗?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们也可以改天再录。”
习羽连忙点头。
“我可以的,刚刚缝针的时候打了麻药,现在麻药还有作用。”
按照习羽的性格即使没有麻药,她也会配合。
“那我速度点,不耽误你回去休息。”
林岛安将表格和笔递给习羽。
“你先填一下基础信息,然后和我讲一下现场看到的情况就可以了。”
“Simon,我可以问一下车祸的伤亡情况吗?”
习羽填好信息后,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林岛安。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如果此刻让林岛安形容习羽的话,他第一反应就是这八个字。
同样,林屿宁也感受到了,习羽的谨慎得确实有些过了头。
林岛安看了一眼坐在一旁一直未说话的林屿宁,似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林屿宁点了点头,随后林岛安说道。
“面包车上的两位当场身亡,巴士上包含司机共七人一人当场死亡一人受伤,另外面包车上的两位都喝了酒,车祸直接原因是面包车司机酒后超速驾驶。”
习羽抿了抿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你讲一下你看到的车祸经过吧。”
习羽的反应倒是在林岛安意料之外,但也没多想,这个反应也属正常,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拥有十分外泄的情感。
“其实也没有什么经过,我看到那辆面包车的时候,它是从上一个路口拐到糖姜街的,车的速度很快,但这辆车不是径直开过来的,一直在左右摇晃,大概也就4、5秒的样子就开到我面前。”
此刻回想起来,习羽后知后觉的害怕。
“它从我面前很近的地方开过去,当时我的注意力在面包车上,没有看到路口转弯的巴士,等我反应过来时两辆车已经撞上了。”
“我记得当时直行是红灯,转弯是绿灯,人行道是红灯,三个信号灯都在要变灯的时间点,紧接着我脑子就空白了,再后来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是看到你在帮我止血,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事故描述的很清晰,几乎不带任何感情的描述,这是林岛安对习羽的笔录直观感觉,他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林屿宁,脸色不太好,大概也是从习羽的描述中看出来同样的问题。
“嗯,好的,你看一下笔录,如果没有问题在右下角这里签名。”
林岛安认为问得差不多了,事故原因很简单,笔录就是走个流程,不然他也不会主动要求帮今天出警的警员来给习羽做笔录。
习羽大致扫了一下,和她讲的几乎一致,签上了名字把笔录纸还给了林岛安。
“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林岛安放好笔录,问习羽。
“不用了,谢谢,我可以自己回去。”
习羽谢绝了林岛安的好意。
“让他送你回去,你受了伤不安全。”
今晚一直奉行沉默是金的林屿宁终于开了口,语气里带着些不悦和不容质疑,习羽不懂他在不高兴什么。
“那就麻烦了。”
林屿宁语气严肃,习羽不敢再拒绝,冲着林岛安笑了笑。
“我明早7点开车去接你,明天下午给你预留两个小时的办公室咨询时间,车祸的事情到时候再说,祝你今晚好梦。”
林屿宁不等习羽答应或拒绝,起身离开了诊室。
“真没礼貌,他平时在学校就是这样对待你们的?都不问问你的意见。”
习羽摇了摇头,她没遇到过同样的情景,私底下又和林屿宁不熟。
不过课堂上的prof.Lam确实严肃不容质疑,她也不能在林屿宁身后和他大哥说他坏话,只能在心里揶揄。
当她是什么人工智能么,暂时性删除记忆明天下午再恢复。
“还真没见过有学生敢在课堂上质疑prof.Lam的决定。”
习羽小声回答,顺手将带血的领带装进书包里,跟着林岛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