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下旬,天气虽然还是炎热,但阳光明显没有盛夏的那份毒辣。
海风吹来带着初秋特有的气息,多看看山多看看海,老祖宗对付坏心情的真理果然没错。
习羽牵着coffee走在最后,慢悠悠的啃着林岛安帮她从林屿宁手里抢来的猪扒包。
没吃早餐赶上不上不下的早午餐时间,猪扒包显得格外入口。
相比自己的主人何嘉树,coffee显然更喜欢习羽,跟在身旁心甘情愿的当个乖乖崽,甚至讨好的跟着习羽的步伐,亦步亦趋。
走着走着习羽被一旁的水上项目展示牌吸引了,停在那里项目介绍。
carla是最先发现习羽掉队的。
法国人的脑回路也是特别,发现习羽停在那里,第一反应不是叫习羽跟上,而是把前面的五个人拉过来。
习羽很懵,只是停了不到1分钟,怎么走在前面的人此刻全部围在她身边。
“想玩?”
林屿宁看着习羽在看的展示牌,问道。
习羽指着其中一块展示牌,看向林屿宁。
“这个没在我们的行程内。”
答非所问,意图确实是十分明显了,她想玩。
林屿宁无奈的看着李亚普,出行计划是李亚普做的,那更改计划的决定权自然在他。
看到林屿宁看向李亚普,习羽立刻就明白了行程计划是谁做的了,那样一份详尽的计划,也只有他可以做的出。
李亚普大大方方的自我拆桥。
“那个行程本来也是应付Feynman的,计划嘛做出来就是被推翻的,严格按照计划的出游哪里会尽兴。”
“那我想玩摩托艇、尾波冲浪和风筝冲浪。”
习羽实诚的指着展示牌,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雀跃,其实她对所有水上极限项目都很有兴趣,但又觉得自己过于贪心,只选了三个最想玩的。
“桥咀州附近还可以潜水和浮潜,保险起见我原本计划的都是养生活动,要是寻求刺激,现在安排其实不晚,我没有提前预定任何活动。”
看到何嘉树和汪载也很感兴趣,李亚普将决定权推还给林屿宁。
林屿宁将身后看热闹的林岛安拽到习羽面前。
“快,你说话管用,让大哥出钱,我们养生趴改成极限趴。”
林岛安走到习羽面前,用平常揉林屿宁的手法在习羽的脑袋上胡乱的揉了几下,阻止了她要开口的话,习羽那本就被海风吹的散乱的头发显得更加随意。
“大家都想玩的话,安排吧,全部费用我来付。”
耗时一小时,游艇抵达目的水域,船员忙着给巨型泳池充气。
一行人悠闲地在船舱内吃着午餐,海风与制冷风交错,感觉还算舒服。
游艇上有厨师,李亚普和何嘉树与厨师一起负责餐食,来西贡肯定是全海鲜宴,食材新鲜只需要简单的烹饪就能激发原本的鲜味,两人的厨艺都出奇的精湛。
午后,三个男生选择海上摩托竞速。
习羽和carla选择尾波冲浪。
林岛安一拖三,林屿宁一拖二,分成两队。
无知者无畏,看着林屿宁动作娴熟完成上板、起板、松手、松绳一系列动作,从容的控制冲浪板,惬意享受掌控海浪的成就感的时候。
习羽还没有感觉到什么难度,更不会觉得自己会害怕。
林屿宁冲浪的时候太酷,将海浪踏在脚下,整个板都随着他驾驭着海面,很是轻松的样子,习羽对自己信心满满,跃跃欲试。
直到carla接连两次栽倒在海水里,快艇上的习羽才有了实质的感觉——这不是一件简单的水上运动。
carla的学习能力足够强,在教练的指导下很快掌控技巧,潇洒的站在板上。
轮到习羽,她害怕的双手紧紧握住尾浪绳,屈身踏在板面上,随着快艇加速前行,尾部波浪逐渐增高,形成了一个紧凑而陡峭的「坡道」。
还没等到教练的指示,轰的一下,习羽和冲浪板就被卷入水中。
浪花过大,海水过咸。
不会游泳的恐惧感瞬间袭满全身,一时只能胡乱扑腾,却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因为救生衣浮在了海面。
快艇去而复回,教练将习羽刚刚松开的尾浪绳又扔到了习羽的手边,她抱着板子强撑着再次尝试。
落水的恐惧让习羽微微发抖,上板落水,起板落水,反反复复四五次始终都没有起板成功。
carla在一旁一直给习羽加油鼓劲,林屿宁有些看不下去了。
这教练和习羽不在一个频率上,教练过于急性子了,习羽又擅于掩饰自己。
再这样下去习羽不知道还要栽进海里多少次,还要喝进去多少口海水。
接过教练手里的尾浪绳,按照习羽的节奏给出动作建议。
“重心往前一点点。”
“绷住。”
“尝试起板,继续绷住。”
“好,很棒。”
“感觉脚下的浪,踩着浪。”
“可以尝试松一只手。”
“慢慢的,不要着急。”
在林屿宁耐心的指导下,习羽第一次冲浪成功。
征服海浪,驾驭海浪,成就感和海浪一般扑面而来。
习羽对林屿宁这个临时教练生出一丝敬佩,无论在哪个方面他真的是个很有耐心的好老师。
相比carla,习羽不够聪明,但她的骨子里却有一股难得的韧劲。
如果没有林屿宁,她也能冲浪成功,但那样的成功需要无数次的栽进海里尝尽咸水。
返程时,林屿宁和carla坐在座位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冲浪带来的极限感受。
习羽独自一人坐在快艇的甲板上,静静的坐在那里。
快艇在海上疾驰而过,留下一条洁白的浪花尾迹。
她安静的看着在快艇的轨迹之后,海面泛起波纹,蓝色的水浪向四周荡漾开去。
返回游艇时巨型泳池已经装好了,林岛安一行人早已回来在泳池里玩了一遭,现下正躺在泳池旁的休息区晒日光浴。
极限运动除了会令人分泌大量的多巴胺外,更重要的一点是耗体力,玩过一个项目后大家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瘫在那里,习羽和carla例外。
海水浮力大,海上泳池是绝佳的学习游泳的场所,尾波冲浪带来的成就感的余波还在。
习羽和coffee一人一狗兴冲冲的就往泳池的浅水区跑去。
carla从没见过习羽这样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的人,她觉得有趣极了,兴致盎然的要教习羽学游泳。
林屿宁而是加入了晒日光浴的大军,到底不如十几岁的年轻人永远精力旺盛,他有些累了,需要闭目养神。
两人一狗在浅水区折腾了许久,carla的体力也有些跟不上了,也遁去晒日光浴。
偌大的泳池只剩习羽和coffee在那里扑腾。
习羽不得不承认有些人是旱鸭子一定是天生注定的。
比如她,学游泳学了好多次了怎么都不得要领,连coffee都看不下去了,在一旁奋力的给习羽示范如何狗刨。
休息区岁月静好,伴着海水的声音,时不时传来习羽呼唤coffee的声音。
“coffee怎么和习羽这么好,我都要嫉妒了。”
何嘉树看着水里和习羽越玩越疯的狗,叹了口气。
李亚普饶有兴致的调侃,“你是嫉妒coffee,还是嫉妒习羽?”
何嘉树双手投降。
“我和女友从高中就拍拖,没有中途换人的打算,这玩笑可开不得,我是习羽的好姐妹,习羽是我的好兄弟。”
“习羽倒是有把身边所有人都处成兄弟姐妹的本事。”
林屿宁躺在充气垫上,没睁眼,不酸不苦的调侃。
说话间,闭目养神晒日光浴的一群人,谁也没注意到习羽带着coffee跑去了深水区。
游艇停在远离岸边的海域,充气泳池的深浅全靠底下的网格线控制。
和海岸边围起来的海边泳场不一样,在海边泳场海水颜色变深意味着水变深。
习羽只记得不知道谁说的海水充气泳池水最深的地方是1.5米,她觉得这个深度肯定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1.5m,淹不死,淹不死」习羽在池边自我攻略了几遍。
闭眼心一横就跳进海里,海水瞬间灌进了嘴里,耳朵里。
眼睛睁不开也说不了话,习羽感觉突然间整个世界又朦胧又安静,什么也听不见了,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干什么。
“奇怪,coffee这会怎么这么话痨,叫个不停。”
何嘉树被自己的狗吵到了,他的狗平常在家里可是叫一声都很难得。
林屿宁睁开眼往习羽那扫了一眼,挺身就往深水区跑,边跑边叫林岛安。
“大哥,习羽溺水了!”
其余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兄弟两人已经冲到深水区跳了下去。
憋在胸腔的一口水吐出,嘈杂的声音渐渐入耳,习羽完全的清醒过来就看到林屿宁双膝跪在她身旁,浑身湿漉漉的,满眼猩红带着怒气的看着自己。
很奇怪,刚刚她的视线好像就在半空中,看着林屿宁努着一股劲儿的救她。
他往日的沉着冷静全都不见了踪影,脖颈处的青筋暴起,他的人工呼吸和胸外按压明明做的那么有条不紊,习羽还是感受到了他周遭散发出来的慌乱和癫狂。
carla用浴巾裹住习羽轻轻的安抚。
“你不会游泳,怎么跑到深水区了?”
看着周围担心的众人,习羽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我一直不得要领,就想试试「求生欲学习法」。”
“呵,求生欲学习法。”
林屿宁一字一顿的重复,起身坐在一旁看着习羽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眼看着林屿宁的脸色越来越黑,习羽羞愧的满脸通红。
巴不得自己此刻像是在课堂上被他狠狠的说教一通。
而不是现在这样,他就这么黑着脸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本就是熟人局,周围人都很了解林屿宁,大家都感觉到了林屿宁处于盛怒之中。
习羽踢了林屿宁的铁板,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不说话不是不生气,是已经气疯了,他在刻意的压制自己的怒火。
习羽小心翼翼的凑到林屿宁身旁拉了拉他被海水浸透的衣角。
因为被海水呛过,声音还伴着些许的嘶哑,“prof.Lam,对不起。”
习羽被吓坏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就迫切的想要一份原谅。
“习羽,你对不起的不是我,如果你今天溺死在这里,我大不了丢一份工作,你丢的是「命」,你的父母将失去他们唯一的女儿。”
林屿宁的语气变得凶狠。
“工作我丢得起,「命」你丢的起吗?唯一的女儿你父母丢得起吗?你对不起的是谁?清楚了吗?”
林屿宁转过身去,不肯再看习羽,他怕自己真的压制不住要溢出的怒火,冲她继续发火。
在把习羽救上来的抢救的时候,害怕、恐惧、懊悔所有的情感一起涌上心头。
那几分钟他有多痛,无法言说,如果习羽真的溺死在这里,他不会和自己和解。
等不得习羽消化他的话,林屿宁纵身跳进泳池中。
水花四溅后,他狠狠的将自己沉入海水里,身体被海水强大的阻力包围,一股凉意逐渐弥漫开来。
随着游出的距离越来越远,窒息感席卷全身,仿佛有只隐形的手在拿捏着双肺。
在身体的不适和呼吸的欲望达到巅峰时,冲出海面,用力的吸入新鲜空气。
游到泳池的另一边,林屿宁翻身上岸,无力的坐在泳池边平息自己的喘息。
这世上哪有什么感同身受,没有经历过同样的场景,永远不知道在那个场景下的所感所受。
林屿宁就是要亲身去经历,经历习羽刚刚在海水里窒息的痛苦,用同样的感触去消减自己的怒气。
原本溺水带来的震撼远不如一个月前的那场车祸,习羽的害怕滞后了好大一会,可看到林屿宁在泳池里消失又出现,后怕感才涌上心头,身体抑制不住的发抖。
林岛安拿了两条厚浴巾递给carla,carla将习羽身上湿透的浴巾拿掉,用厚浴巾将习羽包裹好抱在怀里轻轻的安抚。
在这样的时候,没人管她,习羽尚可维持仅有的倔强,强装镇定。
carla的安抚像是压死坚强的最后一根稻草,眼泪如洪水决堤一般汹涌而来。
习羽不想哭的,至少不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哭,可越克制越委屈,越委屈越发难以控制。
看习羽落了泪,林岛安安了心,带着几个男生离开,留carla帮习羽消解那份害怕和委屈。
周围没了人,习羽再也克制不住,小声呜咽变成了嚎啕大哭,哭得淋漓尽致体力耗尽瘫在carla的怀抱中。
林屿宁依旧坐在泳池的另外一边,不远不近,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泳池那头的动静。
习羽的哭声变强又渐弱,林屿宁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还能哭就代表身体和心理都在恢复,他不怪习羽,他只怪自己没有看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