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事儿的时候,王龙川人在新加坡开会。
偌大的会场内麦克风的声响传遍每个角落,放置在西装内兜里的手机高频的震动。
中途休息的时候王龙川看了眼手机,瞳孔加深只是觉得烦躁。
今年是他上任社会科学院院长的第一年,出了这么档子事真的是伤脑筋。
出了会议厅,王龙川立即就和相关的负责人员通了电话,这种事情学校有紧急的处理流程。
他按照流程去做无功无过,舆论控制总是要耗费些心神的,作为院长他需要立即回去表明态度,也暗自祈祷受害者家属不要将错全怪罪在学校头上就好。
登机前,王龙川接到林屿宁的电话,才知道网上视频里的那几个学生都是谁,听到习羽的名字的时候顿了顿,好大一会才拐回去问林屿宁。
“是习羽?她伤到哪了?”
林屿宁看了眼病房的方向,简单概述了一下习羽的病情。
这几个学生王龙川只认识习羽,习羽还是他的学生。
作为导师,王龙川觉得自己蛮不负责的。
余方升的事发生后,他刻意的和自己的学生们疏远,将自己埋进各种项目里。
本来他对院长这种行政岗位不怎么感兴趣,就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忙才去竞选,越是专业的人越是难以自救。
回了学校,王龙川召开了紧急会议,舆论虽然满天飞。
网上说什么的都有,但事情却不复杂,确实按照流程可以完全处理的好,校方和警方发布联合声明,表明态度会对对此案追查,对犯罪者绝不姑息。
王龙川轻叩了扣病房的门,看到来开门的人明显愣了一下。
林岛安一点都不见外,接过王龙川手中的水果招呼他进来。
“还好吗?”
习羽噗的笑出了声。
“这两天每个人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基本上都差不多。”
“所以呢?”
王龙川寻了个不远不近的椅子坐下,习羽这一脸轻松的样子一点不像是刚经历过事情的人。
“那我可以说不好吗?”
刚读大学的那年是习羽觉得最难捱的一年,什么都是新的,什么都要重新适应,甚至有些时候人生观和价值观都会被撼动撼动。
王龙川对于习羽来说是一种特别的依赖,她对他并不亲近。
但是那时候遇到事情习羽总会第一时间向王龙川求助,因着和王龙川的女儿小王同学要好,习羽被影响着还会无意识的撒娇,习羽对习翼都不会这样。
“当然可以,不过我是代表学院来向受害同学表示慰问的。”
“王院长可真够煞风景的。”
王龙川的「还好吗」也就是客气,他也知道习羽和他在插科打诨,转头看向林岛安。
“我记得林警官不负责这个案件。”
“没错,我现在是习羽的阿哥,专门盯着她好好养伤。”
习羽不懂两个人怎么突然剑拔弩张起来,这两个人不是认识么,习羽回想一下,这两个人应该还挺熟的才对。
还是王龙川先败下阵来,林岛安猜的没错,他是代表学校来施压的。
余方升的案件复杂且隐情过多,校方没有任何责任,不会被推到风口浪尖,而且那件事情太大,校长都被惊动来亲自处理。
这件事情不一样,案件不大但影响极坏,所有卷入其中的人全都是学生,还全部都是社科学院的学生,王龙川这不就拿着最熟悉的他的亲学生习羽来磨刀了。
“你父母知不知道你出事了?”
“知道,他们过几天会来。”
“那等你爸妈来,我再过来。”
林岛安看不得王龙川扭捏的样子,干脆坐在他身旁,拍了拍他。
“川哥,你和习羽还绕什么弯子,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王龙川叹了口气,问林岛安。
“你上网了没?”
“我大概看了看,但没让习羽看,是有些失控。”
习羽撇了撇嘴,这两人毫不避讳自己,自己倒是成了局外人。
“习羽还没暴露在网上,所以我觉得也是为了习羽好,也为学校好,让这件事快速低调解决。”
“什么叫低调解决?”
习羽完全迷糊了,搞不清楚王龙川来看她是为了什么,看样子不是单纯的就只是来看看她 。
王龙川坐到习羽床边,长叹了一口气,他也不愿意提前做出这样的预判。
“我这样说可能会有些冒犯,你们可能也不会这样做,但是我希望能把丑话说在前面,学校不希望你们任何人通过网络来解决问题,换而言之,要是有什么要求我们都可以私下解决,别用舆论来解决问题。”
习羽这才明白,王龙川这是怕自己或者家里人在网上闹事,毕竟这种事情闹到网上已经屡见不鲜。
“我保证,我和我的家人不会的。我只有一个诉求就是Jack得到应有的惩罚,平心而论,这件事情和学校也没有关系,我可以保证我的父母不会胡搅蛮缠。”
听习羽这么说,王龙川近段时间练就的铁石心肠啪的一下就碎了。
他也不是不信任习羽,就是怕她爸妈,毕竟如果是自己女儿出了这种事,自己保不齐也会冲动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谢谢理解。”
在办公室和咖啡店之间,林屿宁选择了咖啡店,刘成和孙婷之间他先约了刘成。
视频他反复看了多遍,一个在现场近距离目睹全程的目击证人,林屿宁不指望在现场都没有伸出援助之手的刘成会因为自己的几句话答应作证。
加了足量冰块的冻鸳鸯,林屿宁点了两杯,这种本该出现在茶餐厅的佐餐饮品有售卖的咖啡厅并不多,因着林屿宁特别喜欢,总能知道哪家咖啡厅内是找得到的。
刘成迟到了半个小时,坐在了林屿宁的对面,林屿宁没有沉着脸。
还是不着痕迹的打量和思索,他对刘成的印象并不多,连他是谁的学生他都不清楚,见过但印象不深。
林屿宁对第一感觉很是看重,遇到的人第一眼他会记很久,穿插在日常的相处之中。
近些年对于学生他会刻意的收敛,掺杂了过多的个人喜好对于学生来说并不公平,尤其是在招生的时候,刘成不是社会学系的学生,林屿宁没有对他的初印象。
“我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我没有义务帮她们作证,我马上毕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没有参与,我也不想多事。”
刘成先开了口,占据了主场优势,他很自信的将林屿宁的话全部堵在了嘴前。
丝毫没有掩饰眼神中的凶狠,也没收着脸色,林屿宁笑着回复他。
“你觉得你这样够资格毕业?”
“prof.Lam,毕业只看我有没有达到毕业要求,不看人品,同样的,我只以法律界限要求自己,道德绑架对我来说没用,而且我也不是社会学系的学生。”
“就不怕我卡你毕业?不是社会学系的学生,我照样可以让你不能顺利毕业。”
“prof.Lam没想过我会录音吗?”
流氓遇无赖,谁也占不着便宜,林屿宁直接放弃和刘成继续沟通。
不能说他做的对也不能说他做的错,这种人世间少有,不会带来危害,自己却能活的潇洒。
林屿宁还不知道人类学专业还有这号学生,早知道就叫上许慎莫了。
孙婷来的时候正好和离开的刘成打了个照面,刘成不认识孙婷。
孙婷可对这张脸印象尤为深刻,还没坐下就意识到林屿宁突然邀约的目的,竟然这么快就被查到了。
第三杯冻鸳鸯被放在孙婷的面前,林屿宁伸手将刘成那杯没有动过的冻鸳鸯推到一旁,毫不掩饰的叹气。
“习羽还好吗?”
“你们是同学,你可以去医院去看看她。”
“她不会想见到我。”
选择匿名把视频上传到网上,孙婷在最后一刻也在纠结,她不想被卷进来,手里的证据又觉得烫手,简单处理过了视频,该码的码掉,最后索性交给舆论。
这事她想了很多遍,Jack是绝对意义上的有罪,不过她还是低估了舆论四面八方乱走的能力,更没想到会有人去扒Jack和carla的个人信息。
“她对你没有期望也没有怨恨。”
“其实我很想问为什么每次都是她?”
“什么?”
林屿宁抬了抬眼眸,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很是疑问,病房里笃定的说自己来搞定,可这一个两个的他一点把握都没有,任由着他们带着话题的方向。
“你每一次都会主动选她,从导师到项目,一次不落,我到底差在了哪里?”
“如果你说的是项目,我可以很坦然的告诉你,习羽每一次都是靠的自己,规则绝对没有偏颇。至于其他,即使是老师,也被允许有个人的喜好吧,你不差,相反还很优秀,但是个人的选择不仅仅只有优秀这一个衡量标准。我可以为我的个人标准和当初拒绝做你的导师和你道歉。”
“你不需要道歉。”
浮在玻璃杯中的冰块从中间裂开,孙婷用吸管搅了搅手边的冻鸳鸯,一旁无人问津的那杯冰块已经全部融化,就连杯壁上渗出的水珠都全部滑了下去,杯底座处积了一滩白水。
孙婷就着吸管猛吸了一口,咖啡店的杯子真的容量不大,这一口杯内的液体就下去了大半,圆圆的冰块探出头来。
“我想,prof.Lam叫我出来应该不是来质问我的吧!”
“不是……”
“我会去作证的,你不来找我我也打算去的。”
孙婷截住了林屿宁的话,淡淡的将自己的决定告知,她不想让自己的决定还带着一层裹挟。
林屿宁独自在那家咖啡店坐了许久,这家咖啡店他没有来过,还是习羽偶尔讲这里提供自由点单,让客人有选择的自由。
进店的新客有的按照习惯看都不看墙上的餐单,「拿铁」「美式」「澳白」……客人常点的口味不外乎就是那些。
也有专门来踢馆的老主顾,老板总是笑着做出他们点的咖啡。老板很厉害,自由的代价,嗯,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