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你和吴率都聊了什么?”
“你果真是为了前女友的事情来的?”
习羽不答反问,原本她对于林屿宁的情史没多大的兴趣,林屿宁的阵仗搞的这么大,专门飞过来,特地的要面对面的解释,反而激起了习羽的好奇心。
“她说她是我的前女友?”
“我猜的,她不是你的前女友吗?她没有承认也没否认,不是的话,你为什么特地飞过来?”
林屿宁没和习羽主动讲过他和吴率的事,主要是他也不知道如何去讲,事情过去了五年,林屿宁至今也没想明白那两年自己对于吴率来说到底算什么。
和与maye的初恋不同,吴率从头到尾都没有正式答复过林屿宁想要拍拖的提议,林屿宁感觉自己像极了吴率游戏人间的Npc,她放不上台面的地下情人。
他要守着她的规则,他陪着她疯狂陪着她玩乐,她尽兴后开启新的地图,不再需要他了就被她毫无留恋的丢弃。
在第二年的时候,林屿宁能抓住一些足够清晰的瞬间,感觉到吴率是认真的,有考虑过和他在一起好好经营这段感情。
同时,林屿宁更能清晰的感知到,他和吴率之间的感情是错位的,不仅仅是吴率经常挂在口中的五岁的年龄差距。
没有开始又何谈分开,在吴率和林屿宁都沉浸在繁忙的工作的时候,在林屿宁的无意识下,吴率的刻意疏远下,两个人渐行渐远,不再私下接触,悄无声息。
林屿宁比maye小七岁,比吴率小五岁,第一段感情中林屿宁是完全被动的,被动的学习如何从男孩成长成为一个优秀的男人。
在和吴率相处的那两年,林屿宁从来不觉得自己因为年龄而缺乏成熟,吴率也并不是总能占得上风。
其实这段感情谁也不怪,吴率拿林屿宁疏解失恋带来的痛苦,林屿宁一开始同样没有认真,他和maye的那一场恋爱谈的过于伤神。
与吴率相遇,他也是本着和林岛安一样,想要找一个长期partner ,他们之间欲*望永远大于情感,从一开始就注定走不上正轨。
一场浩浩荡荡的坦白,林屿宁事无巨细的将自己的感情经历和自己的反思全部坦白给习羽,语气很平淡,在餐厅的中间的位置,周围的人来来往往,丝毫没有打乱林屿宁的节奏,一字一句,不紧不慢。
习羽抿了抿唇,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在一开始他总是强调让自己要防备着他,和他讲过的纯情的初恋完全不一样,林屿宁的第二段感情更像是两个成年人之间的情*欲博弈,两个人将欲望放在了台面上,毫不掩饰心底的想法,他不认为这段关系不光彩,但他自己不喜欢。
也明白了在林屿宁和自己的这段感情里,为什么林屿宁能给她带来巨大的安全感,他自己却安全感缺失。
林屿宁接过习羽递来的保温杯,橙黄色的杯子上印着一个呆呆的布朗熊,入口的水是温热的带着丝炭烤的麦芽香味,冲泡了几次的大麦茶,只剩淡淡的清香。
直到从餐厅出来,习羽都很沉默,她不知道该和林屿宁说什么。
安慰?不合适,林屿宁在讲述过往的时候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情感,他是一个往前看的人,还是一个会提前往前看的人。
习羽觉得自己和林屿宁也不是完全没有矛盾,至少有一个她不愿意直面的矛盾,习羽很清楚,在林屿宁提起和她的未来的时候,她抗拒去想,一个在畅享未来,一个只在乎当下,这就是她和林屿宁之间的隐形矛盾。
没有开诚布公的讨论过,林屿宁不想逼迫习羽,习羽觉得太快了,他们才在一起几个月,她才21岁,未来不应该被现在的设想所限制。
“莎士比亚的《暴风雨》开头有一句话,我觉得很适合我现在想和你说的话。”
习羽拉住林屿宁坐在办公楼的草坪前,一对白发老人手牵着手从两人面前缓缓的走过。
爷爷穿着白色的背心配了个很时髦的破洞短裤,奶奶一身舒服的人造棉居家服,爷爷腿脚不便走在前面,奶奶配合着他的步子被他拉着手走在身侧。
习羽的眼光一直追随着两位老人家。
沿着习羽的视线看去,昏黄的灯光变得柔和,照亮了整个草坪与空地,那两位老人有很多有光亮的路可以走。
“凡是过往,皆为序章。你的序章我收到了,很精彩。”
“我希望我不止在你的序章里。”
习羽看着远处,林屿宁侧脸看向习羽。
“我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我不敢和你许诺未来,有过去的人才会有未来,我只能和你承诺当下。”
有人喜欢平淡,有人喜欢热烈,在习羽的眼里周而复始的人生是不能称之为过去的,过去需要有记忆点,有故事,但她没有,至少在林屿宁那习羽没有。
习羽觉得自己所有经历的可称之为故事的过去,林屿宁都参与其中,习羽从不畅想未来,贫瘠的过去滋养不出茁壮的未来,她只能在乎当下。
林屿宁在习羽的眼底看到了一股毫无掩饰的悲伤,他从没觉得习羽的底色是悲观的,习羽虽然不是一个乐天派,不会对生活满怀希冀,她在当下时是会全力以赴的经历,所以她鲜活带着生命力。
这话听的林屿宁很痛,习羽开始不掩饰自己了,他又悲喜交加,这段感情开始的仓促,可林屿宁对习羽的认真与改变是有切身实感的,习羽在他这里不会不联系就消失,习羽不喜欢网上聊天,却记得和他分享日常……
胸前白色的t恤衫上溅上了几滴大小不一的油点儿,习羽左手的力道不足,午餐的时候在搅拌蟹黄面的时候溅上的,习羽不在乎那些油点,它们就只是t恤上的点缀物。
草坪上被压出青草汁,给林屿宁纯白的卫裤上增添了不同的色彩,林屿宁满不在乎的拍了拍,跟着习羽往楼内走。
坐在轮椅上的老爷爷还坐在那里,看着草坪上的学生们玩闹,习羽冲着老爷爷的方向扬了扬头,林屿宁看到了习羽照片里的景象,挠了挠习羽的手心,他看到了,现实里看去比照片更加触动。
“你能在上海待多久?”
习羽没有掩饰自己的不舍,她是希望林屿宁能多待几天的。
没掩着的情绪,林屿宁立即感受到了习羽的不舍,他在飞机上盘算过时间,很多工作远程也能处理掉,这趟他还真的能待上个几天。
“下周一下午有个Lecture,我周一上午回去好不好?”
在楼内气势恢宏的旋转楼梯上,习羽走的很慢,思考了片刻,原本习羽觉得林屿宁周日回去最合适,不急不慢,最后还是回了声好。
找了个没人的座位坐下,林屿宁没订酒店,习羽在学校附近的皇冠假日酒店预订了四晚房间,她租住的单间是个单人床。
一个人睡还好,两个人睡太拘束了,尤其对于林屿宁的身高来说,习羽感觉自己的那个小屋子都塞不下他。
预订好了房间,习羽主动和林屿宁盘算起来自己这几天的安排。
“我也不是不喜欢惊喜,你确实来的不够凑巧,我今天还有一堆资料没看,明天有三节大课要上,有一节课还要赶早,周六要去社工机构提前摸点儿,这些计划都不能变,我只有周日是空的。”
“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林屿宁坐在习羽身侧,捏了捏习羽的手心,道歉的态度很诚恳。
“你来我很开心很开心,我就是怕我没时间陪你。”
从背包里拿出电脑和ipad,林屿宁抚平了习羽皱着的眉心。
“别有负担,你走哪把我带哪就行了,你做你的事情,我也有工作要做。”
跟着习羽去走廊的咖啡机上取咖啡,林屿宁看着眼前的智能咖啡制作机,缓缓的说,“我在飞机上的时候,一直在想你听到这些事的反应,想过你可能会吃醋,你可能会生气,想过你可能会和吴率同仇敌忾,就是没想过我们聊这种事情也会是愉快的,毕竟我和她之间的关系还是突破了一些传统道德上的标准。”
“我气,我怎么不气,吴率好有气质好漂亮,我要是男的我也会喜欢她。”
习羽的话说的很故意。
刚做好的咖啡是烫的,旁边的隔热套已经被取光了,习羽被烫的呲牙咧嘴,赶紧放到了一旁的窗台上。
林屿宁捏着习羽的指尖,帮她缓解烫痛,“很好,你可以继续气我。”
一杯拿铁,一杯热牛奶,都是滚烫的,林屿宁像是没有触感似得拿着两杯热饮回到了刚刚位置,将热牛奶放在了习羽的电脑旁。
“其实我不觉得在双方达成一致的时候,你们的关系有什么问题。大哥同样和我讲过他的事情,我并不会因为他的选择质疑他的人品,他对她的partner也是负责的就够了,爱情本身就是奢侈品。”
林屿宁是低估了习羽,能在各种敏感课题的项目中游刃有余,她本身对于社会中存在的各种关系类型就有较高的接受度。
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是怎样的,对于习羽来说,林屿宁讲他的过去,他愿意讲,习羽就当故事听,主要是林屿宁足够坦诚,她才懒得去因为过去的事情和特意飞过来的人闹脾气,他可是有更大的用处。
钱止发到群里的资料又多又杂,阅读材料中英文参半,习羽硬着头皮将所有资料分类排序,做了标签和任务导读,皱着眉头在电脑前看文献。
一学起习来,林屿宁的气场就发挥作用了,习羽坐在他身旁效率比平常翻了倍,连笔记都记得认认真真,思维导图画的也详尽起来。
临终关怀在护理学领域不算是一个新的东西,在社会工作领域就不一样了。
除了身体的护理外,社会工作更关注的是作为主体的人和即将面临死亡的这个群体,本土化经验不多,每个国家都有着独到的做法。
资料看得差不多,习羽感觉自己像是打了场仗,一场并不是很酣畅淋漓的仗,休息的间隙,习羽杵着脑袋在一旁看林屿宁工作。
林屿宁工作的时候看起来很轻松自在,游刃有余,多个桌面来回切换,完全不妨碍他的工作进程,看得习羽晕头转向的。
他不像习羽搞了很多花里花哨的软件,用的全是office的自带软件,看了一会,习羽也发现了,能在一个软件里搞出来的东西他绝对不会拖进第二个软件。
习羽在一旁看了太久,林屿宁先忍不住了。
“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会比你在一旁自己看要省时间。”
林屿宁停下手里的工作,拿起手边的咖啡撑在习羽背后的座椅上,将习羽圈在自己的臂弯内,离的不远不近
“我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好奇,为什么你工作看起来很轻松。”
两人并排而坐,习羽在看文献写笔记的过程林屿宁全看在眼里。
“你学习时给自己设定的秩序太多了,所有的笔记都要统一格式和语言”,说着林屿宁将自己的电脑滑到笔记的页面给习羽看,“我的笔记就很随意,你看这种一句话里夹杂着粤语、英文和法语,在你的笔记里就不会出现。”
“笔记、随笔,这一类的东西都是给自己看的,用自己舒服的方式去做,自己能看得懂就可以了。”
“文献综述呢?非必要的情况下,你会做文献综述吗?”
“当然会,也是一样,只要不对外,我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习羽重复翻看着自己的电脑内的文件,从文件命名、文件排序到文件内的整理的学习内容,很整齐有序,连字体和大小字号都是统一的,所有的文件都保持着高度的一致性。
林屿宁将自己的电脑返回到桌面,给习羽看自己的文件夹。
“你的归档整理秩序的习惯真的很棒,我也有同样的习惯,不过会简单一些,用通用的格式代替设定的规则,这样你的精力就会侧重在内容上而不是制式上。”
林屿宁停顿了片刻,将自己的电脑让给习羽操作。
“还有,你参加的这个项目,我也提前看过了,按照你的习惯去写文献综述可能会很痛苦,不完善的学科领域,文献之间观点冲突会更大,你可能找不到合理的逻辑将所有的文献串通起来,别难为自己。”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的困扰是文献综述?”
习羽的文献综述写的很好,林屿宁仔细看过,习羽最讨厌的就是写文献综述,尤其刚刚阅读完的材料,她觉得这文献综述根本就没法写,很多观点不是逻辑不通的问题,不同的资料之间甚至是相悖的观点,习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停下了,想要换换脑子。
“你要是没有困扰,现在文献综述应该写完了。”
林屿宁敲了敲手表的表盘提示习羽,快10点钟了,已经超过了习羽给自己设定的计划时间,他不需要长时间的睡眠,可习羽需要。
习羽撇了撇嘴,什么都逃不过林屿宁的眼睛。
摒弃了一些无用的秩序,习羽眼前一片清明,因为前面文献读的透,做概述和观点区分就变得特别得心应手,最后将观点一致的文献丢到一起,习羽从来没有在写文献综述有过如此一气呵成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