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原本计划好的返程日,航班订在午后。
习羽一股脑睡到了临近中午的时候,文秀几次三番想要进屋叫她起床,都被林屿宁笑着拦下。
手机闹钟被他关掉了,猛地从梦中惊醒,前一晚记忆停留在沙发温暖的怀抱里。
依稀的记得,林屿宁为了哄她说了很多甜甜的话,在她耳边吹气。
或许是小时候没有得到过夸奖,那些直白的爱意和肯定让习羽有些飘飘然。
捞起手机,锁屏界面上明晃晃的日程提醒,距离飞机起飞还有6小时。
肚子咕噜噜响个不停,真是奇怪,前一晚吃得越多,第二天越饿。
习羽从床上爬起来,打算先去厨房搜罗点吃食。
前一晚宿醉,文秀和习翼罕见的都起晚了,夫妻两人正在收罗家里的特产打包。
还是林屿宁最先发现站在他们身后的习羽。
“起来了,没睡好?”
睡的时间不短,可一晚上都在做梦,光怪陆离的梦,上一秒还在农村老家听着嫌弃的话,下一秒就变成光在外太空打怪兽。
怪兽又没有犯错,为什么要挨打。
“你怎么知道我没睡好。”
餐桌上有留的早饭,驴肉火烧和糁汤,放在保温桶里还热乎着,习羽坐在餐桌上就开始吃起来。
林屿宁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怼到习羽面前。
“你现在cosplay熊猫可以不用化妆。”
习羽看了眼手机屏幕,眼睛里还有血丝,皱着眉头拨开。
果然没有质量的睡眠,睡多少都是白费。
“我爸爸妈妈干什么呢?”
“在给我们打包特产带回去,要把行李箱塞满,你是不是还没收拾行李?”
习羽摇头,她回来就带了个登机箱和一个旅行背包,拿出来的东西都在她卧室,出发前收一收就好了。
“我吃完就去收,现在好饿。”
文秀掐着时间离开阳台,到了该做午餐的时间了。
“你行李箱还有多少空间?”文秀停在餐桌前问习羽。
“我还没收,来的时候是满的,我不带特产走。”
说起来习羽的家乡并没有什么可带的特产,去年回来带了半行李箱自家灌的腊肠回去,公寓的冰箱小,占满了整个冰箱,习羽吃到最后感觉味道都不对了。
“你昨天做什么了,又不提前准备,每次都掐着时间。”
碍于林屿宁在,文秀也就小声说了习羽一句,没有在她耳边絮叨半天。
习羽噘着嘴反驳,“我又不是心里没数……”
文秀没再讲习羽,进厨房前又催了催她。
“别吃了,赶快去收拾,现在吃饱了一会儿午餐还吃不吃了。”
文秀进了厨房,习羽突然就没了胃口,又咬了两口驴肉火烧,顿感难以下咽,看得林屿宁很不是滋味。
他跟着习羽进了卧室,转眼就看到她雾转晴,慢悠悠的进到洗漱间开始刷牙。
林屿宁抱着双臂倚靠在门框处,睨着慢条斯理的习羽。
“你在家里总是被讲?”
“这不算被讲,我早就习惯了妈妈的各种嫌弃,好像怎么做都不对,你要是不在我早就顶嘴顶回去了。”
林屿宁走上前,双手收着力气的捏着习羽的两侧脸颊。
“让我看看,我们家西西嘴这么厉害呢。”
习羽拍掉了蹂躏着她脸的双手,伸手接了几捧水漱了漱口。
“不厉害,也就是大学后,高中前我俩文化水平差不多,我也讲不过她。”
习羽家也算不得是打压式教育,毕竟文秀和习翼都是散养式长大,也没有怎么被那些家族的糟粕荼毒过。
不过习羽的成长过程中也免不了有个别人家的孩子做参照物罢了,她反正永远也比不过别人家的孩子。
成长在教师公寓小区,老师的孩子特别极端,要么特别好要么特别差,总会有那么从小到大极其优秀的孩子,成为全小区孩子的公敌。
习羽从小到大的标杆有两个,一个是一墙之隔的邻居家女儿,比她大两岁,又乖又漂亮,淑女的典范,从小到大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最后考上清华大学。
另一个是前面那一排楼里习翼同学的儿子,和习羽同届,会玩的典范,每天各种疯玩鼓捣,上课几乎不怎么听讲,却永远年级第一。
有时候人和人的智商差距比人和猪的大多了。
这两个别人家孩子把习羽的路堵得死死的,学也学不过,玩也玩不过,习羽也不明白为什么总要和他们比较。
午餐的时候,习羽还是把剩下的驴肉火烧吃完了,顺带着把半保温桶的糁汤也喝完了,文秀新做的午餐,习羽也就寥寥吃了几口。
离家最近的机场小,整个下午t2航站楼就只有他们这一班国际航班中转香港飞往韩国,这趟航班上大部分是去韩国玩的游客,绕这么一趟价格便宜不少,人不多也不少。
两人出了海关直接廊桥登机,时间卡得刚刚好。
不是业内人,永远理解不了这种奇奇怪怪的绕路中转。
廉价航空即便是头等舱的第一排也还是狭窄,椅背不能调整,习羽在车里睡完在飞机上睡,两程睡下来,落地后全身僵硬酸痛。
林岛安出外勤抽不出身来接机,习羽和行李被林屿宁打包拐回了他家。
“小懒猪睡了一整天,晚上还睡不睡了?”
回到家,两人一起陷进沙发里,临近黄昏,落日余晖从身后洒进客厅,金灿灿的光映照着整个屋子带着股暖意。
习羽跨坐在林屿宁身上,脑袋在他胸膛狠狠的蹭了几下。
她睡了一天,身上还带着倦意,此刻氛围很好,只想这么抱着他。
“不想说话?”林屿宁低头问她。
习羽在他怀里小声嗯了一声,又紧了紧环在他脖颈的手臂。
每次回家必定兵荒马乱,年节更甚,此去经年,习羽早已变得凉薄,林屿宁这次开启了她封闭已久的过往之门。
累,很累,那些许久未触碰过的过去像是猛然蓬勃生长的藤蔓,缠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回到陌生又熟悉的城市,在眷恋的怀抱里,此刻像是在充电,安静的汲取着能量,以此来对抗那些藤蔓。
屋子里安静极了,夕阳慢慢爬上另一侧的地平线,这边陷入城市的霓虹光中。
“我好像对你的依赖越来越重,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习羽小幅度的摇了摇头,有些睥睨现在的自己。
刚进入大学的那会,因为她人长得眉目清秀,很是耐看,有性格有脾气,又疏离分寸感强,和她相处没有任何的弯绕,在大一那年有不少的同学和她成为酒肉朋友,很乐意邀请她一起出去玩。
不嫉妒、不攀比,她没有好朋友,也不是任何人最重要的朋友。
人来了,她便以拳拳之心接纳,人走了,她也不留恋惋惜,游走在各种交际场合,不带任何痕迹。
那段时间,习羽觉得自己如鱼得水,好像这样的生活才更适合她。
圈子多了,朋友带朋友,认识的人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多。
在家乡那个小城生活了十几年,认识的人都没有读大学这几年在香港认识的人多,她的社交软件里塞满了形形色色各种人。
不过,好像她看起来太像是乖乖仔了,即使在声色犬马的场合,也鲜少有男生主动邀约,情场上的浪荡子不敢招惹她这样的女孩子,怕她认真,也怕负责。
听过太多,也见过太多,习羽并不保守,才会在冲动的时候对着林屿宁毫无顾忌的吻上去,她当时可没想过有什么后续。
如果林屿宁不是她本专业的教授,她可能更没什么顾虑。
不过现在,一切的发展好像都太过于魔幻。
她和林屿宁在一起了,他把她介绍给了家人,她带他回了家。
这些都不重要,重点是习羽感觉自己好像太过于依赖他了,这种不受控的情感不是一个好兆头。
林屿宁低下头,温热的薄唇印在她额前。
“我懂你会患得患失,我不奢求你要多爱我,你只要爱你自己就好了。”
只要你不离开我就好,林屿宁想。
“可我感受到了你的付出,我没办法回馈你,这对你不公平。”
指节抵起她的下颚,头略微的抬起,林屿宁狠狠的吻了上去,他吻的很重,席卷着习羽口中的津液。
良久过后,两个人的胸膛都剧烈的起伏,他才放开习羽。
“公平,你好我就好。”
他没告诉习羽,他这个年纪的男人,遇到一个能让他付出真心的人,这个人在身旁就已足够,心有归处,付出都是一种获得。
额间抵着额间,林屿宁用鼻尖轻轻扫过她的鼻侧。
“再说,你不是总补偿我么,可以吗?”
他带着热气的双手隔着纤薄的衬衫覆在习羽腰两侧,上下轻微的摩挲着,似是轻扣,等待着许可。
林屿宁成熟沉稳,两人在一起后,在这事上年少的习羽更为急切,他每次都是等着鱼儿主动上钩,鲜少如此情意绵绵的勾引她。
和往常确实不一样,这夜的林屿宁格外温柔。
和习羽成为泛泛之交很容易,她谈吐大方,言语坦诚,隐私界限很高,她从不谈论自己的过去,也不会窥探别人的隐私。
可要走进她的内心深处很难,外表越是坚硬,内里就格外柔软,稍微带尖的羽毛就会刺伤,她不像是刺猬用尖刺守着柔软,而像蜗牛恒久的背着重重的壳。
林屿宁确实是闯入了习羽的内心深处。
他变得小心翼翼,格外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