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周启明被他气的脸色铁青。
他都已经主动示弱,做到了这个地步,傅臻誊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可偏偏,他拿对方一点办法都没有!
“傅先生,”周启明咬了咬牙,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声音,“大家都是生意人,日子总归还要继续往下过,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搞得那么僵。牧川的事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是从今往后,我希望你不要再……”
傅臻誊没让他把话说完,“周先生,这样的话对你我来说没有意义,你我都知道,如今之所以没有死死咬住对方不放,是因为没有证据,也没有理由。一旦找到机会,我们都是会把对方咬死的存在,这种场面话就不必再说了。”
周启明气结,“你到底想干什么?闹到两败俱伤的地步就是你想要的吗?”
傅臻誊笑笑,“不,不会闹到两败俱伤的地步。”
因为他有信心,他只会让周启明死,但他不会死。
周启明自然也听出来了他的言外之意,眼神彻底的冷了下来,“傅先生,不要以为你就是个不透风的铁桶,我只是不想跟你闹得太僵罢了,你如果再这样咄咄逼人,我也要开始反击了,这是警告。”
傅臻誊声音淡淡,“好,我收下你的警告。”
周启明气的直接挂掉了电话。
宋晓雪走过来,轻轻帮他揉捏着肩膀,柔声道,“周总,何必跟他一般见识?他再怎么有本事,也就是个经商的,可您背后却是好几个国家的军政背景,想要他的命,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周启明却摇了摇头。
“不,你不懂。”
傅家到底有多么庞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当初他能够靠着老头子手里面漏出来的一点资源,一步一步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虽然看起来风光无限,可背后全都是虎视眈眈的恶狼。
他们只想从他身上捞好处,却并不想为他做什么事。
这么多年,他艰难的平衡着各方关系,如果不是有些环节必须从他这里走,只怕他早就被那些人想方设法的取而代之了。
原本周牧川是他的一个希望,亲生儿子在身边,总能比光杆司令好一点。可惜,牧川救不回来了。
想到这,周启明就更恨了,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以后要是再生不出来一个儿子,周家就要在他手里绝户了。
周牧川眼中闪过一抹凌厉的恨意,然后转身对宋晓雪说,“安排两个雇佣兵,去警告一下傅臻誊,要是能一枪爆了他的头,傅家的一切被我拿到手,我给他们一人奖励一座岛!”
宋晓雪笑着道,“您就放心吧,这么简单的事,他们肯定给您带回来好消息。”
周启明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安排完了公事,他问宋晓雪,“这次的试管也没有结果?”
从几年前开始,他就在尝试试管婴儿,想生下一个继承他血脉的儿子,可惜检查之后,医生说他精子质量不好,每次试管都要费尽心思的找能用的精子,为了提高成功率,他把手底下新来的女人,选着质量最好的先给自己用。
可惜直到现在为止,一个成功的都没有。
周启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平常缺德事做的太多了,老天爷这么惩罚他。
但他相信事在人为,精子质量不好,又不是完全不能用。
长期尝试,肯定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所以这几年,他一批一批的试验。
这一次选出来的女人有八个,全都是身体健康,生育能力良好的,比之前的人多质量也好,所以周启明抱了很大的期待。
宋晓雪在他期待的目光里,轻轻的摇了摇头,“周总,实验室刚送来的消息,这次一共成了六个受精卵,但全都在一天后失去了活性。”
周启明听着这话,叹了口气。长期的失望,让他已经麻木了,只吩咐,“过段时间会有一批新人进来,让实验室继续做好准备,不要懈怠。”
宋晓雪垂着眼睛点了点头,恭敬道,“是。”
周启明微闭着眼,不说话了。
宋晓雪柔若无骨的双手轻轻在他肩膀上揉捏,然后慢慢探上他的胸膛。
“周总,我也想为你生个孩子……”她倾身在他的肩膀上,耳鬓厮磨,亲密无间,“周总,给我个机会,好吗?”
周启明有些烦躁的推开她,“我只要儿子,已经有个女儿了,女儿要了没用,只有试管能满足我的需求。”
宋晓雪咬着嘴唇,柔情似水,“也许我会为您生下一个儿子呢?”
周启明冷笑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试管都做不到的事,医生早就告诉我了,我想自然生儿子,基本没可能。你要是生个女儿,比若棠小那么多,我要了干什么?让她来争夺若棠的东西吗?”
宋晓雪很委屈,“周总,我只是太敬仰您了。”
“我不需要你的敬仰,更何况你的敬仰有几分是因为我,几分是因为钱,你我都心知肚明。”周启明淡淡的道,“你做好你的工作就够了。”
宋晓雪失望的站直了身体。
周启明对女色没有兴趣,这是很多年前她就发现了的事。
以前周启明还没放弃自然产子,到处留种,当然也跟她有过几次露水情缘。可惜后面一再失望,他终于彻底绝了自然受孕的希望,从那以后,就不怎么碰女人了。
至少有两年了,宋晓雪没见他身边有任何一个女人。
她等了两年,一直到今天才说这些话。
本以为周启明素了这么久,就算心思再淡,也不会拒绝她主动投怀送抱。
可没想到他还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这让她觉得挫败,她真的那么没有魅力吗?
虽然她爱他,跟他有钱脱不了关系,但她对他也是真心的,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她想……想求一个确切的名分。
但是显然,周启明不想给她什么。
周启明突然又睁开眼,对宋晓雪道,“你安排人去准备一下,我要回一趟华国。”
宋晓雪一愣,“您又要回去?万一那个姓傅的居心叵测,设局把您留下怎么办?我觉得这个阶段,还是在国外安全些,我们之前一直待在国外不是挺好的吗?”
不是她多管闲事,实在是周总这段时间回去的太频繁了,上次回去是十几天前,这么短的时间又回去,万一引起警方的注意该怎么办?
周总在国外做的这些事,一旦被抓,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周启明没有理会宋晓雪的劝告,只皱了皱眉头道,“去准备就是了,我怎么样跟你没关系。”
宋晓雪心中有些委屈,默默的闭上了嘴,退了出去。
周启明轻轻叹了口气。
算算日子,牧川的刑期将近了。
他这个父亲当的不合格,以前也一直当自己没有那一双儿女,可是自从周家出事,周牧川和周若棠来到他的庇护下,他突然就生出了许多的情感。
或许一辈子不见面,他一辈子都想不起来自己这两个孩子,可是见了面之后,那血脉的羁绊,终归是难以说清的。
牧川这孩子,冲动,易怒,经常被刺激的做蠢事。这次被自己做的蠢事害死,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他作为父亲,怎么也该去送他一程的。
就算给自己积点阴德吧。
与此同时,北城某处监狱。
李久华无可奈何的看着周牧川,“周先生,我已经尽力了,为了联系上许嫣桑,我把能动用的关系都动用上了,可没想到傅臻誊一直盯着我,我连跟许嫣桑递话都递不过去,而且,为了接你这个案子,我还丢掉了自己本来好好的工作,我的牺牲够大了。”
周牧川坐在防弹玻璃后面,脸上胡子拉碴的,看起来消瘦了很多,听到李久华的话,他依旧固执的道,“我必须见许嫣桑一面。”
还有两天,就是他的行刑日期了。
他不知道自己会以一种什么方式走向死亡,他现在已经麻木到不再去想这些事了。
不过是一条命而已,他也活够了,死不死的,不重要。
但他想最后见一面许嫣桑,必须要见她。
如果见不到她,他死也不会瞑目的。
想到这,周牧川眼神疯狂了起来,“李久华,我已经给了你六百万了,你别拿着你工作丢了的事跟我说事,我不在乎你的工作,我就问你,剩下的六百万你还要不要?要的话,你就把嫣桑给我找来!”
李久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为难道,“周先生,要是能做到,我肯定不会不要钱的,可是重点是我做不到啊,我联系不上许嫣桑,而且,我有种感觉,要是我真的跟许嫣桑说上话,把你的话告诉她,只怕傅臻誊不会饶了我的。”
他看着周牧川,恳求道,“周先生,傅臻誊太可怕了,我不想被他盯上,所以,最后这笔钱,我不赚了,行不行?”
周牧川一听到这话,把台子砸的咣咣响,站起来指着李久华的鼻子道,“你再说一遍?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你是不是想死?啊?我成全你——”
他的暴怒很快引起了旁边狱警的注意,狱警呵斥着走上前来,连拉带拽的把周牧川弄回去了。
李久华吓得脑门上出了一层冷汗,周牧川刚才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个疯子,他真是疯了,怎么敢跟一个疯子做交易的?
傅家别墅。
许嫣桑饶有兴致的看着月嫂和育儿嫂做小宝宝的百家被,这是北城这边的习俗,孩子出生之前要准备好百家被,这样孩子才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长大。
可是她母亲已经去世,阿誊的母亲……唐幼幼那两下子就连傅奶奶都不忍直视,直接忽略了。
傅奶奶又年纪大了,做不动。
但是老人又对这种东西有执念,就让月嫂和育儿嫂给做了两床,一个孩子一床。
月嫂和育儿嫂都是傅奶奶提前订好的,因为不确定许嫣桑能撑到什么时候,好的月嫂和育儿嫂又比较难订,一般都是在上流圈子里内部流通,傅奶奶瞅着一家月嫂下户,就赶紧接回来了。
宁可多养几个月,都不能错过好的月嫂。
一共找了一个月嫂,两个育儿嫂。傅奶奶还给定好了月子中心,也就是说,许嫣桑生完先去月子中心待两个月,月嫂和育儿嫂至少三个月之后才能开工。
几个人待的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傅奶奶一说百家被的事,三个人都很用心,做的针脚精致的跟机器缝的一样。
就在许嫣桑看的有趣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随手接起来,“喂?”
电话那头响起一道冷冷的男声,“是许小姐吗?”
许嫣桑一愣,目光从百家被上收回来,皱眉问,“你是谁?”
她本能的觉得对方来者不善。
男人说,“我是周牧川的父亲。”
许嫣桑不自觉的站了起来。
周牧川的父亲?周牧川的父亲不是已经离开很多年了吗?
怎么会给她打电话?
周启明没等许嫣桑提问,便接着道,“许小姐,我刚跟我儿子见了一面,他希望见你一面,作为他的父亲,我希望你能看在和他夫妻一场的份上,圆他这个奢念。”
许嫣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周牧川的名字了。
对她来说,如今的幸福太过浓郁,以至于和周牧川的事,包括周牧川这个人,就像是上辈子的记忆。
所以许嫣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周叔叔,抱歉,我跟周牧川之间已经没有任何见面的必要了,希望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周启明沉默了一会儿,说,“牧川……已经快行刑了,他临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见你一面,我希望你能配合一下,你可以随便提要求,只要我能满足你的,我一定不会拒绝。”
许嫣桑笑了笑,“周叔叔,你既然能找到我,想必也知道周牧川曾经对我做的那些事吧?他害得我家破人亡,我巴不得他死不瞑目,怎么可能会为了满足他的愿望,去跟他见面呢?事实上,我听到你说这是他临死前唯一的愿望,特别开心,因为我可以拒绝,然后让他带着遗憾或者后悔去死,一想到他这样的人,也会死不瞑目,我就觉得,挺开心的。”
她这些话是笑着说的,可是笑容凉薄,眼中看不出丝毫笑意,只有浓得化不开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