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里,上首坐着承恩侯和侯夫人。
承恩侯面容严肃,身上带着一家之主的威严。
和他并排坐着的侯夫人虽然也上了些年纪,但通身都是出身高门的高贵仪态。
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很是雍容华贵,是个中年美妇人。
除了侯爷和侯夫人以外,下首还坐着侯府其他几位主子。
在阮观南踏进厅堂的刹那,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到她身上。
在看清她的真实样貌之后,在场的人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我滴个乖乖,那破落户家里还藏了这么一个天仙儿似的女儿?
只听外界说过那昌远伯的嫡女是个清秀可人的,那些传话的人眼睛怕是都瞎了吧?
长成这样叫清秀可人?
那还让其他家的女儿活不活了?
高门娶新妇,一看门第,二看品貌。
这伯爵府虽说家里没什么出色的人才,但好歹也是有爵位人家的嫡女,门第还算看得过去。
这品貌……
都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可这舟哥儿娶的这位新妇,不仅相貌着实出色,仪态看上去也是端庄大气,并无半点扭捏小家子气之态。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公侯府里出来的大家小姐。
侯夫人原本还觉得新妇家世低,委屈了自己这个二儿子。
可现在一看,她倒是对这个新儿媳有些改观。
又想到是舟哥儿亲自求娶的心仪之人,也多了些爱屋及乌的情绪。
“儿子给父亲、母亲请安。”
“儿媳给父亲、母亲请安。”
阮观南跟着魏景舟一起跪下,接过旁边下人端上来的茶水举到他们面前,
“请父亲、母亲喝茶。”
在两人跪下的瞬间,主位旁边的下人都避开了,只剩下承恩侯和侯夫人。
两位长辈没有刁难她的意思,接过她的茶喝了一口,就让两人起身了,还一人给了阮观南一个大红包。
侯夫人身为侯府主母,开口嘱咐了阮观南几句,
“既然已经嫁进侯府,以后就和舟哥儿好好过日子。希望你们夫妻以后能够相敬如宾,为咱们侯府尽早绵延子嗣。”
阮观南脸上带着羞涩,低着头轻声道:“是,儿媳知晓了。”
看她这副情态,魏景舟刚喝进嘴里的茶差点吐出来,惹的承恩侯脸色又有些不好看。
魏景舟顾不得老爹杀人的眼神,看着阮观南这小媳妇儿的乖顺样子有些接受无能。
他内心崩溃咆哮:他这是娶了个变色龙吗?!!!
承恩侯见他坐没坐相,忍无可忍黑着脸训斥道:
“既然已经成家,以后就要学着立起来,把身上那些陋习尽早给本侯改一改。”
昨夜进新房还要新妇三催四请,气的他差点没把人薅过来揍一顿。
对这个二儿子,承恩侯也着实头疼。
明明儿时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子,后来是越发长歪了。
不是聊猫逗狗不学无术,就是吃喝玩乐招惹是非,一件正事儿都不干。
现在连个一官半职也没混上,打了骂了也不听,真是滚刀肉做派。
顶着老爹的黑脸,魏景舟不情不愿地坐正了几分,嘴里应着,
“是是是,儿子知晓了。”
嘴上是答应了,但具体做不做就不得而知了。
承恩侯当着阮观南这个新妇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干脆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侯夫人熟练地岔开话题,对着阮观南介绍厅堂里的人,
“这是你大嫂,你大哥他外出公干还未归家,等日后回来再认识。”
阮观南顺着婆母视线看过去,看到一个身穿淡紫色衣裙,模样看上去颇为艳丽,眼里透着些精明的女子。
她起身见了个礼,“大嫂。”
王氏笑着点点头,“弟妹。”
侯夫人又指着下首的位置介绍,“这是你二叔他们一家。”
阮观南又行礼,“二叔,二婶。”
叫完了长辈,又对着同辈的兄弟姐妹点头示意,算是打招呼。
二夫人刘氏见人家正经的公婆已经说完了话,她这才笑眯眯地开口打趣道:
“嫂嫂,你新得的儿媳可真真是个标志人儿,除了家世低些,和咱们舟哥儿倒是般配的很。”
刘氏这话一出口,阮观南就已经大体摸清了她的脾气秉性。
如果不是故意阴阳人的话,那大概率是个说话不过脑子的直肠子。
刘氏也没察觉到侯夫人的笑脸已经落了下来,对着阮观南继续道:
“你是昌远伯的嫡女,我记得你好像是叫……清云是吧?”
她这话一问,阮观南倒是不知该怎么回答了,下意识看向旁边的魏景舟。
魏景舟察觉到她的视线,眉梢微挑,近距离的阮观南一眼就看到了他眼睛里的幸灾乐祸,连嘴角的笑都显得那么恶劣。
阮观南眼睛也回视他,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看的魏景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产生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听阮观南笑着开口道:“二婶,您从哪儿听说的?我不是……”
“您听错了吧?我夫人可不叫什么这云那云的。”
魏景舟立马接过了话茬,“二婶儿,我娶的是那位战死沙场的昌远伯的嫡女,可不是现在那个昌远伯。”
此话一出,整个厅堂都安静了下来,刘氏震惊地下意识脱口而出,
“死了的那个昌远伯?”
现在好了,周围气氛陷入死寂。
魏景舟听她这话实在是刺耳,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扭头看了一眼旁边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的人,对着刘氏有些不悦,
“二婶儿,那可是为国捐躯的功臣,以后说话还是注意些为好。”
刘氏脸色讪讪,被一个小辈说的她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嘴上还是解释了一句,
“你成亲成的仓促,只说要娶昌远伯府的嫡女,谁知道你娶的是之前那位昌远伯的嫡女?我一时搞混了。”
“不管是哪位昌远伯,我夫人也都是昌远伯府的嫡女,以后二婶儿可要记清楚些,别搞混了。”
魏景舟说的随意,可在场的人除了上首那两位,没人敢上赶着找他的不痛快。
尤其看他一脸不好惹的样子,同辈的兄弟姐妹即使好奇也都聪明的没有说什么。
二房的两位长辈被他下了脸面,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魏二叔起身愤愤地甩了下袖子,对着上首的承恩侯冷哼道:
“大哥,这舟哥行事越发的没有章法,不顾孝道当众顶撞长辈,你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我们二房,得罪不起!”
说完,他就黑着脸离开了厅堂,二房的人紧跟他的脚步也匆匆离开了。
王氏看了一眼公婆脸色,也识趣地提前告退。
魏景舟和阮观南非常自觉地留了下来,等着上面两位长辈问话。
阮观南面上乖顺得体,心里也不由得有些紧张。
虽说这件事错不在她,但魏景舟说的也有道理,她到底是从昌远伯府出来的姑娘。
如果公婆得知阮清云私自换亲,羞辱侯府,她难免被牵连。
而相对来说,身侧的魏景舟就从容多了,主动开口道:
“爹,娘,我要求娶的本就是昌远伯阮枫的嫡女,儿子断不可能看得上阮林那个领着闲职混日子的人的女儿。”
承恩侯和侯夫人也算了解自己这个儿子,别看他混,但也确实傲气的很。
当初他说要和昌远伯府结亲的时候,侯爷和侯夫人就觉得奇怪。
但看他坚持,两人也没有多加反对。
侯爷公事繁忙,侯夫人因为不满儿媳家世,也没有多插手,很多东西都是吩咐下人去操办的。
以至于两人只知道新儿媳是昌远伯的嫡长女,竟不知是已故昌远伯的嫡长女。
侯爷脸色缓和了几分,同为武将,他也确实更欣赏马革裹尸、铁骨铮铮的阮枫,对他的女儿自然也是满意的。
侯夫人当初既然没有阻止这门婚事,说明她对儿媳家世在意,却不过分看重,不然婚事不可能如此顺利。
如今再看眼前女子品貌端庄,举止得体,俨然就是一位合格的大家闺秀。
本就因为魏景舟的缘由对她爱屋及乌,现在自然也没什么说辞。
见他们二位脸色尚可,魏景舟心里暗暗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