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顾老夫子也不说话,只是佝偻着背将旱烟吸得红红的,在背光处的yin影里面一明一灭的亮着,隔了一会儿才冷笑道:
“这件事情的意义我也不多说了,可以说是决定那个位置的胜负手,我们赢了的话,那么荣华富贵,子子孙孙都是享用不尽,但我们若是输了这一局,哼哼,狗爷你应该还记得当年被撵得像是丧家犬的情形吧,那时候,你就算是想求那样的生活也没有了!”
狗王忽然“卡勒”的一声捏碎了手中的茶杯,冷哼了一声,良久才龇着森森的白牙道:
“放心,误不了王爷的事的。”
那话声十分森然,仿佛是从牙齿缝里面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似的,他脚边的那头巨獒和双头犬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的心情,一下子爬了起来,伏下身体用狠毒凶恶的眼神看了过去,仿佛要将人的骨头都狠狠的嚼碎吞下去似的!
他说话的时候虽然没有看着任何人,但是在场的每个人都脊背上面,都不由自主的沁出了冷汗,只有那老者淡坐如故,没有人知道,他也是在心中暗自发誓,此事一了就要向景王乞骸骨求退休。同这么一个人,不,一头疯狗朝夕相伴,真的恐怕是要少活几年!
***
此时渠镇的客栈院子里面,有一战之力的护卫大部分都被付一刀给集中了起来,林家的家丁也是配合着收拾好了东西,随时都要准备出发的模样。
而林封谨之前本来一直都在沉吟当中,此时即将出发的时候,却是将之前的几个人都一起叫了过来道:
“我现在已经想得很清楚了,现在的处境对我们来说,可以说是十分尴尬,两面受敌,仿佛连友军敌人也一起得罪了!但是,有一句话叫做,机遇就隐藏在风险当中!仔细的一想,我们今后的荣华富贵,实际上也是隐藏在这莫大的危局当中啊!”
说到这里,林封谨环顾四周,忽然失笑道:
“你们一定以为我失心疯了是吧,居然说出这样的话,那么你们听我问一个问题,景王和福王的手下同时紧巴巴的赶来渠镇,目的是什么?”
李虎沉吟了一会儿率先道:
“根据我们之前的观察和搜查,这商队里面绝对是没有任何值得这两位爷兴师动众的值钱东西。那就是说,他们要的很可能就是秘密!隐藏在人的脑海里面,类似于口信的秘密。”
“对!”林封谨认真的道。“从我们了解到的一些细节上来看,这秘密多半就在付一刀的脑子里面。也就是说,他们双方都是为了付一刀而来!”
说到这里,与会的一些人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欣喜笑容,而另外有一些人则是反应略微迟钝,所以还用迷惘的眼神看着林封谨。
林封谨则是冷冷的笑着,端起了旁边已经凉掉的茶呷了半口:
“蠢货!他们就是为了付一刀而来的啊!就是这个已经被我们捏在手心里面的付一刀!”
听到了这句话,周围的所有人都全部松了一口长气,人最怕的就是没有希望,只要有一线生机,自然就会很干脆的抓住不放,何况林封谨说得也是十分有道理?
他们也是屡次跑商的人,当然知道奇货可居就是说的现在这种情况。林封谨站了起来,在原地慢慢的踱着步,很有把握的道:
“没错,貌似我们现在对于景王和福王的两方势力来说,都是眼中钉肉中刺,福王的人认为我们手上有他们想要的秘密,景王的人则是因为我们对付一刀下了手!但是,此时对于两方来说,他们最顾虑的一件事,便是将我们直接逼得倒向敌人啊!这一点,很可能就会决定他们此行的成败得失!”
“所以,你们不需要多想什么,有一句话叫做风险越大,利益也是越大!最怕的不是几面受敌,而是自身根本就没有价值,那就只能成为炮灰和弃子!相反,我们现在反而是奇货可居,随便卖给哪一方都是个好价钱!”
听了林封谨的话,李虎的眼前忽然也是一亮,而林封谨继续很认真的道:
”那么,我们现在就得认清楚,要怎样才能够在双方的眼里面体现更多更大的价值!从目前来看,双方最为关注的,毫无疑问就是即将被送到襄都去的那件礼物,从目前掌握的情况上来看,付一刀应该是个知情人,他说的那六个字很可能就是找到礼物的关键,所以我们首先要做的是,牢牢的将这人掌握在我们的手里!”
“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我们在交出了付一刀以后,怎么继续在旁人的眼里面体现价值!不至于马上被灭口或者说是成为炮灰,这件事我目前也有了头绪,同时因为时间关系也可以先放一放了。”
若是说之前林家的众人还处于慌乱和迷惘当中的话,那么林封谨刚刚的分析则是令他们吃了个定心丸,至少心中有了底不用慌了。却听林封谨对李虎道:
“我从邸报上面曾经看到,景王和福王两人似乎都在南郑国主刘去的允可下参与朝政,去了六部当中办差,与闻国事,景王去的是吏部和刑部,所以相对的来说,他笼络到的势力就是刑部管辖到的江湖人和吏部可以cāo控升迁的中下层官员为主。”
“因此,这也是景王可以让回水县令和狗王这种草莽豪杰效命,除此之外,他手中的一虎应该是其舅舅飞虎军的统领胡劲,一蛇则是纵横长江水道的江帮帮主舍行顾,此人也是**洗手的一方大豪,但是福王的话,我却不知道具体情况,有没有人去打听一下?”
李虎立即出去打听了一下,此时的信息虽然不大通畅,但是涉及到天家中事,却是官员和平民百姓都津津乐道的,因此很快李虎就回来禀告道:
“福王去的则是兵部和户部,兵部的效能就不用多说了,外加福王本身就喜好武事,所以很得军方拥戴,而户部则是分成主掌铸钱的钱法堂及宝泉局﹔掌库藏的户部三库﹔掌仓储及漕务的仓场衙门。除此之外,兵部的车驾清吏司﹐掌全国马政及驿传,并管理关禁与海禁,会同馆﹐管理襄都的驿传事务,掌递送文书。”
听了李虎的话,林封谨的眼前一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显然已经有了决断。他默然了一会儿,不动声sè的道:
“让那个叁拾柒号进来。”
等手下将叁拾柒号带来以后,林封谨道:
“你将那个绑在黑狗身上的火漆竹筒打开。”
叁拾柒号显然知道那里面没有什么机关,便很干脆的照做,从里面取出来了一张纸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
“接飞鸽传书,福王已知内情,令羽林卫某部忽转向,连夜疾驰三百里,已达十八里铺,直奔渠镇!其机动力极强,更有追踪高手。所幸人数不算太多,因此若没有把握逃走的话,宁愿死守渠镇,我天明时候到达,务要坚持,黑鳅和黄虎与其兽奴也随行抵达,在你麾下听命。”
那字体呈现出黑红sè,手指抹过居然有碎屑散落而下,居然是用鲜血写成的!此时干透了以后便散落了下来。
那羽林卫乃是襄都的天子亲军,士气装备自然不必说,其中主要的将官都是王公勋贵的子弟。
斯时天下未定,五国争霸,王公勋贵的子弟决不是糜烂无能的代表,一如清朝开国出奇的八旗子弟,十分骁锐,其战力之强可以想象了。而十八里铺距离渠镇也就一百多里地,骑兵奔袭的话,那么根本就是一两个时辰的事情。
林封谨沉吟了一会儿,淡淡的道:
“既然现在付一刀这么抢手,那么我们当然要把他卖个好价钱了!不过,我还是觉得秘密得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面最稳妥,那么,现在就应该抓紧时间,一定要将这个秘密从付一刀的嘴巴里挖出来再说!”
“之前探听到的昭明山夫子像或许就是他的秘密,但或许也不是,老焦继续去逼问!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放弃,我们现在准备马上走人,对方既然是羽林卫这种骑兵,那么附近有什么树林或者说是不利于骑兵战斗的地方?”
商队里面的“趟子手”便是专门负责探听周围地形的,这种人可以说是长年累月都在外面奔波,往往山河大地的走势都在他们的脑海里面,甚至当地的传说掌故,暗道小路也都是如数家珍,所以又被称为“地里鬼”。
林家这一次出行,带来的也都是商队里面的积年老手,便立即有一个叫周全的出来回话:
“少爷,这附近百余里地方都是无险可守的一马平川,只有往西面八十里过去有一座叫做穹山的山脉,山脉上面的甘霖寺十分有名,在十五年前,甘霖寺当中还是被一伙积年巨盗所盘踞,官府屡攻不下,最后都是通过离间计引得山上众人内讧除掉了匪徒。所以若论防守,没有比那个地方更适合的了,那里的一线天隘口,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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