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弓老三看起来却是个老成的人,仔细的多看了两眼,皱起眉头道:
“你带来的这信物确实是有些古怪呢?但要说人家消遣你绝对不会。”
这时候,旁边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冷笑道:
“刘头儿你的胆子真真正正是不小,想来是活腻味了,这头发丝一般的玩意儿,在江湖上面却是让人闻风丧胆!几乎是中者无救,墨门偌大的招牌,只怕有一小半都是它打下来的,我若是你,绝没有胆子直接将牛毛神针就这么捧在手上。”
“这........这玩意儿竟然是牛毛神针?”那刘头儿颤声道。
紧接着他便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完了完了,怎么这牛毛神针如此不济事,一不小心就掉了下去,让我好好找找。否则的话,我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他娘的是想死吗?所有人统统退开!这牛毛神针甚至都能被呼吸吹动,万一走动之间的风声将其带起来,然后刺入身体,当场就无救啊!!”
***
听到不远处的那些护卫乱成了一锅粥,林封谨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结果隔了片刻,便有个丫鬟匆匆走来,告了声罪,然后给林封谨泡上茶,送上了四色点心后轻声道:
“贵客请慢用,请问贵客这一次前来是否时间匆忙?”
林封谨摇头道:
“不忙。”
这丫鬟柔声道:
“我家老祖宗一直在谷中潜修。有的时候一闭关两三日也是常事,所以若是怠慢了贵客的话,还请多担待。总之您的一应食宿费用都是我涂章家全包,不过若是老祖宗没有闭关的话,大概只需要等待小半个时辰便必有回音。”
林封谨点点头,端起茶水来呷了半口,野猪却是抓起来了那托盘里面的糕点就吃,他是最不喜欢慢慢饮茶的,平时自家喝水的时候就是拿大的葫芦瓢舀了一大口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不过野猪有一点习惯很讲究。那便是能喝开水的时候就不喝生水,并且水里面一定得加几个槟榔果子来提味道。
大概在这里等待了小半个时辰。林封谨便站了起来,说自己内急,让人带自己去厕所。没想到这里距离厕所颇远,林封谨上完了厕所出来以后皱着鼻子一闻。忽然对旁边领路的丫鬟皱眉道:
“你们这边很喜欢杀人吗?”
这丫鬟不知道林封谨为什么会忽然这么问上一句,但还是老实的赔笑道:
“怎么会呢?”
林封谨微微眯缝起来了眼睛,正色道:
“带我去见你们这里的主事。”
很快的,林封谨就带着这里的主事重新返回到了这里,然后一脚踹开了旁边的一处房门,紧接着就在这屋子里面居然找到了两具淌血的尸体,这主事顿时失声道:
“这......这不是何家兄弟,从早饭后他们两人就一直不见人,没想到竟然。竟然!”
林封谨上前了几步,蹲下身去摸了摸何家兄弟的肌肤,发觉尤有余温。便沉声道:
“敌人下毒手的时间还没超过两个时辰。”
紧接着他的手已经从何家兄弟的头部一路摸了下去,直到其脚跟,然后道:
“致命伤只有一处,脖子,是被瞬间拗断的,显然对方不愿意发出任何的声音。但是他们的身上有很多刑讯逼供的痕迹,尤其是手指。都被一节一节的捏碎了,还有这位的下身最敏感的位置,被划了少说也是三四十刀,虽然出血不多,但是造成的痛苦却是十分惊人。当然,如果是你们内部在刑讯审判什么的,我就什么都没看见了。”
这主事的江湖经验其实也是十分丰富,只是骤遭大变,反应迟钝了一些,听林封谨说完,立即在第一时间就吹响了警号,四下里立即有大量的人手冲了出来,带着被捅了窝的马蜂一般的愤怒开始到处巡视,然后看向了林封谨,欲言又止。
林封谨哈哈一笑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在这个时候,我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但是我从一进入到了你们这里以后,都呆在了你们的人的眼皮子底下,同时,他们应该是上午遭受暗算的,所以其实我根本没有嫌疑,不过为了表示清白,你现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吧?”
主事被林封谨这么一说,脸上挤出了一丝干笑道:
“贵客误会了,只是这里忽然混入了外来的凶徒,倘若你被他们所伤,那我涂章家的脸也就丢尽了,所以只是要将你们保护起来而已。”
林封谨点点头,一笑道:
“好,请带路,劳烦给我送一桌酒席过来,肚中有些饥饿了。”
“好说,好说。”这主事立即对着旁边的人厉声道:“还不去做事?”
***
很快的,林封谨发觉自己得到的待遇又升格了,从最初的在门房被盘问,到单独有个房间,有茶喝有点心吃,最后再到此时的装饰华丽的包厢,上等酒宴,连喝的酒都是当地的名产剑南烧,更是侍候的人都有足足四个.....
这一顿酒宴吃了下来以后,林封谨也是喝得有些醉了,直接便倒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没过多久就发出来了轻微的鼾声,这样的表现被禀告上去以后,彻底的打消了那主事最后一丝怀疑的念头,对着旁边的人摇头道:
“不是他,这人是首先发现尸体的人,然后居然还如此坦然,若不是问心无愧的话,很难做得如此从容,并且他是要求见老祖宗的,倘若真的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老祖宗是何等厉害的人,一见面就穿帮了。”
林封谨一觉睡醒来,发觉差不多已经是下午了。他顿时想到了一件事,便对着旁边侍候的小厮正色道:
“不知道拿着我信物去见你们老祖宗的人有回音了吗?”
那小厮便恭敬的道:
“还没有,不过老祖宗也经常有闭关辟谷几天的情况,所以请阁下耐心等待一下吧。”
林封谨皱眉道:
“那派去的那个人回来了吗?就算是你们老祖宗闭关,他问明白了也应该返回了吧?”
这小厮摇头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林封谨立即厉声道:
“马上去问!!!对方所谋甚大,所谋甚大啊!!”
这小厮立即就吓了一跳,立即就匆匆出去。林封谨本来也不怎么重视这件事,但是如果前去涂章狼青那里的信使都还没有回来的话.......这种种线索都在反应出来一件事。一件很令人震撼的事!!
那小厮很快就回来了,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那位马主事,林封谨这时候阴沉着脸,也没有和马主事打招呼。直接就询问那小厮道:
“人呢?派出去传递我信物的人没有回来吧?平日里按照正常情况,来回一次你们老祖宗那里应该要多久时间?”
这一次回话的是那马主事了,他沉声道:
“刘向的确没有回来,从这里到老祖宗那虽然有五十里地儿,可是能骑马走上一大半路,这么说起来的一个半时辰是绰绰有余的。确实也应该早回来了。”
林封谨深吸了一口气道:
“我无意打探谷中的机密,但涂章狼青他这样身份的人,应该是独居在风景或者灵气最好的地方吧?周围不会有什么邻居。”
马主事浑身上下陡的颤抖了一下,他顿时也明白了林封谨的意思。忽然红了眼道:
“贼子敢尔?”
林封谨冷笑道:
“你该不会觉得你家的老祖宗是天下无敌的吧?若是有一个实力和他类似的家伙,偷偷潜入到了这里面,抓住了你们的人逼问出来了涂章狼青的居住所在。然后以有心算无心.......这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马主事怒道:
“不可能的,我们淑石谷当中警讯密布,老祖宗举手抬足当中都有无限威能,虽然是独居一处,其余的客卿和供奉只要听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也是一定会前来查看了。你说的情况根本不可能!!”
“孤陋寡闻!”林封谨冷笑道:
“据我所知,至少有两件法宝。三种阵法就能够使一定范围内自成天地,连丝毫声音和气味都散发不出去!你懂什么?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是马上调集人手上山,就算这件事我在胡说八道,但是你为了老祖宗的安危从权来做这件事,反而没有人会怪你,要是你现在什么事情都不做,一旦老祖宗有个三长两短,你全家都没一个能活下来的!”
被林封谨这么一说,马主事浑身上下都是遽然的一震,然后知道林封谨说的话半点都不错,忽然对着林封谨深深一弯腰表示感谢,便迅速的转身吹响了凄厉的警号声,涂章家这警号声十分尖锐难听,仿佛是要狠狠的刺入脑子里面一样,哪怕是醉酒的人,睡得烂熟的人听到了这声音,也是一样会立即翻身爬了起来。
林封谨却是知道这是西疆有名的人骨笛,乃是用人的小腿骨做出来,然后精细炼制而成的,吹动的时候发出来的根本就不是声波,而是直接振荡人的三魂七魄,对小孩子都会有造成伤害,所以非大事不得轻用。
这马主事显然也是被林封谨分析的局面说得有些破了胆,所以直接用上了这最高的警号规格,不过林封谨说得半点都不错,眼前这局面,就算是做错了也比不做好,做错了的原因是忠心护主,基于这个原因,主家便是责罚也不可能重,有的明理的甚至会明罚暗赏。
可是若真的什么都不做,一旦出了事情,那就是严重失职,就活该做替罪羊了。
当下院子里面的所有人都闹哄哄的爬了出来。这马主事大声呐喊着要人跟上,同时直接烧了狼烟,一道黑烟直冲天际。他此时对林封谨的话越想越怕,忽然觉得自己在发觉先前有人离奇死在了厢房里的时候,那就应该慎重对待的。
因此当下便是心急如焚,带了二三十人便上马匆匆赶了过去,同时更是交代了人让他们去请援军。
此时不消说,这别院当中也是混乱得和一锅粥似的,林封谨不动声色。趁人不备,给野猪做了个眼色。让他随后徐徐赶来,已经是施展出来了自己的孑孓身法,追踪着那马主事一行人而去。
话说目前林封谨的追踪人的技巧不说是什么天下无双,搞不好也是宗师级别了。他在追踪上其余的技术可以说都是稀松平常的,什么辨认足迹啊,通过余烬的程度了判断敌人离开的具体时间啊........但是五感的灵敏却是决定了这根本上的成功率。
林封谨隔了五六里地远远的缀着这马主事,很快发觉涂章家经营这淑石谷未免也是太大意了一些:
谷外的那个镇子在安全方面估计起到的最大作用,就是驱赶周围那些打猎的或者说是打柴的山民,这偌大的谷中,看起来竟是除了送饭的丫鬟,打理杂乱琐事的仆人,连巡逻的人手都没有一支!
当然。这也许和涂章家在本地的名气太大了有很大的关系,长年累月的持久承平,自然就很容易的产生懈怠。
紧接着。林封谨就在路边发现了一具尸体,这具尸体前面过去的那群人并没有见到,因为他的尸体被塞在了距离路边十来米的一条小沟当中,若林封谨不是循着血腥味将他找出来的话,那么很可能直到尸体腐烂发臭人们才会发觉这个倒霉的家伙,然后让他入土为安。
这具尸体已经是被剥光了。林封谨当然不会对一具冰冷的*男尸有任何兴趣,但还是很仔细的将其检查了一番:从他手上和脚上一些特有的胼胝和老茧不难看出来。这是一个仆人。
而对方剥光他衣服的唯一目的,很显然就是看中了这厮的身份打算好好的利用一番。
尸体的死因则是令林封谨都琢磨了一番,貌似是呕血而死,从嘴角溢出的鲜血很能说明问题。但最后林封谨才发现,这人的真正死因,竟是被人捅死的!凶器应该是特别打造的一柄很细很锐利的武器,在极短的时间内刺入了这仆人的心脏,然后抽了出来。
这伤口小到了什么地步?甚至连心脏被穿透以后流淌出来的鲜血都浸润不出来!而是直接从嘴巴里面溢了出来。因此不难猜测,杀人者的出手速度很可能达到了十分惊人的地步,这也是符合他刺客的身份------假扮成仆人,靠近目标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然后飘然而去!
至于这一次来的是什么人?林封谨此时若还不知道他们身份的话,那就未免有些过于迟钝了。
林封谨既然想得到在这个地方能寻求到涂章家族的帮助,那么接下来做事就事半功倍,那么别人当然也想得到!别人是谁?当然是血将军那群人了,很显然,这当是一个强大无比的势力组织。
而这个组织来得比林封谨更加直接,他们和涂章家族没有什么交情,那么干脆就硬来!
交情分两种,一种是拉关系拉出来,一种干脆就是打出来--------直接绑了你涂章家的老祖宗,再杀几个供奉什么的,显示出来足够的实力,那么涂章家的人最后一定也是会委曲求全和他们合作的,因为涂章家能够在这里雄踞几百年称王称霸,归根结底其命根子就是这里的朱砂矿。
有了这矿,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金钱,有了钱才能够拉拢收买人心,赢得良好的向心力,只要对方展现出足够的实力,并且表示对涂章家的朱砂矿没兴趣,那么大家就有商量的余地了。
林封谨翻看了一番尸体,然后继续前行,大概又走出去了六七里,便发觉这里已经是开始上山,山道崎岖难行,因此马儿也是上不去了。不过这里涂章家也设置了一个中转的亭舍,每日都有数百名仆役在这里待命,然后依次上山,行走着不同的路线,为隐居的各位供奉或者族中老人打理庶务。
很显然,那马主事的到来使得这里混乱不堪,所有的人都仿佛是热锅上面的蚂蚁那样,到处的转来转去,林封谨没费什么力气便穿过了这个叫做聚雾坪的地方,根据着马主事的气味往山峰上面大步行去。
这一路攀行,林封谨忍不住也是要赞叹几声,这淑石谷当中的景色当真是相当的秀丽,更重要的是,以谷中的主脉为中轴线,两边的地势居然天然形成了一个个的天枢阵法的模样,这样的话,山川的灵气就会自行的被这地势聚集吸附到阵法的中央,若漩涡一般的效果,堪称是天然生成的洞天福地了。不消说,能够在那漩涡中央结庐而居,修炼各种功法势必也能够事半功倍。
很显然,根据涂章狼青的身份,他多半是居住在那最大的灵气漩涡当中了,目标既然已经清楚,林封谨也就加快了速度,不过忽然之间,他转过了一道山口之后过来,鼻中便忽然嗅到了一股新鲜而刺鼻的血腥味,还有喝骂,怒吼的吼声印,看起来入侵的那帮人也是对山下的情况有所了解,知道援军前来,所以特地的派出了人手前来拦截,双方已经交上了手。
这时候林封谨深吸了一口气,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有人前来拦截是个坏消息,也是个好消息,坏消息是血将军那个组织的人手貌似比想象当中的还要多,好消息是既然他们派出人来拦截,便是要给里面袭击涂章狼青的人争取时间,这说明他们一时半会儿还没有信心拿得下涂章狼青-------否则的话,派出人来拦截做什么?还不如一起出手,三下五除二的将涂章狼青这老祖宗拿下了再说。
不过随着林封谨开始接近交手的战场,他便发觉周围开始出现了雾气,本来山中有雾气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这雾气无论是从气味,还是从其缓缓流动的姿态来说,总是给林封谨以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并且这雾气越是靠近交战的地方,则是发觉越是浓郁!
这时候,林封谨甚至已经可以听得到了来援那些护卫的说话声了:
“老八,老八!你怎么样?你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血?”
“王八蛋,狗杂种,有种你就正面出来和爷爷大战三百回合啊!”
“畜生!畜生,仗着障眼法暗算人算什么好汉?”
“.......”
林封谨听着这些护卫的说话,心中一动,仔细的闻了闻,然后开始趴伏在了地上慢慢的匍匐前行,隔了一会儿,林封谨伸手一捞,便从旁边的草丛里面拾起来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白铁盒子,可以见到这盒子的顶部开了一个蜡烛也似的孔,这孔里面正在迅速的冒出来袅袅的“白雾”。
此时已经十分明了,或许这里乃是有雾,但并不会如此浓重,显然这“白雾”乃是人为造成的,便可以将这拦截者的特点发挥到极致,杀人于无形当中!
一念及此,林封谨便明白了过来,要破掉这名埋伏者的伎俩,最有效的办法便是自己将散落在附近的这些发出烟雾的盒子一一收走,自然就可以釜底抽薪,山风自然就会将这附近的雾气吹散,失去了地利的支援,届时敌人自然是不战自退。
问题就在于现在林封谨根本就没有充足的时间来做这件事,等到他将雾盒收完,山风将雾气吹散,搞不好涂章狼青已经都被别人抓到了!因此要速战速决的话,就只能针对对方的另外一个弱点下手!
这貌似就有些诡异了,林封谨完全都没接触过对方,怎么就会知道他的弱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