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生乱,边疆不靖,吴作城搞不好还要首当其冲,因此在去闵真家的路上,林封谨的思绪一直就在以惊人的速度旋转着,等到要抵达的时候,已经是得出了几个应对的方案:
第一必然是备战。对于吴作城的防御力,林封谨觉得已经可以用天下坚城来形容了,只是,对方若是从海上来,那么就要面临根基不稳,辎重补充不足的巨大风险,急需要拿下一个根据地!
而吴作城作为独立于五国之外的一个中立据点,打掉它既不会惹出五国的警惕,更是收获良多,肯定会成为重点攻击的对象。要命的是,在设计吴作城的时候,考虑得最多的,还是来自于陆地上的攻势和风险,对于海上来的攻击考虑不足,这个缺点一定要弥补上!
其次,林封谨就要考虑东海生乱带来的商业上的问题了,战争这东西,打的不是别的,而是经济,就算是一场战斗打胜了,可是国力却是损耗后腿,那就是虽胜尤败,不如不打。
东海各国强势进犯,这是坏事,但是怎么将其变成是好事?那就得考虑囤货的事情了,战争一起,东夏这边的商道必然就此断绝,可是已经习惯了有东夏这边的货物输入的终端买家的购买*还在,那就可以提前囤货了,等到货物价格最高,市场需求最强的时候再慢慢抛货。至少也得补贴一部分战争的损失吧。
接着。战争打的就是钱,而这几年林家虽然看似日进斗金,但摊子铺开得大的话。那么相应的消耗也就大,此时林封谨已经在考虑出让几处分支的产业来换取现金链的正常流通了。
最后,南郑富庶,天下闻名,东海等国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并且南郑的大半个腹心之地都靠海,而襄都更是比邻大江。海船甚至都可以直溯而上,甚至可能成为重点的攻击区域。
因此。这件事必须提前知会李虎一声,并且越快越好,因为李虎有个巨大的优势就在于,他不像是吴作城那样方圆千里内都是一片荒芜。东海乱生以后,只能选择这里成为战略目标,所以就算吴作城再硬,也只能啃。
而李虎所盘踞的鄣郡则不一样,鄣郡虽然富庶,但是旁边的几个郡同样也是大肥肉啊,李虎要做的事情很简单,表现出来比旁边几个郡难啃就行了,东海几国又不是傻子。在收益差不多的情况下,傻子才会捡着硬骨头去啃呢。
相反,其余的郡治被劫掠了以后。反过来对李虎还是好事,他早就储备了大量的粮食,正好用来收纳流民为己用,开荒煮海种田,人口乃是最基本而最重要的东西。这一次东海入侵搞不好对李虎来说,才是最好的机遇。南郑不乱,他怎么能乘势崛起?
林封谨在心中考虑得差不多妥当了。也到了闵真家的门口,却是一下子被人拦住了:
“阁下是做什么的,家师在这里与旧友闲谈,闲人免进。”
林封谨听了这话大奇,闵真也是接受过陆九渊指点的,两人算是一脉相承,虽然闵真乃是大儒比林封谨高一辈,但是他门下的弟子一个个都对林封谨恭恭敬敬的,叫他做林师兄,哪里会说出这种话来?
此时林封谨一抬头,便见到了闵真的门口赫然站着四名身材高大,白衣飘飘的弟子。这些人身上的白袍上,赫然有着一头白鹿的模样,看起来悠然自得,颇有神韵,显然乃是白鹿书院的人。
而这四名弟子看着林封谨的眼神当中颇有些鄙夷之色,林封谨这时候才反应了过来,原来自己先前在王家为王胡氏治病的时候,怕是弄得满身寻蛇酒的味道,这玩意儿毒性猛烈,不敢等闲视之,便随意从旁边拿了一套旧家丁的衣服来换上,他在王家那是子侄辈的待遇,也没人在乎这些小节,此时心中牵挂着东海的事情,出门的时候那就忘记了这事。
此时林封谨的造型就是一个家丁仆佣的造型,并且还托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小酒壶,一看就是不折不扣的*丝造型,难怪得这几个弟子要挡驾。
不过这白鹿书院的人做事未免有些霸道了些,明明就是闵真的居处,居然越庖代俎的在这里拦人,真真的算是个恶客了,林封谨正要说话,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声惨叫!而那声音却是平时与林封谨认识的闵真门下小五,林封谨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道:
“滚开!”
这四名白鹿书院的弟子双眼一下子就瞪大了,难以置信的道:
“你说什么?”
林封谨冷冷的道:
“我说让你们滚开,听不懂人话么?这里是我东林书院的地方,可不是你们白鹿洞书院,闵先生的居所,居然由你们禁着不让人出入?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距离林封谨最近的那白衣弟子根本就不和林封谨多说什么,一把就抽出来了腰间的佩剑,连剑带鞘对着林封谨的脸就抽了过来,这一下势大力猛,可以说倘若是抽了个正着的话,林封谨搞不好牙齿都要被打掉七八颗之多。
这人看起来秉性就十分高傲,根本就不和林封谨多口,打了再说。
而站在这白衣弟子旁边的对面那个人此时忽然眼前一亮,立即便大声道:
”大师兄已经整整半年没出过手了,你们好好见识一下,这一下横抽,分明是将苍猿拿果的招数化入了其中,全无一丝烟火气,真是难得啊难得!”
说话这名弟子,自然是对着另外两人说的,这两个师弟一听之后,无论听不听得懂,看不看得明白。总之已经低声的“哇”的惊叹了起来,可以说是格外的配合。
面对这一击,林封谨站在了原地之后。也没觉得这一击有多了不起,他一沉肩,居然后发先至,一探手就抓向了这剑鞘,端的是有恃无恐的模样。
这白衣弟子手腕一翻,那连鞘剑居然有大蟒翻身的气势一般,陡然的一弹。便是脱离了林封谨的这一抓,更是以此换了个角度为攻势。点向了林封谨的鼻子。
此时对面那弟子立即又惊叹了起来:
“师兄的点梅剑法实在已经是炉火纯青了,你们看,刚刚这一记变招,浑圆如意。反守为攻,这个不识好歹的王八蛋只怕鼻梁骨要断.......咦?这个人是疯子吗?”
原来这时候,林封谨已经见到了周围已经开始有人围观了,俗话说得好,面前这位大师兄要脸,难道林封谨的脸就薄了?而且这还是在东林书院内,林封谨赫然已经是被公认的几大名人之一,甚至有不少人说,他很有可能十年之内。就会入阁成为北齐国的宰执!
三十岁的宰执!这是什么概念?也只有君主同样年轻的北齐国才能干得出这样的事情来。也说明了林封谨在书院当中的威望!
在这种情况下,林封谨要是被认出身份以后,还和面前这几个白鹿书院的弟子纠缠。不能迅速打发他们,自己的名声只怕都会受损啊!
隔天可能就会有人说,林封谨耽于女色,水平退步,连几个白鹿书院的无名小卒都耽搁这么久的时间,辜负了阳明先生。辜负了九渊先生,辜负了广大学弟的期望啊。
所以林封谨很干脆的就打算速战速决了。面前的这个大师兄看起来基本功打得也是十分扎实,若是一直都用正常手段和他交战的话,没有二三十招都根本拿不下来。而此人看起来家境也是不错,握剑的手指都是白里透红,身形展动间,还带出来了淡淡的熏香味道,一看就是没有吃过苦头的。
那么他的弱点就呼之欲出了,那便是实战经验!!
没错,这样的一个大师兄,英俊潇洒,多金风流,可以说有几个时候会在江湖上提着刀子歃血砍杀的?
或许前辈人讲述一些东西能丰富他的阅历,但纸上得来终需浅,没有血的教训,很多东西都是没有办法铭刻到心中去的。
比如,对这位大师兄刘轨来说,师尊在传授剑术的时候便告诉了他,敌人面对这正面一刺会做出格挡,招架,朝着不同的方向闪避,后退等等十七种反应,每一种反应之后,都有相对应的杀招来进行针锋相对的追击。
可是,可是大师兄却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而且还是很要命的事情啊!
师尊讲解的敌人整整十七种反应当中,偏偏就漏掉了敌人居然不闪不避也他娘的不招架格挡,而是反过来一埋头,居然主动用鼻尖对准了自己的剑鞘撞了过来!!
这他娘的怎么会有这种人?是天生欠揍吗?
这一错愕,大师兄本来行云流水的动作立即就出现了一丝滞涩的感觉,不过他也是很快将这感觉压了下来,立即就不再犹豫,手腕一扬直刺而至。
林封谨等的,就是他出现的这一瞬间破绽!!
等到这大师兄剑鞘直刺而来的时候,林封谨的鼻子已经狠狠撞上了他的剑鞘底部,意向当中的惨叫声,痛恨声并没有出现,只有轻微的碎裂响声。原来在这一瞬间,黑帝镜的镜面有轻微的闪光,其实已经施展了一个寒冰盾在林封谨的脸前。
众人一时间都惊呆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这时候林封谨已经是抢到了先机,用鼻子挡飞了这大师兄的剑鞘,一步就直入到了这大师兄的中宫。
使剑的人最忌讳的就是被贴身逼近,这已经是相当凶险的事情了,不过旁边的一直口若悬河的那名弟子却是口才相当了得,更是能随机应变,依然是在口若悬河。
“大师兄一鞘直刺对方的鼻子,这可以说是决定胜局的一下了,诸位师弟,师尊早就说过,鼻梁乃是人身的一大要害啊,被打中之后剧痛难当。涕泪横流,整个人都会捂住鼻子痛苦难当,失去战斗的能力。是我们去收拾残局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懂规矩的家伙的时候了.......咦?”
“啊呀呀,这人竟是好生卑鄙无耻下流贱格啊.......他应该是在自己的鼻子上施展了一个冰盾神通,所以我们大家都没有看出来,因此才被他侥幸得手。不过这是没有意义的,在大师兄的面前,一切反抗都是徒劳的,区别只是在于能够拖延多久的时间被打败。”
“大师兄好一记苏秦背剑!真的是连消带打啊。实在不愧是我辈的楷模。”
“什么?哦对,大师兄原来那一记是虚招。目的就是要引诱出对方的底牌,哇!这一剑七星落长空使出来了,这狂徒必然要败了吧!哈哈哈哈。”
“啊??这个该死的敌人太狡猾了,噢!!大师兄难道是在用脸诱敌吗?敌人果然中计了!大师兄真的是活学活用。敌人刚刚用鼻子诱敌,大师兄马上就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喔,大师兄怎么被打得流鼻血了,这是苦肉计,反攻即将来临,这就是黎明前的黑暗,哇!大师兄小腹上被踹了一脚倒下了,难道是要用贵妃醉酒这一招来进行反....扑.....吗?”
林封谨三下五除二的打倒了这看门的大师兄。剩余下来的三名白鹿书院弟子立即倒退了一步,拔出了长剑,寒光闪闪的指了过来。但是双脚都开始微微的颤抖,显然是心里面没底。
林封谨正眼也不看他们,却是对旁边围观的东林士子大声道:
“这些白鹿书院来的人真是欺人太甚,上门拜访,居然将闵真先生的居所封锁了起来,连我也不准进去。这是什么规矩?”
当下一干人听了以后,顿时群情汹涌。立即就围了上来大声指责,这时候,林封谨便耍了个心机,肩头微沉,骤然释放出来了杀气,只是他的整个人都没有动。而对面那三名白鹿书院的弟子本来就是全神贯注,如履薄冰,一下子感觉到了林封谨敌意暴涨,立即就本能的挥剑出来。
他们这挥剑的动作本意却不是攻击,而是防守,就仿佛是一个人见到迎面砸过来一块砖头,本能就会伸手去挡是一个道理,可是落在了别人的眼里,林封谨分明就什么也没有做,反而是对方三人联手出剑偷袭,周围围观的士子更是大骂指责。
林封谨既然设下了这个圈套,对方既然一脚踩了进来的话,自然是不会客气,这三名白鹿书院的弟子本来就缺少实战经验,刺出的这三剑毫无杀气,与其说是进攻,完全就是防守。
林封谨依靠自己强横的妖命之力捕捉到了一个大好机会,便双手若大鹏展翅那样的猛然张开,然后朝着中间急速一拍,双手便以空手入白刃之势,若铁钳一般的将这三把宝剑合在了掌心之中,同时猛然发力,只听得“喀拉喀拉”的一连声脆响,这三把剑都被林封谨搓成了麻花状。
周围的学子书生都是同时叫好,这里本来就是东林书院的地盘,而且他们刚刚亲眼见到了是白鹿书院的弟子好生无耻,三打一不说,居然还是兵器对空手,最无耻的居然还是偷袭!
这样子一战,却是被林师兄打了个落花流水,真的是好生令人提气!
林封谨看了看那三名脸若死灰,呆在了原地的白鹿书院弟子一眼,笑了笑道:
“君子习剑,乃是修身养性,不是用来争斗的,更不是用来偷袭的,在我东林书院当中,看在你们乃是读书中人,也外来是客,我自然是要容让你们三分,若是在外面去的话,这等行为就不要做出来了,颇为无耻,徒招人笑柄。”
一名白鹿书院弟子涨红了脸急声道:
“不是的,明明是你先动手!”
林封谨哑然失笑道:
“你们白鹿书院当真是好生霸道,刚刚这几百双眼睛都看着的,你们三人手持长剑,我就只有一个人,明明是你们先动手刺我,居然现在来颠倒黑白。你问问旁边这些人谁先动手。”
这白鹿书院弟子郁闷得几乎要吐血,此时忽然里面有人怒声道:
“什么人在这里喧哗?”
接着便走出来了一个身材颇为魁梧的男子,大概三十上下,也穿着白鹿书院的长袍,他一现身,旁边的这三名弟子都躬身道:
“徐师兄!”
这人看起来应该是个说得上话的了,他一看自己的几个外门师弟的狼狈模样,顿时怒声道:
“谁干的?”
林封谨站了出来冷笑道:
“这里分明是闵真先生的居处,轮得到你在这里问什么人在这里喧哗?真是鸠占鹊巢,好生霸道!你在白鹿书院念书,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林封谨故意言语说得十分激烈,便是要激这人出手,先前的这几名外门弟子实在太差,拿这人试试手,摸摸对方的底也是好的。
这徐师兄看了林封谨一眼,顿时皱眉道:
“你是谁?”
林封谨不怒反笑道:
“你这人也是忒好笑了吧?这里是闵真先生的居处,我是给闵真先生灶头上做饭的一个小厨子而已,特地来给闵师送酒,你居然问我是谁?你先说你是谁?闵真先生门下的知客呢?”
这徐师兄听了林封谨的话,却是忽然见到外面围了一群东林书院的学生,他虽然行事老成,可面对这样的场面心下还是颇有些慌乱,也来不及细想,便对林封谨厉声道:
“你一个破烂小厨子,也敢来问我的身份?”
他这话刚刚说完,便发觉眼前一花,已经被林封谨遽然欺近,竟是逼到了鼻尖贴鼻尖的地步!林封谨呼吸喷出来的温热气息,几乎都可以令他的脸颊感觉得到!这时候,这徐师兄本能的就要伸手去拔出腰间的长剑,可是他的右手刚刚握住了剑柄,冷不防就被林封谨的右手一把攥住,这剑一时间居然根本就没办法拔出来。
这时候,徐师兄才领悟到了这样近的距离拔剑出来真的是毫无用处,应该拉开目前这种尴尬无比的距离才对,所以便又想屈膝撞向对方的小腹,结果他的膝盖还没有屈起来,前额陡的就传来剧痛,耳朵里面更是传来了“嗡嗡嗡”的声音,竟是被林封谨一记头槌砸在了额头的眉心当中,这屈膝动作顿时就缓了下来。
结果这时候林封谨已经是膝盖一顶,撞在了他的小腹上,徐师兄顿时痛苦的惨叫了一声,只觉得五脏六腑几乎都搅在了一起,一下子就瘫软在了地上抽搐着。
林封谨这时候才冷笑道:
“白鹿书院好大的名头,怎的在我面前连剑也拔不出来?”
说完便是一步跨过了这徐师兄,往里面走了过去。旁边的书生学子也都是好事的人,见到林师兄举手投足之间,将白鹿书院的人若摧枯拉朽一般的收拾了,端的是大快人心,大叫了一声好!也都是一拥而上挤了进去。
而这时候,先前被林封谨夺剑毁剑的三人都早就落荒而逃,灰溜溜的跑了进去。
其实林封谨自己都没有感觉到,这西戎一行,对他在武学方面上的心得领悟感应极大,首先是目睹了山君这种巨妖的出手,接着又连续接触涂章狼青,血将军,田襄子,甚至是武亲王钱震这样的宗师,眼界都是可以说是十倍,百倍的开阔。
在这些人的启发感染下,林封谨此时再遇到这些仿佛是温室当中的花朵一般的白鹿书院弟子,自然是完全不够他打的。
林封谨大步走进去以后,他对闵真先生这里本来就是相当的熟悉,很快就穿入到了中堂,此时迎面却是走来了三名白鹿书院的弟子,这三人身上穿着的衣袍却又与之前的不大一样,后面跟随的就是先前逃进去那三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