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楼没有锁门,夏锄禾的手放到门把手上。
她没有推开门,而是转身走回楼梯。
走在寂静的宿舍楼里,哪怕有夜视能力,夏锄禾心里也毛毛的。
每当宿舍中传来睡梦中的呓语,或翻身带来的门板嘎吱声,夏锄禾的心便一咯噔。
夏锄禾在身侧竖起三根手指,求老天奶保佑一切顺利啊。
夏锄禾鬼鬼祟祟地摸到三楼和四楼之间的大铁门间,用火焰融断小锁,蹑手蹑脚潜入四楼。
四楼的房间数量少,面积大,看来工头们的居住环境比工人们好许多。
夏锄禾眯缝着眼瞧门缝中的门锁,心底不停默念“格物穷理,自强不息,唯物主义,无所畏惧”,生怕下一秒对上门里的血红眼睛。
好在,门里没有红眼睛,只有冷酷无情的锁,冷冰冰地将夏锄禾拒之门外。
夏锄禾想要故技重施,然而没等火焰烧到锁头,木头门板先被烧黑了一块。
无奈之下,夏锄禾只好暂时放弃偷电梯卡的想法。
一无所获的夏锄禾走出四楼,看到少了一把锁的大门,灵机一动,从农场中掏出一把模样相似的新锁,“啪”地锁好铁门。
做完坏事的夏锄禾,瞬间勇气倍增,无所畏惧,快乐出发。
不干人事就是好啊,除了脚疼,浑身舒坦。
宿舍离工厂不远,夏锄禾瘸着脚,走得倒是不慢。
进入工厂,夏锄禾习惯性地拐进女更衣室,一道黑影从镜子中闪过。
夏锄禾动作一僵。
不是,夜探工厂,换什么工服啊,直接冲。
夏锄禾退出更衣室,顺手放倒镜子,忒吓人。
夏锄禾踏上楼梯,没到二楼,就听到车间里传来窸窸窣窣、嘻嘻哈哈的细碎声音。
夏锄禾停住脚,指尖搓出一个小火苗。火苗给夏锄禾带来的安全感,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夏锄禾想起农场里热热闹闹的动物们,鸡鸭鹅狗牛羊马猪鸟不行,太吵。
做了一圈排除,夏锄禾掏出蜂鸟和小黑蛇,顺便把龙蛋揣兜里,万一刚好孵出来呢,这可是龙,祥瑞。
龙蛋被拿走,抱窝太久的老母鸡,差点陷进窝里,没蹦跶出来。
夏锄禾检查了一下龙蛋,似乎没什么变化。
蜂鸟和之前一样,亲昵地蹭夏锄禾的耳朵,乖巧地站在她的肩头。
小黑蛇有些委屈地轻轻咬了夏锄禾一下,然后死死缠在夏锄禾手腕上。
夏锄禾安抚性地挠了挠蛇脑袋:“勒太紧了。”
刚孵出来的小黑蛇,只能绕住手指,现在已经能绕住手腕了。
小黑蛇狠狠勒了夏锄禾一下,才蹭蹭挨挨地卸了力道。
有“爱宠”陪伴,夏锄禾心中大定。
车间门上有玻璃,不用进去也能大致看到里面的情形,夏锄禾露出一双眼睛,贴在玻璃上。
车间里全是白花花的肉体,看得人头晕目眩,没有勇气再看第二眼。
夏锄禾缩回玻璃下来,揉了把脸。
蜂鸟把方才的惊鸿一瞥反复播放给夏锄禾,夏锄禾被迫观赏这幅几乎被定格下来的画面。
这么仔细一看,夏锄禾才看到画面中的几个怪异之处。
一是人类肉体的凝实程度。画面乍一看正常,实际上其中的人体大多处于半实半虚的状态,有些甚至淡到透明,似乎风一吹就会消散。
二是流水线上的小人。虽然蜂鸟只是在反复播放时长一秒钟的视频,夏锄禾还是捕捉到了流水线上有小人在一卡一卡地移动。
白日流水线上的小人全都乖乖躺着,任人安装摆弄。此时却七扭八拐,随心所欲,不成体统。
夏锄禾克制住不合时宜的淡淡羞耻感,探头观察车间。
车间里的人体全都一动不动地站着,小人却在来回跑动,因着腿短的缘故,夏锄禾要仔细看,才能发现小人的移动轨迹。
车间里有六条流水线。
此刻,其中两条流水线前没有人体,而是堆满了大量巧克力部件,例如内脏、手指和咪咪之类的器官。
一群小人挤在器官小山面前,挑挑拣拣。
缺了内脏的小人找内脏,缺胳膊少腿的小人找胳膊和腿,还有些小人会打开自己的身体,自由往里面塞东西,直到再也塞不进去才停止。
小人们声音很小,动作格外欢乐,夏锄禾听不到他们在做什么。她只恨不能把蜂鸟放进去,录完清晰的视频再收回来。
但是考虑到小人和蜂鸟的身材比例,蜂鸟在小人面前完全丧失了隐蔽性。
其他四条有人体的流水线,还在不停运转,小人们站在流水线上,一下又一下触碰流水线前的工人。被触碰到的工人,以肉眼难察的速度变淡。
若不是小人摸的次数太多,夏锄禾几乎看不出人体有所改变,她忍不住将目光聚焦在人影最淡的肉体身上。
夏锄禾心中升起一阵怪异感。
白天的工厂是人类加工小人,人类偷吃小人。
夜晚的工厂完全倒了个个,小人在修补自己,吸取人类精神层面的某种东西。流水线载着小人滑过,很像小人在加工人体。
最淡的人影又被来来回回摸了四次,最终彻底消散。
夏锄禾看到人影消失的地方,留下了几堆属于小人的身体零件。
夏锄禾皱眉扫视其他人体,有个脸熟的面孔印入眼帘——中年妇女的那张脸。
夏锄禾立刻四处逡巡,找到大姐了,那……
这群人体中有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