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已至。
昆弥和云遥,一个月里,大大小小打了不下数十场战役。
云遥这边,原本由岑唐境内的江南负责筹集粮草,分别从水路、陆路两条线路送至前线。
因冬季寒冷,道路河渠结冰,因而粮草补给运输十分缓慢。虽不至缺粮,但兵士们也只能吃个七分饱。
而昆弥,因着常居西南,没怎么受过北方的冰寒,也打得甚是疲惫。
正因如此,昆达提出了和谈。
只要云遥愿意退让却月、义阳两部,昆弥愿与云遥划横别山脉为界,分天下而治。
为此,主营里群将此刻吵得不可开交。
赵挽华拍了拍桌,“别吵了。”
众人:“……”
赵挽华:“这有什么好吵的,那就谈呗。”
其中一名副将:“敢问赵城主,要怎么谈?”
赵挽华手抱暖乎乎的手炉,面容被帐里的火盆映得仿若三月春花。
她气定神闲,嘴角勾着不易察觉的笑,道:
“和谈哪有这么顺利的。说一说今后的经贸往来,争一争临界的寸土寸金,不就能谈个七八次了?先把这个冬季谈过去再说。”
众人面面相觑,原来还可以这样?
副将再问:“谁做和谈的代表比较合适?”
赵挽华满脸的无所谓:
“先答应着吧,看看他们派出的谁。前两次嘛,估计昆达会亲自上场,到时候我同摄政王同行便是。后面次数多了,咱随便派个人就好,谁谁都可以。”
“走走样子,派谁不是派。”
一炷香后,云眷舒催促着群将散去。
帐内只剩下赵挽华、阿仪和明月台。
云眷舒轻拈着一个滚烫的手炉从帐外回来了,修长的手指将手炉搁在赵挽华怀中。
“你手里的凉了,换换,小心烫。”
赵挽华半靠在椅子上,懒散着嗓音,“之前一战,铁甲军是不是与往日不太一样了?”
“是,被炼制成了蛊人。”
“当时你怎么给我说的,记得吗?这叫没什么好说?”
赵挽华趁着他坐下来,用手点在他肩胛处,一下又一下,指责道。
云眷舒抓住她作乱的手,一面摩挲着,一面说:“小事一桩,有何值得探讨?阿挽不如同我聊聊别的。”
赵挽华抽出自己的手,道:“别的?”
云眷舒没放,继续细细摸捻着碰触过赵挽华的手指,笑得让人心醉神迷。
“最近我在这附近发现了个花谷,不如找时间一起去看看?”
赵挽华直勾勾地盯向他。
然而看着看着,她便走神起来。
云眷舒这身体的原主,原本是个只懂打仗的战神,冷酷铁血。眼下这轻佻模样,配上丰神朗秀的外表,当的是别样风月无双。
自然也没听见云眷舒又唤了她两声。
而阿仪和明月台两个早就望天望地,尴尬得就是不看书案后面。
赵挽华轻咳一声。
以免被惑了心智,她撇过了头,作似严肃道:“打仗呢,你还有心情欣赏美景?”
“这不是要和昆弥坐下来谈判么?自然有大把的时间。”
云眷舒轻笑一声,终于放开了赵挽华,倒了一杯热茶递进她,声音磁性如幻,带着几分蛊惑之意:
“那花谷里因着地势原因,与外边季节大不相同,温暖许多,且繁花似锦。阿挽确定不要找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同我一同前去观赏观赏?”
赵挽华余光扫着他,正想接了杯子,却是云眷舒以温暖大掌包裹着她握杯的手。
她立马怒目横视,色厉内荏:“干什么又拉拉扯扯,放手!”
云眷舒立马做投降状,双手举至耳边:“嗯,松了。”
又接了一句无辜的问:“阿挽,怕你没拿稳,怎么了吗?”
赵挽华将热茶一饮而尽,也顾不得烫。
“整日没个正形,亏你还是云遥主帅呢!”骂骂咧咧的说完,刚刚还嫌外面天寒地冷,想着拖延一会儿再离开的赵挽华,顿时起身下了高位,如同脚下生了风火轮般,走的飞快。
“阿仪,我们走!”
身后传来愉悦的的笑声。
赵挽华出了主帐,听见帐内传出明月台疑惑的声音:“王爷这是在笑什么?”
“没什么。”云眷舒脸上的笑意仍不见散去。
他似乎知道如何收拢阿挽的心了。
而站在帐外的赵挽华,长吁了一口气。
阿仪也是莫名其妙:“小姐刚刚…很紧张?”
赵挽华这才反应过来…
她刚刚…好像的确是紧张了。
“怎么会,先…回去。”
说完,赵挽华走入了白雪之中。
风雪贴在脸上,渗入肌肤的冰凉让赵挽华乱跳的心渐渐安分了下来。
阿仪追上她,打开那把曼陀罗红伞,迟疑道:“小姐,咱这逢场作戏,您要是真有些感情,不如就此作罢,咱来得及…”
“不。”赵挽华愣了一下,沉默了下来。
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赵挽华不带情绪的声音响起——
“一切照旧。”
“是……”
……
三天之后。
云遥和昆弥和谈的地点就在襄樊城城外西面三十里的空地上。
昆达和钟无尘,赵挽华和云眷舒。
虽然四人都已到场,但中间间隔着几十丈的距离,谁也没办法讲话。
真正和谈的主角,乃是旁边围在一桌上的两方的鸿胪官各五名。
云眷舒和赵挽华正在闲聊。
阿仪从后面突然插了一句:“小姐…”
赵挽华问:“怎么了?”
“有武周的书信一封。”阿仪道。
“写什么了?算了,不看了,回去再看,多半又是什么琐事。”赵挽华摆摆手。
“是。”
赵挽华打了个哈欠。
云眷舒问:“阿挽,可是困了?”
“太无聊。”指着笑的和蔼可亲的云遥鸿胪官,“他们为什么彼此跟见了爹妈一样亲切,到底在寒暄个什么?”
“这是两国第一次和谈,都是为了给彼此留个好印象,提升成功交涉几率。”
“要什么好印象?这和谈无非就是走走形式,此时不骂更待何时?”
赵挽华吸了吸鼻子,大冬天的,没点有意思的事情发生,这太容易睡着了。
“阿仪你去,和谈先暂停一会儿,把大鸿胪叫过来。”
阿仪把大鸿胪叫了过来。
大鸿胪赶紧弯腰见礼,称呼:“臣拜见摄政王,赵城主。”
赵挽华直入主题:“我说你,对他们那么客气干什么?”
“啊?”大鸿胪瞠目抬头,“赵城主?”
“他们没告诉你,你干什么来的?”
大鸿胪老老实实地回答:“臣,是来和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