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雪,其实是踩在木板上,用内炁一掌向后打出去,这样就有了力,然后整个人往前滑出去很远。
当然和顾川知道的滑雪有些不一样,但是他觉得这样更好玩儿。
“哈哈哈,要不要一块儿来玩玩?”顾川踩着木板划过,冲后头的顾芳瑜和阿竹她们招了招手。
“怎么像个孩子似的。”顾芳瑜瞧着他那高兴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便也跟着去找了块木板来,陪着他一同滑了出去,雪地里尽是欢笑声。
阿竹不踩木板,怀中的长剑拔出剑鞘,往前方一扔,接着双脚踩在上面就滑了出去,速度比顾芳瑜还要快。
“真是……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圣人之资?”敬玄皱着眉头看着顾川玩闹,有些想不明白。
瞧着他一脸不解的模样,道微想了想道:“循规蹈矩是庸人之姿,也许只有这样的不拘一格,才有了那么多远超常人之处吧。”
雪地里,顾川一人在最前头,后方的马车也重新启程,往前方走去。
“诶,书生,等等我嘛!”顾芳瑜在后头追着,忽的前面的顾川一个转身停下,她一时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扑进了他怀里!
两个人都倒了下去,顾芳瑜趴在他身上,羞愤的赶紧起身,一边拍落身上的雪,一边幽怨的道:“哎呀!你停下来做什么?!”
“那不是看你太慢,想着等一下吗?你怎么回事,不会刹车吗?”顾川笑着起身,拍了拍身上道。
“刹车是什么?”顾芳瑜听不懂。
“哦,就是停下来的意思。”顾川随口解释了一句,拿起地上的木板,道:“玩的差不多了,上车吧,外头还是太冷了。”
“啊?就不玩了?”顾芳瑜还没玩尽兴呢,这会儿听到他不玩了,顿时不舍。
顾川呵呵一笑:“你要是想玩就继续玩,没关系,又耽误不了行程。”
“唔……你不玩,那我也不玩了。”顾芳瑜道,拿起木板就往回走。
又看到后头滑过来的阿竹,她嬉笑道:“还是阿竹姑娘厉害,用剑鞘也能滑。”
玩乐一时,几人又回到马车上,半天的时间过的很快,当太阳将要落下的时候,顾川他们总算赶到了肃关。
“好多人啊,唔……好臭!”顾芳瑜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瞧见路边都是一些茅草搭的简单的棚子,有些干脆就连棚子也没有,在地上挖了个洞,然后里面铺满茅草。
很多人,看到有马车路过,全都眼巴巴的看过来,但是没有人敢上前,因为这马车实在太过华贵,这车里的贵人他们是惹不起的。
顾川也在另一边往外看去,那一双双眼睛满是绝望和麻木,也许于他们而言,未来是一片黑暗的。
他们身上没有多么厚的衣物,个个衣衫褴褛,面容消瘦,像是许久都没有吃过东西一样。
一股股怪味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过来,风一吹钻入鼻腔让人感到不适。
顾川能够闻得出来,其中夹杂着尸臭,肯定有很多人死了,而且这些尸体还没有人去处理。
这很不好,也幸亏现在是冬天,并不是容易滋生细菌的时候,倘若天气再炎热一些,瘟疫可能就爆发了。
“难道做官的,真的是要铁石心肠才能做得,即便是子民在眼前受苦也能无动于衷吗?”顾芳瑜戚戚然道。
顾川闻言,放下车帘,回过头来看向她道:“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莫要因为一时的心软而乱了整个大局。”
“如今的情况之下,外有叛军威胁,朝廷也无驰援,肃关的官员能够让城内稳定,已然不易,不能奢求更多了。”
“不过……”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道:“人心都是肉长的,亲眼所见和听说总归不同。”
数万人啊,会在这个冬天化作枯骨,如今入眼所见的这些活生生的人都将不复存在,要说没有点感触那是假的。
总之,先进城吧。
眼下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如果能够在不给自己带来麻烦的情况下,随手救下这些人,顾川并不介意,而且真成了,还能给长公主收拢民心,也是一件好事。
车队过了人群,来到了城门口,如今的肃关城处于城门半掩的状态。
就像之前熊朗说的一样,想要进城需要有批文,要么是让城内的亲戚来认领,此外别无他法。
顾川他们没有批文,但是却已经有了安排,城中的一位商贾是他的亲戚,此人之前和三月商会有过合作,他早有留意。
前不久才想起来,如今也算是派上了用场,那商贾一直派人在城门口守着,见到顾川等人后,立马就上前和守门的将士说明了。
如此,才顺利的进了城去。
“二少爷,您可算来了,老爷已经盼了许久,准备好了院子,就等您来呢。”迎接顾川他们的是一个佝偻老者,笑呵呵的迎上前来。
“田管家,辛苦了。”顾川笑着应了一声。
那老管家连连摆手:“不辛苦,不辛苦,二少爷赶了这么久的路累了吧?若无其他事,先回府歇息可好?”
顾川点头应声:“好!”
寒暄一阵,又重新上了马车,一旁的顾芳瑜迫不及待的就问了起来:“书生,刚才那个人为什么叫你二少爷啊?”
顾川闻言,笑道:“因为我以前有个大哥。”
“哦,这个我知道。”顾芳瑜不太明白,自从知道古川就是顾川,也就是那个素未谋面的表哥之后,她就全都知道了。
顾川的父母早亡,他被寄养在了司州皇城的卫国公府,还被沈文先收做义子,在他上面还有个大哥叫沈连城,还有个未婚妻叫沈矜雪。
听说他一开始不学无术,是个纨绔,整日流连青楼瓦舍,和一帮狐朋狗友厮混,从来不干正事。
忽然有一天,这一切就都变了,他不仅成了天才,还被皇帝赐婚,娶了鬼面将军苍舒月。
再后来……一些事情顾芳瑜就不太清楚了,也没有太花心思去打听。
那按照这么说来,刚才那个老管家是沈家人?
“书生,咱们待会儿要去的人家,姓沈啊?”顾芳瑜有些不确定的道。
顾川点了点头,确定了她的猜测:“没错,我该称呼一声二叔。”
“不对啊,不是说沈家谋反,已经被抄家灭族了吗?”顾芳瑜忽然发现了一个盲点,皱着眉头道:“如果是沈家人,这会儿就算是不被杀了头,也该被流放了,怎么会在肃关呢?”
顾川微微一愣,旋即唇角微扬:“你说的没错,看来我这个二叔有些手段,这样还能安然自保。”
当然,也不一定就是沈文安能耐大,有些手段是真的,最大的可能还是因为离得太远了,那时候事情又多,估计宇文元朔也没有把心思放在一个小小的商贾身上。
如此,才能让他有保全自身的机会。
说起沈文安,就算是顾川也不得不佩服,这的确是一个有大魄力的人,而且很会来事。
沈家太爷还活着的时候,有两个儿子,一个沈文先,一个沈文安,爵位自然是大哥沈文先继承,而沈文安只能分得一小部分的财产。
如果是按照正常的勋贵家族的发展,沈文安就该安安心心的混吃等死,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
但是他没有,他一心想要恢复卫国公府昔日的荣光,明明只是次子,却比沈文先这个嫡长子还要有志向。
其实能力也应该比沈文先更强一些,但立嫡立长的思想深入骨子里,他没有办法改变。
如此,在意识到继续待在皇城,不可能有作为之后,沈文安毅然选择了离开皇城,去往其他州郡发展。
一开始其实也靠着沈家的一些势力,得到了许多便利,生意做的还算不错,再到后来,手中的钱财越来越多之后,沈家便开始要依靠沈文安了。
这些年里,沈家上下打点关系所用的钱财,大部分都是沈文安支持的。
顾川对于这位二叔,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只是觉得他人还算不错。
当初自己还在沈家的时候,沈文安也从未苛待过自己,甚至态度上对自己还不错。
这也是为什么顾川还愿意和他来往的原因。
马车徐徐前行,城内的景象相比于城外,简直就是两个天地,虽然还能看到路边一些裹着茅草的身影,但比起城外是好了许多了。
孩童们在玩儿雪,行人穿着厚衣裳,双眼中看不到绝望。
待行进了好一会儿,车队在一座宅门前停了下来,就听见田管家的声音传来。
“二少爷,到了!”
顾川和顾芳瑜还有阿竹三人下了马车,望着前方的庭院,田管家立马走过来,笑着说:“二少爷,已经派人去通知老爷了,应该马上就来。”
“无妨。”顾川笑着应道。
片刻之后,一个头戴毡帽,身穿绒衣的中年男子在下人的拥簇下走了出来,他脸上有些发福,肚子也有些鼓鼓的,看上去颇为贵气。
终究是勋贵世家出身,一些气质还是没有丢下,见着了顾川,立马行礼道:“见过顾公子!”
他没有称顾川什么义侄,没有将他当做一个晚辈来看待,如今的顾川与沈家早已经没有了关系,而且身份上也更加尊贵了,如今的他听说已经是长公主殿下的座上宾。
沈文安太看得清楚形势了,虽然说如今顾川在朝廷那边是被通缉的人,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有长公主撑腰,而且现如今朝廷自顾不暇,天下都快乱成一锅粥了,谁还有心思管一个顾川?
就算是有,那英国公府是闹着玩儿的吗?听说英国公死了,可那位百战百胜的大衍战神,鬼面将军苍舒月可还没有死!
顾川去了幽州,身为夫妻,苍舒月会不在幽州?
有苍舒月在,如今天下有谁能是那位长公主殿下的对手?
所以,沈文安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
顾川连忙将他扶了起来,笑着道:“二叔,在小侄面前就不需要这样了,小时候就数您对我最好,怎么能让您给我行礼,这岂不是折煞我了吗?”
沈文安愣了片刻,旋即喜笑颜开的点头:“诶!是!是是!川儿你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早就饿了吧?我已经备好了酒菜,先进去吃了再说如何?”
顾川微微颔首:“那就叨扰二叔了。”
“怎么能叫叨扰,二叔我高兴都来不及呢。”沈文安笑的更开心了,瞧见顾芳瑜等人,笑呵呵的问:“两位姑娘,也一起来吧。”
众人这才进了府中,沈文安的院子很大,在这肃关城内也算是少有的豪宅,这都得益于他的生意。
自从和三月书坊合作以后,扩张的速度提升了许多,如今整个并州都有他开的酒楼了。
“自从叛乱开始以后,这生意就不好做了,有一些酒楼实则已经被叛军占了去。”
宴席上,沈文安有些感慨的说了一句,但很快又重新笑着说:“不过,因为川儿你的照顾,如今还保存着的酒楼,生意都很好。”
“还是二叔你会做生意,这跟我倒是没有多大关系了。”顾川回应道。
“啧~其实我数月前去过皇城一趟,那个时候想劝大哥把你重新劝回去,只是……”他喝了一杯酒,咂嘴又说起以前的事情来。
想起数月前见沈文先的那件事情,沈文安就忍不住的唉声叹气:“大哥那性子,川儿你也知道,太固执了,他自己认定的事情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他不止一次在想,倘若那个时候,沈文先能够放下身段,选择和顾川和解,将他劝回去该有多好啊?
那他们卫国公府,也不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被抄家灭族,剥夺了祖上的荣耀,就连他自己也是因为侥幸才活下来了。
只可惜,没有如果了,事实就是卫国公府彻底葬送在了沈文先的手中。
“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叔也不必介怀。”顾川缓缓道,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不是一个喜欢缅怀过去的人,毕竟走的每一步都是自己深思熟虑后的选择,没有什么好可惜的。
即便是让他回去再选一次,大概依旧是一样的选择。